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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五节 交会之影(2 / 2)

「你是想叫我别跟他战斗,把事情全都交给士道跟雾羽吗?」

喃喃说着不是疑问的问题。

「公主殿下不应该跟武将为敌,公主殿下应该要跟公主殿下战斗。」

听见这句话的公主笑了。虽然年轻画师一直很想看到望着前方的侧脸露出笑容,可是开始动笔的他终究无缘得见。

「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虽然我必须在人前表现出刚烈的一面,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七宫宫姬以外的任何人。往后我会待在后方扮演提振士气的军旗,用间接的方式对抗七宫公主。」

画师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发现自己似乎太过多管闲事,于是一边用笔尾搔着头一边说:

「是这样啊,我、不对,在下误会公主殿下的意思刚才公主殿下说得好像今晚就要发动攻击,在下不禁有点担心。」

营帐的屋顶传来细微的声响,那是水滴打在屋顶上的声音。

画师心想,这应该是细雨的声音吧。

随后又开始想起无关紧要的事这么说来,最近的确一直都是晴天。

「宫姬并非各势力的支柱,真正的支柱是她手下的官员跟武将。我的责任是以军旗的身份,让旗下的所有人团结一致。」

「就是说啊,打仗这码子事还是交给指挥官来负责才对。」

画师努力装出开朗的样子,想要缓和公主的心情,但他自己也发现这么做没什么效果,语气显得很没自信。

不知是否察觉到画师在安慰自己,常磐姬淡淡回答:

「相信人民、相信士兵、相信将领」

常磐姬闭上双眼,轻轻深呼吸,脸上露出浅笑。

「这就是宫姬应有的态度。」

那是一阵苦笑。

「下雨了。」

当我发现外面正在下雨,雨势已经逐渐增强。

原本轻柔的云朵跟从山边随风飘来的灰色云层结全,过没多久就开始下雨。待在朱红马车里的我们倒是还好,可是外面的武士、侍从,还有使节应该都被淋个措手不及吧。

帘幕外的圆形窗子镶着玻璃,窗子上的雨滴让我看不清楚外头的模样,只能看见一朵一朵颜色鲜艳的伞花。

原来就很忙碌的杜艾大人这会儿正在车外,跟指挥队伍前进的官员讨论接下来的行动。

代替杜艾大人坐在我面前的,是身高仅次于展大人的人。

「我们将会稍微提早前往下一个城镇的驿站。」

到达的时间将会比原先预定的傍晚还要早。如此告诉我的梳妆师原本一直待在载运服装的马车上,不过看样子那辆马车坐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梳妆师的脸色不像平常那样神采奕奕,不但话变少了,还经常闭起眼睛。

「传闻常磐姬已跟士道阁下一同前往讨伐东征将军。为了应付即将来临的决战,东征将军也正在策划大规模总攻击。」

这类在巡行队伍中传得绘声绘影的说法,似乎只是没有根据的臆测。

听杜艾大人说,展大人跟三宫夏目军正处于胶着状态,而我们正是要赶去支援展大人。

得到鼓城支持的七宫将以优势兵力逼退三宫的军队。

因此宫姬才会亲自来访。

我的对手不是三宫的军队,而是在鼓城临时政府中掌权的人。

虽然这样做有点对不起特地来到战场的常磐姬,但是我们的目标是拉笼鼓城加入我们,藉此逼退三宫夏目,因此我们必须尽量避免主动出手挑衅。

「您不觉得奇怪吗?」

「嗯?」

「若按照左府阁下的说法,东征将军现正彻底采取守势,慎重应付士道将军的进攻。」

「是的,应该是这样。」

「但您真的认为我们那位将军会只守不攻吗?」

「啊、不会。」

这样说来,连我都不觉得展大人会是这种人。既然连我跟梳妆师都不相信,像杜艾大人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我想他应该正在设法挑拨士道将军以及常磐姬,或是打算发起大规模战斗吧。」

「啊、我也是这么想。」

可是我们这些援军还在半路。

虽说防守的一方就算兵力较少也没关系,但是就连我也看得出来,光靠展大人现有的兵力绝对无法跟三宫军抗衡。

「展大人不打没有胜算的仗。」

这种不自然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东征阁下与左府阁下应该已拟好某种计谋。或许是打算故意让三宫夏目逼进鼓城,引诱他们坠入某种陷阱。」

我点头表示赞同。有些事在我独自一人的时候,会因为杜艾大人的巧妙话语而无法察觉,像这样跟别人讨论可以让我明白许多事。

杜艾大人说的话大概有一半是谎话,展大人做的事也是一样。

而且那两个人都不是真心想要掩盖谎言。如果他们真的想骗我,根本不会让梳妆师这样的人有自由发言的机会。他们大概是觉得,要是我自己察觉事情真相的话,事情可能会变得更有趣吧?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我方是否还有隐藏的兵力?」

就像佣兵将军投靠夏目一样,或许有哪个原本隶属鼓城旗下的将军或部队投靠我们,现在正躲在某个地方也说不定。

「比起这个,他们更像是在等待什么。」

「等待?」

「或许他们正在等待常磐姬来到鼓城也不一定。」

斗笠快要遮住眼睛的少年抬头看向天际。

刚才降下的雨不是一会儿就停的阵雨。

头上灰蒙蒙的积雨云,让天空染上混浊的颜色。

不过雨势并不强,这只是随处可以见的积雨云带来随处可见的雨。

任何季节都可能下起这种雨,绵绵细雨并没有在地面上形成许多水洼。

「怎么啦?小兄弟。」

一位年老的车夫唤住他,他也同样戴着斗笠。

七宫公主的巡行队伍里,除了负责护卫的士兵之外,也包含载运行李的车队。

距离以公主为中心的本队有段距离的车队里,穿着灰色外套的少年停下脚步,举目望天。

「有鸟逃走了吗?」

商人出身的政客经常使用传信鸽做为联络工具,而这名少年的工作就是负责照顾这些鸽子。用布盖住的鸟笼放在货架上面,仔细一听还可以听见鸟笼中传出独特的鸣叫声。

这位少年似乎是左大臣手下的见习侍从,只要有人叫他就会带着鸟笼到左大臣那里报到。

老人很中意这个认真工作的少年。

少年虽然很少开口说话,可是照顾鸟儿非常认真,而且似乎很习惯长途旅行,即使徒步走上一整天也不以为苦,遇到上坡还会主动帮忙推车。

每天的食物就只有一个馒头加上一颗饭团,即使如此还是默默努力工作。

身边多了一个如此勤奋的年轻人,体力渐衰的大人负担顿时轻松不少,受到帮助的大人自然会多多关照这个好帮手。

虽然没看见他笑过,可是这个少年就是令人无法不理他。

两人就在队伍一旁停下脚步。

老人的货车作为预备车队,车上只有一些轻便的行李,因此两人虽然一起停下来,对于队伍的影响并不大。

可是也不能就这样陪着一言不发的少年一直站下去。

「怎么啦?我们已经落后罗。」

少年的视线朝着西南方望去。

道路朝西方笔直延伸,那是鼓城所在的方位,也是巡行队伍前进的方向。西南方向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一眼望去只有几座层层叠叠的山。

「那道烟。」

穿着灰色外套的少年终于说话了。他是个身材瘦小的少年,眼珠的颜色跟身上的衣服一样,是黯淡的灰色。

「什么?没看到啊啊、是那个吗?」

老人原本的职业是在山区搬运货物,因此视力相当不错。

远方山脉的绿树在雨雾笼罩下染上朦胧的颜色,仔细一看,隐约可见一条向上延伸的细线。

「那不是炊烟,颜色太暗了。」

老人不懂少年话中的含意,而且也看不出那道烟的颜色有什么奇怪。那只不过是一条肉眼几乎无法辨识的烟。

「狼烟。」

灰色的少年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从货车上拿起一个空鸟笼。

那是他平常到左大臣那里报到时随身携带的轻便鸟笼。

平常的他顶多只会带一、两只信鸽在身边,可是这次他快手快脚从货架后方的鸟巢箱里拿出四只信鸽。

「去跟同伴们说,最好放慢行进的速度,前方的路八成行不通。先把七宫的旗子收起来,改挂民间商家的旗子。」

在进行手边工作的同时,灰衣少年第一次说出长长一段话。

也许是妨碍到他的动作,少年脱掉防雨用的斗笠。

「喂!怎么一回事?你在说什么啊?」

老人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瘦小的少年一手提着鸟笼迳自从老人身边走过。

短短回了一句:

「那道烟八成是用来通知宫姬的行踪。」

在连绵不断的细雨中,灰发少年加快脚下的速度,头发的颜色就跟现在的天空一样。

在山的另一头,一群人正在抬头仰望那道狼烟。

一群三十人左右的团体聚集在山谷里的乱石附近。他们穿着相同的军装,手中拿着长枪,各自凝望眼前的急报。

身上穿戴的雨具散发在山里过日子的人特有的朴素气氛,可是杀气腾腾的长枪表示他们与这样的生活无缘。

军装胸前有着三宫夏目的徽记,领口锈上象征一族的黄绿色条纹。

这里位于鼓城领土靠近贺川的地方,照理说这群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群人的中心,像是雾淞般伫立的男子凝视下雨的天空里逐渐淡去的烟雾。

那是其他小队传来的通知。这些小队散布在可眺望主要道路的山区,负责告知七宫公主的队伍所在位置以及可能的行进路线。

「比预料中的还要慢啊。」

长刀刀鞘架在肩上,人称佣兵将军的男子说话了。

「不过对方的行进路线与事前得到的情报不同,目前他们采取偏北的路线。他们似乎不想绕路,打算朝着鼓城直线前进。」

听见副官的补充,雾羽良沙点点头:

「我得回到士道阁下的本阵,剩下的小队就交给你指挥。散开之后追踪七宫吧。」

「是,属下会吩咐他们保持现状。」

如果派出更多兵力追踪,七宫方面势必会察觉。即使集he所有的兵力,光凭良沙一门的两百多人的力量,难对抗兵力超过三千的七宫军。

雾羽转身背对留在原地的门人,抬头仰望下雨的天空。

「这道烟或许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也说不定。」

因为突然下雨而慌忙发出的信号,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狼烟。虽然先前对部下的指示是趁着中午或傍晚民间生火煮饭的时候升起狼烟,但雾羽也没有理由斥责担心雨势变大而提早行动的部下。

传递情报最重要的是速度,他们必须做好雨势可能持续到明天的最坏打算。

「找匹快马来,这里有封给士道将军阁下的书信。」

雾羽命令部队里身材瘦小的部下骑上骏马先行出发,自己也骑着骏马跟上去。虽然雾羽的马术十分高超,可是他的身躯太过壮硕,如果必须长途奔驰,速度上绝对比不过身材娇小的人骑乘的骏马。

而且就算其中一人在途中遇到不测,也还有另一个人可以回到本阵完成任务。而且晚出发的人也可以支援率先通过敌地的人。

先行出发的部下若是遭遇不测,身为大将的雾羽将能够提早察觉危险。得知自己能够为一门的首领开路,被选中的男子高兴地跨上骏马。正因为了解自己所肩负的任务,这名只是个小兵的部下二话不说接下命令及文书。

首领与部下之间不需多余言语的默契,使得这个集团拥有强大向心力。

对此感到满足的一门首领转身向前走去。

他步下乱石,来到准备好的骏马身边。接下来他将朝着士道将军本阵出发,去跟应该已经抵达的三宫常磐姬见面。

「狼烟?我倒是没注意到。」

不喜欢穿戴雨具,只用雨伞遮雨的身影凝神眺望远处。

雨幕另一头只剩下灰色的云层,狼烟早已了无痕踪。

杜艾尔陶走在巡行队伍的最前面。

他很少在执行公务的时候落单,如今却独自一人走在这里。一手提着鸟笼的少年一看见他便马上飞奔过来。

两人都没有停下脚步,左大臣与养鸟的少年一起走进巡行队伍。

「如果不是士道将军的斥候,就是雾羽阁下一族我认为应该是雾羽阁下。能够在山中行动自如的人,就只有曾经驻守在边境地带的他们。」

「这里的士兵靠不住。就算敌军只有一两百个人,如果来袭的都是精兵,光凭他们守不住宫姬的马车。」

不理会沾湿雨水贴在额头的灰色头发,少年用平淡语气说出心中的见解。

靠不住的士兵是指护卫巡行队伍的七宫军,精兵是指经验老到的士兵所组成的良沙一族。

「我想也是。」

回答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两人对话的声音比周遭微弱的雨声还小,就连走在两旁的士兵们也听不到。两道瘦小的身影装出聊天的样子继续对话。

「尽快与展大人会合比较安全。对方的士兵远比我方有实战经验。」

「然后就直接进入鼓城,顺便把三宫夏目的军队击退吗?我也很想这么做啊。如果只是单纯硬碰硬,率先进入鼓城聚集兵马的一方绝对比较有利。」

回答的语气仿佛事不关己,就像雨水滴在伞上的声音一样单调。

灰色的少年一言不发,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你应该发现到我故意延缓行军速度了吧?」

停顿了一下,不过问话的人并没有期待得到回答。

虽然走在后面的少年点了点头,可是他没有转头确认:

「虽然有点对不起展,可是接下来他还要多牵制敌人一段时间。可以的话最好先大战一场,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再让空澄姬以和平使节的身份进入鼓城。」

杜艾尔陶继续自言自语,雨伞遮住他的脸,少年无法看见他的表情。

「要是我们在战争开始之前到达鼓城,虽然名义上是由宫姬还有外交使节团为首的巡行队伍,可是无论谁都知道我们是来增援的。运气不好的话,还会被人说是七宫的公主刻意前来挑起战争。我在意的不只是鼓城的民意,还有在一旁监视我们的各都市,所以我打算用最慎重的方式进入鼓城。」

为了避免七宫军与三宫军的冲突陷入胶着,不让鼓城内部将不满的矛头指向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避免以鼓城为中心展开全面抗战。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战争的规模限制在东征将军与士道将军身上,等到战局稳定之后再让空澄姬进入鼓城。如此一来,对发生在自己领土内的战争感到不安的鼓城居民将会更容易接受以和平使者的身份来访的宫姬一行人。

「击溃三宫夏目很困难,毕竟双方的兵力没有太大差距,而且士道将军也不是那种会犯相同错误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最简单的获胜方法是什么?」

跟刚才相比,这次的语气比较像是询问。

然而稚气未脱的少年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正确的答案,于是杜艾尔陶便自问自答: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鼓城的人自己提出休战的请求,我们在正入鼓城的同时答应他们。当然事前也得声明七宫公主并非为了挑起战争而来,而是前来阻止东征将军与常磐姬。没有比这对我们更有利的了。」

话中带着笑意。

面对高举解放鼓城的旗帜进攻的三宫夏目,这是最能打击对方士气的方法。

虽然无法直接让三宫军溃败,可是这个计谋一般成功,三宫军便很难维持士气。更何况这里原本就不是属于他们的土地。

「对方失去大义名分,而我们又提出和谈请求,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继续战争的人,势必会被整个东和孤立。反过来说,一旦他们选择撤退,那今年春天一连串的大动作也就等于是白忙一场。他们动员过万的兵力,而且还有人因此死伤,就这么空手而回的话,他们的国库必定会更加空虚,跟战败没有什么两样。」

不仅如此,七宫方面还可以藉此证明本身追求和平的立场,光是这点就可以让七宫得到相当的优势。和谈的内容当然会以七宫的利益为优先,因此即便休战,七宫也可以用条约束缚对方。

每一步都经过精密的计算,就是这个男人的做法。

「大概懂了。」

在绵绵细雨中,灰色的少年点点头,然后很难得主动说下去:

「如果连我都能理解,敌人应该也察觉到了。」

「哈哈哈,聪明人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毫不掩饰的笑声。游刃有余的表情混杂一点自嘲的意味。

「雾羽阁下似乎想用自己的方法改写这个剧本。士道将军,还有常磐姬说不定也发现了,还有『我们』以外的人也是。」

杜艾尔陶微微举起手中的雨伞,转头继续说道:

「春濑采虽然只是个小鬼,可是他是认真的。在鼓城的另一头,中央大河对岸正聚集一群远道而来的军队,他们正在集he船只准备渡河。」

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我们」不仅只是七宫方面,还包含了三宫夏目与四宫鼓城在内的三个都市。

「两面军旗上分别绘着浅黄色徽记与萌葱色徽记,那是五宫仓濑与六宫牧濑的联军。」

说到这里,杜艾尔陶第一次露出烦恼的表情。

「先前接到情报,五宫浅黄姬与六宫萌葱姬两位公主殿下已经来到附近。日影,你觉得我应该在什么时候告诉公主殿下这件事呢?」

「你要说的就这些吗?」

发问的声音来自少年背后。

杜艾尔停下脚步,眼前出现一把浅红色的雨伞。

与公主专用的鲜红色相比,显得比较朴素的色调是女官专用的颜色。

伫立在雨中的身影用严厉的眼神看着这里,令人对她的脸孔留下深刻印象。

对手是老交情的同伴,瘦小男子用轻松的语气笑着说道:

「是公主殿下叫你来探听情况的吗?」

「是我自己自作主张。再一直乖乖相信你,真不知那个孩子还会遇上什么事。」

「嗯,我是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啦。」

看着朝这里走来的梳妆师,杜艾尔陶耸耸肩继续说道:

「有动作的不是只有双子都市,从几天前开始,各都市都已经采取行动。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他们都想对鼓城发挥一些影响力。」

他用轻松的语气诉说当今的局势。

「当然,我跟展都很清楚哪个地方有什么动作,常磐姬应该也是。」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杜艾尔陶没有因为对方质问的语气而动摇,只是说了一句:

「我要在此重塑东和的形势。」

水流的声音流入耳中。

宫姬专用的朱红马车缓缓前进。

在朱红马车的顶盖下,籐花造型的银饰随着车辆前进而摇晃,在春天的空气里散发出细微声响,只是在流水声掩饰下,谁也没注意到。

「对岸正在下雨吧。」

「真是困扰,竟然正好碰上我们要渡河的时候。」

站朱红马车旁的两位公主正在眺望远处灰暗的天空。

既柔和又鲜明的两个颜色分别是浅黄色和萌葱色。

东和五宫浅黄姬殿下、东和六宫萌葱姬殿下,也是仓濑与牧濑的巫女姬。

并肩而立的两位公主站在位于鼓城东南方的河川沿岸。

她们的前后聚集大约一万名士兵,分别揭示五宫与六宫两座都市的旗帜。

仓濑与牧濑各提供一半的兵力,两阵营的军队会合的地点芳养,是双方过去用来演习的土地,周围几乎没有村庄。对于两个阵营来说,都是最合适的集he地点。

若从鼓城相邻的中央大河出发,此地位在东侧偏下游的位置。从这里沿着大河北上,只需一天的时间就能抵达鼓城对岸。

「这条河不管怎么看都是这么宽广。」

「是啊,负责调度船只的人应该很辛苦吧。」

公主对着眼前的景色述说感想。

中央大河。在两位公主面前滚滚流动的这条大河有着宽广河面,从这里几乎无法辨认对岸草地上的人影。深不见底的河流无法搭建桥梁,乘船变成渡河的唯一方法。

这条水量充沛的河流滋润东和各都市,也分割东和的土地,成了各都市割据四方的原因。

大河东侧以一宫神川为首的大都市虽然拥有巨大力量,可是没有陆路可以通往大河对岸,中央的支配力难以扩及的西侧于是孕育出鼓城、夏目以及贺川等新兴都市。

并肩而立的两位公主侧耳倾听,孕育东和的河水正发出永不停息的水声。水声不会间断,就像水流永远不会间断,两人只是静静眺望眼前的情景。

面对人力无法撼动的水流,人们能做的就只有虚心眺望。

不知是受到雪融的影响,还是因为上游降雨的关系,现在的大河水量丰沛,水流速度特别快。绿色的浑浊河水在春季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深沉,两位公主静静看着河水流动。

「不知鼓城现在的状况如何。」

「我们若不加快脚步,常磐姬和空澄姬恐怕就要开始对峙了。」

将东和一分为二的河流,河的对岸就是东和西部,也是由夏目、鼓城还有贺川瓜分的土地。

「采家的春濑阁下没能阻止战争发生。」

「春濑阁下早已预料到这点。」

采家的春濑所做的事情只是打好基础。

三宫与七宫不肯退缩是意料中事。采家在这种情况下提倡和平,一旦遭到两个势力拒绝,五宫仓濑与六宫仓濑就可以正式介入这场纷争。

那是为了营造这种形势所做的准备工作。

双子都市如果唐突采取行动,世间很可能将之解释成为冲动之下的行为。因此才要让民间人士先出手。事实上两个都市都没有人真的期待春濑能够成功,而春濑本身也只是想藉由这次的行动累积自己的经历。

「我们不能只追求自身的和平。」

「我们必须同心协力阻止她们的战争。」

从现在起,双子都市将致力于维护东和的和平,促成割据局势的稳定。

结合两都市的力量阻止战争,这是她们的行动,也是两都市议会的协议。

「为何那些公主要互相争斗?」

浅黄姬的眼神中带着忧伤。

「我们七姬应该是和平的象征。」

萌葱姬轻轻把头靠向姐姬。

两人静静眺望流动的水面,凝视能够轻易吞噬万人兵力的水流。

吹过河面的风让两人背后的旗帜轻轻飘动。

「五宫跟六宫进军了?」

该来的终于来了,常磐姬不禁咬紧嘴唇。

春濑采曾经暗示双子都市将会介入鼓城的战事。也因为早知道这一点,常磐姬对于士道将军带来的情报并不感到惊讶。

「对方故意带来与我军数量相同的兵力,看样子是打算趁我军与七宫军两败俱伤的时候,以中立国的身份要求双方和谈。」

士道将军在集he将领的军事会议上诉说自己的见解。

「大家的看法也都一样吗?你们都认为那些人会在下次开战之后到来吗?」

留下侍从与画师,独自出席军事会议的常磐姬询问在场的部下。

「恐怕正是如此。」

坐在并排的将领中间,有人出声回答:

「对方的两位公主或许希望能在大规模的冲突发生之前防患未然,可是两都市的高层都采取最保险的策略。也就是趁着我们两败俱伤,兵力锐减的时候以毫发无伤的兵力介入,如此双子都市便可以为所欲为。」

「然后那两个不切实际的公主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成为和平使者吗?这真是令人厌恶,我们夏目早已为这场战争付出鲜血。」

面对震怒的公主,另一名将领如此回应:

「话虽如此,就算我方有万人的兵力,也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击败七宫的东征。」

「没有什么计策可以让那些人闭嘴,或是站到我们这边吗?」

公主如此问道,然而包括士道将军在内,现场没有任何将领能回答这个问题。

反而是居于下位的人起身请求发言。

「还有一件事必须向公主报告。」

「说吧。」

简短回答的常磐姬有种不好的预感,因此声音不带一点感情。

「大河上游陆续出现顺流而下的船队,并开始在鼓城北部登陆。」

不好的预感成真了,常磐姬早就料到发生这种情形的可能性。

「这支军队的兵力更在双子都市之上,而且还会更早到达鼓城。」

常磐姬一点也不想听完这则报告。

「他们是那群人吧?」

但她知道非听完不可,于是常磐姬强忍怒气要部下继续说下去。此时士道将军伸手制止那个部下,由他自己继续报告:

「旗帜的徽记是染成绿色的玉石排成真字。对方是二宫锡马,正准备南下的真都同盟军。」

「有看见带着金线的旗子吗?那面金线围绕的真都公主旗帜。」

公主努力压抑情绪,由于答案几乎已经确定,要压抑愤怒变得格外辛苦。

「看见了。二宫的军队同样也有宫姬随行。」

常磐姬以极不高兴的表情抬头仰望,抬头只看见褪色的营帐顶盖。要是一直维持这种姿势,又有人要说自己不像个公主了,所以她只好重新低头。

「二宫翡翠,那个只懂得买弄道理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一直祈祷不要出现的人们如今全都聚集到附近,常磐姬虽然很不甘心,但也只能勉强不想承认的自己接受现实。

「光是七宫就已经够麻烦了,为何连她们都要穴手?这不是我们跟鼓城之间的事吗?」

这个问题并非为了询问,可是常磐姬就是忍不住想这么问。

「常磐与空澄。为了东和,为了世界,我们必须阻止悲哀的两人。」

搭乘船队沿着大河南下,二宫翡翠姬与旗下的军队在河流西岸下船,改走陆路前往鼓城。

二宫锡马朝鼓城的进军十分突然,用来载运军队的船队并非客船,而是临时征调的大量货船。一直到决定派兵的前一刻,二宫方面丝毫没有露出打算乘船顺流而下的征兆,也没有事先操练军队,因此他们才能够瞒过各都市的眼线迅速进军。

然而为了到达令对手掉以轻心的目的,二宫本身的的士兵也来不及进行准备工作。大量晕船的士兵证明直接渡河前往鼓城并非聪明的做法。

因此他们不得不在途中改走陆路,好让士兵有时间恢复。否则就算到了鼓城,他们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真的非常抱歉。公主殿下依然健朗,吾等却是如此不济。」

指挥军队的将军与掌管政治的大臣个个脸色发青,跪倒在翡翠姬面前。

「我知道各位并不习惯乘船,曾经前往各地真都同盟,与同胞共商大计的我则是早已习惯乘船。相信在各位之中应该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走水路,到目前为止的航程已让我方的速度远远超过其他阵营。能够顺利来到这里,全都是拜各位的努力所赐。」

翡翠姬用温柔的语调慰劳跟士兵们一样身体欠安的指挥官。

「从这里开始走陆路,是我们跟三个都市的人们站在同样立场,用同样的角度互相沟通的必须过程。大家都是生长在东和的同胞,所以我们都要脚踏实地面对他们,还有她们。」

「不过我们锡马一向崇尚和平,像这样派兵前往他国真的好吗?」

发问的人是伺候在公主身边的年轻侍从。

「这里是东和,是统一的世界,也是以和为贵的世界。对于即将来临的真统合来说,鼓城不过只是东和的一个地方,并不是什么外国。我们只是在同一个国家里做我们该做的事,鼓城的人民是跟我们志同道合的同胞。」

穿着一身色彩澄澈的衣服,公主用澄澈的声音说出真都同盟的官方见解:

「为了拯救受到愚蠢纷争所苦的人们,我们秉持正统的权利来到此地。我们并非不请自来,而是为了回应人民的呼唤而来。」

「二宫公主是被人叫来的?」

「是,鼓城内部赞同真都同盟的异议分子似乎派遣使者向二宫姬请求保护。」

「我想也是,看样子当初真该把那些真都的手下杀光。」

东征将军展凤一脸正经地这么说。

「将军,他们只是普通的市民。即便赞同他国的理念,他们依然是生长在鼓城的市民。」

副官所言不假,认同真都的人遍布各个都市。

以东和的全新形态为目标,标榜统一国家的他们积极投入政治活动,可是他们没有权力调动军队,本身也不从事任何破坏活动。他们的一切活动都是以促进社会和平为前提进行,也因此这群人虽然碍眼,却无法严厉镇压。

他们不是在战场上交锋的军人,也不是任职于公家的掌权者,像这种以普通市民的身份活动的人别说是处刑,就算只是加以逮捕,对承认鼓城自治权的势力来说都是不可尝试的行为。

「他们也有自己的大义名分吧?而聚集在下游的五宫跟六宫应该也有自己的计策,春濑看来只是个诱饵。」

「采家的年轻首领吗?」

「不管那家伙的行动成功还是失败,那两个都市都会派出联军。春濑应该也知道这一点,之所以会挺身而出只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胆识还有采家的忠诚。只要能活着回去,他就可以得到相当的名声。如果想在那种年纪就成为大商家的继承者,那么一辈子至少要做一次没人认为办得到的事情才行。」

事实上展凤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理会采家的春濑。因为他早已预测到眼前的状况,接见春濑只是基于礼貌跟一点玩心而已。

三名副官其中一人用激动的语气发言:

「北边的二宫锡马号称有一万五千兵力,东南边的五宫六宫联军号称有一万兵力,南边跟常磐姬会合之后的三宫夏目也有一万兵力,这就是目前包围鼓城的军势。」

语气中隐含着希望空澄姬带领的援军尽快赶来会合的意思。

目前驻扎在鼓城南方外城的东征将军共有七千兵力。至于配置在鼓城内部的少数七宫军与鼓城军都无法调动,否则将缺乏足够的兵力压制鼓城里的异议分子。要是鼓城内部**,甚至出现大规模叛变,情况将会变得无法收拾。

「敌军宣称的兵力跟实际数字起码有五百到一千的差距。而且这些都市并非站在夏目那一边,有些人甚至还有后续动作。」

低头看着地形图,展凤用沉稳的态度对聚集在本阵中的部下展现无比的自信。

「真正头痛的人不是我们,或许是夏目也说不定。」

「左府阁下,我问你。」

我,七宫空澄姬在夕阳西下的时刻走下朱红马车。

雨已经停了,只是天空还是一片灰濛濛,昏暗的四周只有篝火照亮神社境内的小型祭祀场。

这里是散布在东和各地的高台神社之一,唯一的设施就只有举行季节性祭典以及居民*会时使用的小小社殿。那是我今晚住宿的地方。受到鼓城管理的这些设施偶尔会被王族或是要人当成投宿之处。

像这样的设施几乎一定建在广场或是杂木林的旁边,大部分的士兵都在那里搭建野营。从这里可以听到远处敲打木椿的声音、答数的声音还有搭建营地的人们发出的吵杂声。

在昏暗的神社境内,明亮的篝火照亮仍然潮湿的石阶,石阶上的左大臣以恭敬的姿势跟我面对面站着。

「请说,公主殿下。」

回应我的是左大臣,而不是平常的杜艾大人。

于是我也摆出空澄姬的表情。

「眼前的事态都是计策的一部分吗?」

「并非全部。」

「常磐姬与空澄姬的对立,二宫、五宫、六宫的三位公主、三个阵营分别采取行动。请问这里头到底有多少是出自于两位的计画?两位又打算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

老实说,我知道展大人跟杜艾大人并不会拘泥于区区的贺川或是鼓城。

取得天下。如果他们说的话是真的,那事情闹得越大对他们越有利。所以他们一直在策划一些事情,并且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采取行动。

这让我感到非常可怕。

光是面对琥珀姬一个人就已经够辛苦的了,如今几乎所有的公主都聚集到鼓城周围。

事情的发展远比我想像中的更加混乱。

或许是因我身为公主的气魄不够,官居左大臣的人也放松原本拘谨的姿势。

说起话来也柔和不少:

「局势是自然而然形成的,所以我才打算利用它。为了拉拢鼓城,也为了确保七宫贺川的独立地位,我们非得利用现在的局势不可。」

说话的声音跟表情,不管从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来看,都很有杜艾大人的风格。

「您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做了什么事?」

对杜艾大人来说,看不见的工作原本就比看得见的工作还多。展大人今年春天一直留在鼓城,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指挥军队,也因此他们做的很多事情我都不明白。

我认为非得好好问清楚他们在做些什么才行。虽然可能为时已晚,但我想知道,也觉得自己非知道不可。

「其实我们什么都没做。」

「骗人。」

「是真的。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累积钱财与力量。在这段期间有人采取行动,制造出一些情势要我们去面对,我们只是把握机会利用这些情势而已。这就是真相。」

杜艾大人的表情非常认真,我决定姑且相信他。

「这个情势到底是谁制造出来的?」

自己亲手握刀前进的常磐姬与夏目、佣兵将军与他手下的一门、以真都同盟之名积极介入的二宫、有着深厚同盟关系的五宫与六宫,还有采家的春濑这号人物,我回忆起过去听过的名字,开始思考他们的事。

然后我想到头戴黑帽,身穿黑衣的背影,心中涌现一抹不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人在看得见的地方,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行动,数不清的影子在世界上交会,让人看不清哪个是谁的影子。

「是谁呢?其实答案很简单,要事前对你说明也很容易。」

我看见这个人特有的带点困惑的表情。

然后杜艾大人像个演员一样,用演戏的语气说道:

「藉由煽动各个势力制造出眼前局势的人,正是旧四宫。没错,就是鼓城。」<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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