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个奇异的空间。
在三坪左右的正方形房间里,就像是要塞满整个壁面般,高度很高的架子并列在一起。在架子的每个隔层上都放满了水槽,将近三百个的水槽,内容物却完全不相同。有的水槽里装满苔藓色的液体,只有一只人类的手腕前端浸泡在底部。有的水槽只有十只爪子飘浮在水面上。而在某个水槽里面则没有水,放进一只像是白老鼠的小动物,它正咬着胡桃的外壳。但即使牙齿断裂流出鲜血,它还是不厌其烦地一直在咬。
没有陈列架子的墙面,就只有安装着门的那一面而已。小小的门扉紧闭着,在那扇门前有名女子站着。
女子在一份像是病历表的文件上写了些什么。她是年约二十岁左右的女性,纤细的肩膀上披着一件白衣。在背部流泄而下的黑发没有卷度。发尾就像是用直尺剪齐般地直顺不紊乱。乌黑的大眼睛和薄薄的嘴唇一一她是个给人日本人偶般印象的女子。
一结束文件的记录工作,女子就走出了房间。这个房间与如同宽敞办公室般的空间相连着,数位身穿相同白衣的人们正兴高采烈地闲聊着。女子直接穿过他们身边,回到自己位于办公室角落的桌旁。这里是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一一通称为本家内的法术研究部分室,是以专门进行法术研究部所无法囊括的精密实验部门名义而设立的,而这名女子正是室长深廉寺华奈。
在堆满文件的桌子底下,放着一个银色鸟笼。有只如同一团黑影的乌鸦.在笼中的栖木上叫了一声。只有在回望那对黑色眼眸时,可以在深廉寺华奈的冰冷神情上看到笑容。
啊,室长。您知道吗?
正在闲聊的年轻研究员对着华奈说道。他的名字叫藤田智史,虽然年纪比华奈大上五岁左右,但在部门里却是相当于她的部属。邋里邋遢留着的褐色长发,正在穿着白衣的肩上四处跳动着。
恢复冷漠表情的华奈整理着文件,完全无视于藤田智史。僵硬的背部线条,似乎显示着华奈对藤田的心情。
另一方面,藤田从以前就已经深知年轻室长的冷淡态度,所以不把华奈表现出来的模样放在心上,藤田以轻浮的口气继续说道:
我刚刚去了一趟治愈综合部,在那里听到有趣白的话题喔!
是什么?
虽然说出这句话的是华奈,但她语气的冷淡却露骨地表现出我并没特别想听的心声。而不知是不是不擅长读取他人的心思和现场的气氛,或是明明知道却故意忽视它一一藤田以开朗的声音回答着:
好像是哪个地方的矫正术者受了伤,被送进医务室了。听说那位术者是被一头奇怪的怪物打伤的哦。感觉像是狮子,但背上有翅膀,毛色是全黑的。
停下正在工作的双手,华奈皱起了眉头。藤田面对这样的反应,痘疤明显的脸颊上漾出笑意:
果然,室长也想到了吧?这铁定是那个合魂石具现化之后的个案吧?
我还在想那个役使型术兽残杀二类?改良版三号从虹原山实验场离开,会跑去哪里了?它果然还是引起骚动啦!那份个案的负责人,我记得是住吉吧?啊,说曹操,曹操就
藤田看着房间出入口的方向,并挑起单边的眉毛。从敞开的门口处,瘦小的青年以抑制住脚步声的走法进入房间里。虽然带着畏惧的神情,但这并不是真的在害怕些什么,而是他的脸原本就生得这副模样。
喂,住吉,你在搞什么啊?你那份个案演变成大事件罗!
面对着青年。藤田以粗暴的口吻呼唤着。青年像是抽筋般地颤抖肩膀,并抬起头来。不安的细小眼睛四处飘移着:
你你说大事件,是什么啊我今天也去找过那份个案,刚刚才从虹原山上回来啊,室长,早安
青年在华奈的面前,好像只有背脊骨弯曲般地微微行礼后,就逃也似的移动到对面的桌子。住吉俊夫平常的职业,是拥有负责区域的矫正术者。前一阵子他在本家职员任用考试中获得试用,预计从明年度起就会辞去矫正术者工作,而在法术研究部分室以正式研究员身份任职。由于现在还兼任矫正术者的关系,所以他是以实习研究员身份。在分室度过一天里的一半时间。
呃呃室长,今天也仍然没发现逃走的个案真对不起
住吉从桌子的另一侧说道。得知情况的华奈,则静静地将视线落在脚边的鸟笼。
我打算黄昏之后再去一趟虹原山
你真的是笨得可以啊。
露出厌烦的表情,藤田从中穴话:
它已经不在山上了。听说它下了山,让不知哪个地方的愚蠢术者受了重伤罗。
咦?这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没被太阳晒黑的脸庞变得铁青的住吉,藤田得意洋洋地开始述说。而他所说的是直到刚刚为止,和其他研究员热烈讲座的传言,像是不知哪个地方的矫正术者遭到袭击,内脏严重受创之类的,不愧是分室独力开发出来的个案,就是不一样一一华奈在乌鸦的饲料盒里放进新的饲料。看到像是红色肉末般的饵食,乌鸦就发出雏鸟般的撒娇鸣声。
此时,分室的电话响了。其他的研究员接了电话后,马上就叫了华奈。
室长,是家长打来的内线电话。
停止说话的藤田吹着非常拙劣的口哨。所谓的家长,是本家的最高负责人,担当统领整个组织的要务。如果是在普通企业里,就相当于社长的职务了。以本家的情况来说,家长的选任方式有点特殊。在六年举行一次的测验中,取得最优秀成绩的人才能胜任这份职务。虽然只要达到应考资格年龄,谁都可以参加考试,但那却是难度高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考试。现在的家长是两年前取得过去最高分数,而被选出的二十六岁青年。
一一我是深廉寺。
华奈以沉静的声音接起电话.在她背后的藤田则竖起耳朵聆听。鸟笼里,乌鸦正不慌不忙地晃动着头。
听着电话另一头所说的话,华奈的眉间刻划出小小的阴影。
我很好。因为很好,所以无谓的招呼就不必了。你找我有什么事?该不会是要说被送到治愈部的矫正术者的事吧?我只是听到我部门里的研究员刚提起的传言而已,所以也请你停止无聊的对话。那名术者是可爱的双胞胎或三胞胎,都跟我没有关系。
室长正在和家长说话真好啊!
在华奈隔壁位子的女研究员,红着脸颊说道:
我是家长的粉丝喔!前一阵子我也在本家的走廊上碰到家长,竟然被邀请一起去吃饭,唉呀,我该怎么办?
哇,这是滥用职权的一种。真令人羡慕不,是太狡猾了。
藤田皱起脸来。华奈则无视于背后的对话,继续对着电话筒平静地回答:
就如你所指责的,让那位术者受伤的,似乎是从我部门溜走的个案个案的负责人?你突然就要追究责任?没有其他该做的事了吗?
用力将长长的黑发尾端缠绕在手指上,华奈如此说道。藤田以斜眼看着住吉,露出嘲弄似的笑容。
如果是要个案资料,我会交给你的一一你说要提供因应的处理员?这种事找那个受伤的矫正术者来做不就得了,他不是还活着吗?
换手拿着话筒,华奈以闲下来的手尖一边敲打桌面,一边说道:
你们有给他负责区域也支付酬劳,不叫他工作的话可就损失大了。就算死了,也还有替代的人冷漠?你说谁?我?那只是因为你头脑太差。
室长真是太厉害了。对家长说这么毒的话更不愧是深廉寺一族。
是吗?谢谢你的反省个案溜走的日期?我想应该是昨天天还没亮的时候。
华奈移动敲击桌面的手指,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全新的解剖用手术刀,以和嘴唇扭动的时间点完全一致的动作,把手术刀的尖端刺进桌面。
你说为什么没有立即采取对应?我们早就做了。连现在这一刻也都还在搜索当中。没有马上向上级报告的理由?因为当时还是半夜,所以不敢惊扰。家长你不是过了晚上九点就会就寝吗?真令人羡慕啊。我们这边可是继续在做研究,这里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在日期转换前就回家了。
桌面上因为手术刀的痕迹,而到处都是损伤。不光是这一次,也有很多过去造成的损伤。感到烦躁的时候就用手术刀划东西,这是华奈的怪癖。但与粗鲁的手势判若两人,她的眼神和语调却是冷若冰霜。隔着桌子窥视华奈神色的住吉,以铁青的脸色颤抖着。
你要挖苦数落的话,就等全部都解决之后再说吧。就这样吃饭?跟你?我?不用了。再见。
重重地挂上话筒,华奈将手术刀放在桌上。手术刀的尖端已经悲惨地折弯了。
室室长一一
发出声响,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住吉,以嗫嚅的声音呼喊着:
我我我一一
好像是在县立虹原高中吧。
重新坐回椅子上,华奈静静地说道:
役使型术兽残杀二类?改良版三号出现的地点。
是是的
受伤的矫正术者好像就是那里的学生.现在还活着一一不知道是个案的力量太弱?还是及早做好治愈措施的关系?
是是的
因应事务就万事拜托了,住吉。
是是的。
住吉缩起肩膀点了点头。就这样轻轻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您说的因应是什么啊,室长?
虽然拢起长发的藤田提出询问,但华奈却以沉默来漠视他。取而代之地,她将从桌上收集而来的文件堆,推到藤田的下巴前并问道:
藤田,你很闲吧?看你一直在闲聊的样子。
不,怎么会闲呢
可以把这份资料送到家长室吗?另外你明天也有空吧?因为你把前阵子我拜托你做的文件整理工作硬塞给別人了嘛。
不,怎么说硬塞啊
明天你就和住吉同行,一起去虹原高中吧。只有住吉一个人去我有点担心。
垂下双肩的住吉抬起头来,双眼张得圆滚滚的。几乎同一时间,藤田睁大眼睛,露骨地表现出拒绝之意。但在话从他嘴里吐出前华奈说道:
另外,如果经过家长室的话,麻烦帮我带句话给家长一一就说轻浮的笨蛋。
在鸟笼中,乌鸦发出百无聊赖般的叫声。
在国中时代的放学后时间,一条京介和那位女学生常常在校园里消磨时间。京介悠闲地躺在司令台上,以自我的步调抽着烟。百她则以她的步调,在司令台附近的花圃或铁棒的周围钻来钻去,直到厌烦为止。
她所说的话,京介几乎都是沉默地倾听。虽然有心的话是会附和两句,但即使没回应,她也不会特別感到生气。她似乎只对说话本身感到满足,只要有她在身旁。京介好像就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她说,很喜欢从校园里抬头仰望的天空。虽然京介心想,不管是从哪里看都是一样的吧?但据说是完全不一样的。那女孩说,从这所学校的校园所仰望到的天空,刚好是横长的长方形,因为看起来像是电影荧幕,所以感觉很棒。然而,当京介回答因为没有去过电影院所以不清楚时,她却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
当时所看到的天空,是不可思议的湛蓝,所以时间应该是在初夏时节。她就像往常一样漫步在司令台的周围,并且说道:
京介,你为什么会以当术者为目标?
那天,她很难得地要求京介回答。在长及颈部短发的背面,和平常一样的眼眸里,温柔的光芒摇曳着。
是为什么呢
抬头看着沉落在校舍阴影处的太阳,京介歪着头思考。在国中二年级当时,京介是光流脉矫正术者的研习生一一简单来说,就是不能领取酬劳的实习身份。她不但知道京介所继承的血统,也知道因为这个原因,而从那时开始进行的术者研习。虽然这样是打破了术者之间的规矩,但京介却不想对她有所隐瞒。从两人相遇后的一个月内,他就将自己的所有事情全盘托出了。这也包括自己是怎么看待她的。
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其他的梦想,或想做的事,一想起来就觉得很麻烦,所以我只是想做眼前现有的事情而已。
是吗?要是哪天你能找到理由就好了。
整个人生是无法预定的,时光适当的流逝,结果是自己会随之到达某处。而在过程里则有所谓的得与失,但当时的京介并没有察觉。
她爬上司令台继续说道:
丰花说,将来要利用术者的工作赚大钱,并名列在大富豪榜上给大家瞧瞧哦。
哎
她还说,因此要使唤京介。
唔
不过,丰花她有点担心哦。她说因为是隶属在组织底下,所以不擅长团体活动的京介,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
因为是工作,所以就没办法了,只要断然下定决心的话就没关系。
啊啊,原来如此。对你来说,当学生并不是工作,所以才很辛苦吧。
京介,你真的很不擅长团体生活耶。我老是看到你在朝会或*会里,露出呼吸困难的表情。丰花说你是欠缺了身为生物对群体的**,或是对团体的依赖心。简而言之,就是有缺陷的人。
然后,她又说你太过冷静,是因为血管里流的是流冰。
不过,我却不认为这样的人很奇怪。如果拥有同样的感情或知觉的人才是正道,那人类只需要十个左右就够了。但在这世界上是有更多种人的。
如果有一百人的话,就应该会有一百人的未来。我一直认为,你国中毕业以后一定不会上高中。所以,当你说要一起去考同一所学校时,我是既高兴又惊讶。
上高中的话,就会碰到比国中还要多的人哦,你没问题吧?
唉,总会有办法的。
为什么?
因为有礼子在一一京介想不起来当时是不是这样回答的。
一清醒过来,就看到白色的天花板。日光灯此刻也感觉像是死亡般,反复地忽明忽暗。消毒药水的臭味强烈地扑鼻而来这里是哪里?在京介缓慢地反复眨动的视野里,一名熟识的少女突然露出了脸庞。
啊,你总算是醒了。你呀,从中午起就连睡了四个小时,真是太得意忘形了。就算是幼稚园的午觉也比你早起呢!
穿着水手制服的丰花以十分惊讶的表情,窥视着京介的脸庞。因为嘴巴里面不知为何塞进一枝冰棒的关系,所以有点听不太清楚她所说的话。
京介对自己正躺着的钢管床硬度,和床单破损的情况有印象。这里是位于本家内,治愈综合部所属的医务室。之前他的心脏受到损伤时,也曾造访过这里。
真是的,后来真是辛苦得要命。
在床边架式十足地坐下来的丰花,晃动着双脚说道:
京介的伤势是就算施展治愈术,以我的能力也完全治不好的严重哦!不但学校职员叫了救护车,追过来的风纪委员也叫了灵车。
虽然我拖着昏迷的你,叫了一辆计程车来到本家,但那个司机却说他的椅子被血弄脏了,要我们赔偿。但是因为我没带钱包,所以也没办法付车钱罗!而搜刮你的钱包也只有一百元而已,你这个超级穷鬼。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参考了在欢迎光临怪异现象看到的情节,如果装作搭霸王计程车妖怪的样子,司机就会吓得逃跑了。而让那个妖怪搭车并收取车钱的司机,会在两个星期内遭到因为禁止停车而被捕的诅咒喔!
来到医务室后。这回却连一个医生也没有。我急急忙忙地询问其他职员,却听说大家都到附近的麻将庄了,我还跑去叫医生呢。结果一到那里,就看到爸爸也在场,我就跟他说,如果你给我零用钱的话,我就用T-势告诉你其他各家的牌。
京介他们的父亲,是在这间医务室工作的医生。京介从以前就在想,由他爸爸在家里的样子来看,在工作场所也一定不是那么热衷工作的人,看来事实的确是如此。
我在那里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想起京介而拖着一位医生回来。结果那位医生看到你的伤势就哭了出来,并说这样的伤口一个人是治不好的。我仔细问个清楚,他竟然说他是去年才刚拿到专门治愈术者的执照。所以,我听了他大约一个小时的埋怨,最后演变成对他说我也会帮忙的,你要加油的局面。
我们治疗已经损坏的内脏,还两人一起将内脏塞回你的身体里结果花了将近两小时才终于完成。这枝冰棒就是那位医生请的。但我明明都这么帮他的忙了,却给我这么少的谢礼,真是太瞧不起我了。而且他还很快地跑回去打麻将呢。
是吗
原来就是因为这些事,所以才会有四小时没醒过来,京介深刻地理解了。他也想到,在那种开肠破肚的状态被弃置在一旁,还能活过四个小时,他自己的生命力或许也是不能小觑的。
京介掀开床单,重新确认自己的身体。被塩原称作青蛙解剖的腹部亮地闭合着,几乎没留下什么伤痕,破损的制服也已经恢复原状。他试着用指尖按压腹部,却没有感觉到特別疼痛的地方。京介将停留在体内的叹息,长长地吐了出来。
他在床上撑起上半身。墙角边竖立着自己的玲洗树树枝。京介呆呆地看了它一眼,喃喃地说道:
再不回学校去把闭塞净化的话
通常,如果发现光流脉的闭塞,术者就要在一定的时间内决定要不要进行矫正工作。虽然用自我净化能力就可以解决的东西,不用理会也没关系,但如果是需要术者进行操作的话,就必须马上采取行动。而所谓的一定时间,大约是十刻钟一一在光流脉的时间里,一刻钟大约是三十分钟,所以在现实世界里就是五个小时。
看着医务室里的时钟,是显示傍晚五点。即使风纪委员还留在学校里面,但只要施展矫正术,今天就可以先回去了。京介明白那种将就现场的净化方式,以后是无法通用的。
仍然叼着冰棒棍子的丰花,鼓起脸颊说道:
啊一一啊,总觉得不喜欢去学校了。以后每天都会变成风纪委员的天下啦!
或许是吧。
如同睡梦的残渣仍遗留下来般,京介自己轻敲着意识不清的脑袋。他有时会做有她出现的梦。在以前,有很多个被那种梦境折磨、惊醒,就这样无法入睡的夜晚。但最近做梦的频率也变少了,即使醒来,胸口中央的痛苦程度也趋于稳定。尽管如此,曾经感受到的疼痛,这几天又像盘据在身上般无法分离。
不过,真是太狡猾了。虽然我不知道那是新武器还是什么来着,但威胁大家的是那个怪物,而不是风纪委员的力量吧?竟然不以自己的力量来决胜负,真是太卑鄙了。
丰花表演将冰棒棍子用力吐出,使其命中位在房间角落垃圾桶里的才艺,并如此说道。虽然冰棒棍子确实是碰到垃圾桶了,但却只是敲到,而没掉进垃圾桶子里面。京介从病床上下来,将掉落在地上的棍子丢进垃圾桶里,嘟嚷地说道:
我输了。
你说什么?
在床上闲躺着的丰花抬起怀疑似的脸庞。京介则静静地重复说一遍:
我输给风纪委员了。
唉,结果就是变成那样啊。
嗯
京介你怎么了?干吗摆出什么好像很无趣的脸?
我还以为如果输给什么人,至少会有点不甘心的。
你不会不甘心吗?
不太会
听到京介的回答,丰花大叹一口气,并浮现出傲慢的冷笑:
你放心吧,没有人期待你会情绪性地和风纪委员打斗的。
真是的,无忧无虑的京介真令人羡慕啊。因为你不管是对自己,或是对其他人都漠不关心。喂,你应该不会也像在虹原山上遇见的那个矫正术者一样,为自己的实力烦恼吧?
为什么你的精神会这么缺乏感动的因子呢?啊,绝对是因为那个的关系。因为在你的血管里一一
流着流冰。
嘿嘿嘿你还是有自觉嘛,真令人意外。
此时,医务室的门在没有敲门声的情形下打开了。进门的是着西装的中年男子,男子一看到京介,就神经质地咳嗽润嗓,接着询问道:
虹原市五丁目到七丁目的负责矫正术者,名叫一条京介的就是你吗?
不光只有京介而已,我也是负责人哦。
哼着不悦鼻息的丰花,抢先做出回答。不知那个西装男是不是已经理解了,他点了一下头,就背着手将门关了起来。
我是家长秘书室的人。因为刚刚家长发出了特别指令书,所以前来将派令交付给你。
京介蹙起眉头。虽然明白那是组织领导者般的存在,但像京介这样区区的矫正术者,是不可能会和家长本人有直接关连的。如同他这方面不知道对方的长相和名字,家长也不可能掌握每位光流脉使者的名字吧?
指令书是针对一位术者所发出的命令,在矫正闭塞的平常业务以外,发生特別的任务时,会对适任的术者发出命令。但都是透过术者中心送达的指令书来传达。京介从来没听说过由家长秘书直接送来的情形。
自称是秘书室成员的男子,从衣服的内袋取出折叠起来的书信,并将它递送到京介面前。在低头接过信后,京介打开信纸。丰花则靠了过来,呼出有冰棒味道的鼻息,一起看着书信。
里面印着这是以家长名义发出的指令书,术者并无拒绝的权力,以及若是两天内不能完成信中记载的指令,就会处以减去全部薪俸中九成的内容。
在这世界上最讨厌减薪的丰花光看到这里,就突然翻白眼晕了过去,并啪地倒卧在床上。但因为只要做了有关金钱的美梦,她自然就会清醒过来,所以京介就无视于丰花,继续读着重要的指令内容。
使本日出现在县立虹原高中校内之特殊物体停止活动
书信在纪录到特殊物体的外观特征处就结束了。看着那些特征,京介眉宇间的阴影加深了。因为那正是风纪委员所带来的黑狮子的特征。
那东西似乎是法术研究部分室正在开发的个案。
对倒在床上的丰花连正眼也不瞧一下,秘书如此说道:
那个个案好像是相当残暴的东西。我也看过实验过程的录影带啊,对了。你是被它击中而被送进这里来的嘛,那么你应该可以了解吧?
嗯,有一点
我们会请分室方面释出破坏个案的许可。总之,你就是要打倒那只怪物。不过,你有没有打倒那家伙的能力,这还是存疑的啦!本来,由分室派遣处理人员来处置是最恰当的,但让负责区域的矫正术者来执行,却是家长的命令,所以这就没办法了。
详细情形,你就先看看这份资料。
完全使用命令口气的秘书一说完,就把另一份文件交给了京介。在那一张纸上,以让人神智不清的小字,纪录着如同想避现实般的力量情报。
虽然我们并不期待,但希望你尽可能地成功完成任务。你认识分室的负责人吗?
对着正阅读资料的京介,秘书凑近他那挑剔的脸庞。京介則无言地横向摇晃着头。他连法术研究部有分室的存在,都是今天才头一次知道。
不知是不是习惯动作,秘书一边用皮鞋鞋底踢着地板,一边说道:
分室的负贵人名叫深廉寺华奈。她是光主现任族长的长女。
光主
所谓的光主,就是继承光流脉创始者巫女长子血脉的一族。光流脉使者必定是继承巫女血缘的,若是寻根溯源,就会找到巫女的五名子嗣里头,其中哪一个为始祖的血脉。京介曾经听他父亲说过,一条家好像是第三子的后裔。根据传说,那个老三是个酒国英雌,所以继承她血缘的子孙,大概也都有酒量好这种无关紧要的特色。
而建立本家这个组织的是光主一族的传说,则是术者之间的常识。虽然光主才是真正统领本家的存在,但因为在组织建立时,就把实际的经营交给家长,所以这件事并没有特別声张。但其对组织整体的权限和影响力仍很重大,听说本家的经营资金,也是由身为资产家的光主出资的.
秘书从鼻孔哼出状似不近人情的气息,并说道:
自从现任家长就任以来,和光主一族的关系就很微妙。而这次的事件,老实说,是分室让开发中个案外流的疏失。但由于负责人是深廉寺华奈,很难从家长这方面公开追究分室的责任。如果你在这里任务失败而死,责任问题将会更加复杂。
身为矫正术者的你,如果能在负责区域内成功破坏个案,事情就完全解决了。
从光主的首领,族长长女担任负责人的研究所中,那只黑狮子一一个案外流了。而且被偶然间在某处得到这东西的风纪委员会长擅自拿来驱使一一京介感觉好像抓住事情的原委,但也产生出令人不舒服的不安。
虽然秘书说是出于家长的命令,而决定由负责的矫正术者来执行任务,但京介却认为自己应该不是那种家长所肯定的优秀术者。在术书学习方面,也只是比平均值高一点点的二十本等级。至于丰花则是十四本,然而因为那是她本人自称的关系,所以十四本的所有内容是不是真的都学会了,还是值得存疑。而且京介还曾一度被黑狮子击败,就这样被抬进医务室里。自己成功达成任务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大概是看透京介的心情,秘书缓缓地左右摇头并说道:
没必要担忧结果,你只需要遵从指令行动就可以了。组织中的齿轮就是这样的东西,齿轮是不会担心自己粉身碎骨的。
那么,目标是从今天起的两天内完成任务。
只说完这些,秘书就以和进入房间时同样的敏捷步出医务室。京介感觉到空气中增加的沉重气息,消毒药水的臭味也变浓了。
在叹着气的京介脚边,丰花仍处于晕倒状态。
地点是虹原高中的第二校舍。那里是音乐教室及化学教室等特殊教室聚集的一幢建筑物。
五月十一日清晨,身为美术社员的一年级女学生,抱着绘画用品和素描簿来上学。从昨天起,风纪委员会的指导变本加厉,在学校里形成了大骚动。因为这个原因,包括美术社在内,昨天放学后的大部分社团活动都没办法正常举行。
这位美术社员为了在绘画比赛中展出作品,正在绘制草稿。而风纪委员的骚动今天大概也会持续下去。她心想,如果白天会吵到没办法画图的话,那就只好在清晨画了。
穿过还在低空位置的太阳投射的微弱光线渲染的校门,她笔直地朝着没有人烟的校舍前进。那是一个只有麻雀呜叫,清爽的五月早晨。突然间,抬头仰望美术社所在地点第二校舍的美术社员,坦率地发出惨叫:
呀啊啊啊啊啊!。
从屋顶上垂下巨大的黑色垂幕,将四层楼高的校舍增添了长条形的色彩。在垂下的布幕上以超大的红字写着违规者死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的字样。虽然那位美术社员因为冲击而一瞬间忘掉这里是哪里,但因为手中所拿的绘画用品和素描簿的重量,使她又回过神来。擦掉额头渗出的汗水,她朝着第二校舍的入口,极度恐惧地迈开步伐。
在电梯口处有几名学生聚在那里吵闹着,似乎是正在做些什么。他们正将黑色的看板贴在电梯口的门板上,看板上写着风纪城的字样。
抱歉
一听到美术社员的声音,学生们同时回过头来。明明还是一大清早,但大家的眼睛却是灿烂地发着光。美术社员有点胆怯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