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震动,少女在木箱中清醒过来。
将还无法担负手臂任务的双手贴伏在木箱底部,少女笨拙地撑起身体。在肩头剪齐的头发晃动,顺着发梢滑落的水滴在箱底的积水中扩散成无依无靠的波纹。
「姊姊。」
挺起身体的少女抬头看着站在木箱旁的女子,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颤抖。女子则什么话都没说,用指尖轻触少女的头部。
少女注意到还有一个人站在女子的背后,那是少女认识的人。那个人和与他长得相像,却绑着两条发束的人,都曾对少女说过话其他的矫正术者都只带着害怕的表情,对少女进行攻击。
「走吧,千惠。」
女子说完,就抓起少女的头发。被强行从外观像棺材的木箱中拉出,少女的身体重重地撞击地面。坚硬且沉重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视野是红色的,空气是苦涩且带有烧焦的臭味。不知为何地身体正在摇晃。
映入清醒过来的丰花眼中的东西,是自动卷动的走廊地图。且所经过的地方火势正在蔓延,在火焰的反射下,所有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染成红黑色。但丰花却仍是双脚没接触那里地移动着。
突然抬起视线,丰花大吃一惊。原来是像墙壁般的大块头男人,正抱着自己奔跑。在他眉宇深深刻划的皱纹之问,不知是太热的关系,还是有其他理由,正流着大量的汗水。
「等等等,谁大叔你是谁?」
听到丰花的叫声,那名中年男子狠狠地瞪了丰花一眼后,就马上把视线移回前方,并怒吼般地回答着:
「我是副家长石田,希望你接下来能叫我副家长。」
丰花无言地点了好几次头。男子以让人联想到祭典时銮轿的气势弯过走廊的转角,继续奔跑下去。
「那么,大叔,你要去哪里?」
「因为是第一级的紧急状况,所以要去家长那里我不是大叔,是副家长!」
「副家长」
嘴里喃喃地叨念着,丰花试着回想在失去意识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是转眼间发生的事情,所以她也记不清楚但她记得京介突然念出咒语后,房间就发生了爆炸。
丰花在眼睛看得到的范围内确认那个叫做石田的男人。虽然身上穿着西装,但上面全都是灰烬。在石田的臂弯中,与丰花本人一起,丰花的玲洗树树枝也被抱在怀里。
看着烘烤着走廊的火焰,丰花咬着嘴唇。这些全是因为京介所施展的法术而受害的?
石田再次转过转角后,来到一个宽广的房间。虽然房间内也布满黑色的烟雾,但是用法术灭过火的关系吗,比起走廊上,这里的火势温度要来得稍微低一些。几十名身穿白色制服的术者在房间内来回奔走。丰花知道那身制服的真正身分,那些人是家长护卫队。
「家长!」
一进入房间后,石田就毫不费劲地将丰花丢在地上。丰花和玲洗树树枝一起在被煤灰弄脏的地板上滚动。最后在家长护卫队中的女队员的协助下,丰花才终于停下来。
让晕眩的脑袋及眼睛平静下来后,丰花抬起头来。石田正和丰花认识的青年说话。面对焦急到口沫横飞地说着话的石田,以毫无紧张感的样子抱住胳膊的人,是名叫远峰秋一的青年。远峰也注意到丰花,于是他打断石田的话,挥手打招呼:
「哎呀,今天还真常碰面呢。你该不会是追分室的室长追到这里来吧?」
暧昧地点点头,丰花陷入了思考。刚刚石田喊出「家长」,但远峰以外的人都正忙于房间内的灭火工作。虽然难以置信,不过远峰就是家长吗但她随即想到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
丰花冲到走廊上。她避开火海,完全不考虑目的地的狂奔。她不但非得找到京介,还必须寻找深廉寺华奈。都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别再搞飞机了,丰花对着延烧的走廊墙壁发出牢骚。然而火焰也忙碌地散布火苗。
当她在走廊上奔跑时,却被从后方快步行走的远峰追上,还顺便被石田及家长护卫队的队伍超越。丰花急忙增加速度,并列在远峰身旁。
「你们要去哪里?」
「因为在这场火灾中不但设备被烧掉,所有的候补人员都受了伤,连光主的**也烧毁了,所以要中止法术实验。现在正是前往处理原因的时候。」
「处理?」
石田代替远峰回答道:
「就是消灭候补者编号二十二和他的潜在精神力,以及胡乱使用古代法术专用道具的深廉寺室长。」
「咦」
受到热风的吹袭,丰花的额头流下了汗水。
候补者编号二十二号,指的就是京介吧。但刚刚施展法术时,京介的样子怪怪的打断想要说明这件事的丰花,远峰说道:
「候补者编号二十二号似乎是被深廉寺室长带走,而朝着地面移动。以让他的潜在精神力全都消耗殆尽来说,古代法术大约使用七次就已经是界限了。因为在古代术书里记载的,并不是这种火灾程度的法术,而是有好几种可以形成更大规模的法术在事态演变成那样之前,由我们这边来销毁能销毁吗,石田?」
听到远峰的询问,石田大声回答「应该可以!」他的汗水和唾沫在空中飞舞着。
走廊上只响起家长一行人的脚步声,不仅没有其他的人影,也没有任何的声音。丰花死命地跟着他们,对于「京介会被杀吗」这个疑问,她想问又不敢问。
在弯弯曲曲的走廊上走了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一扇巨大的门前。此时完全上气不接下气的丰花,手扶着墙壁拚命地调整呼吸。然而看见这副丑态的就只有她自己,家长护卫队则着手进行大门的开启准备。丰花在心中的「将来要变伟大的诀窍」里,加上了必须要慢跑这点但书。
护卫队员一推开门扉,冰冷的风雨就从缝隙中强灌进来。丰花因而发出短暂的惊叫。
门的另一侧是山丘的顶端。在下雨的夜空下,据说树龄超过一千八百年的巨大玲洗树,在空中伸展枝叶,树梢像是怀有杀气似地沙沙作响。
在树荫底下,白衣女子伫立着,身旁还有京介在。而且,不知为何娇小的女孩荆棘死神就站在附近。
「晚安,家长。」
白衣女子察觉到被打开的门后,就任风吹动长发地如此说道:
「您是为了阻挠我而特意前来的吗?您还是一样,只是个扮演爸爸身边忠狗的人啊。」
「真是过分啊。我只是在我的立场上竭尽全力而已。因为本家是为了光流脉所创造的组织,所以并不是听从光主或华奈你们恣意任性的地方。」
丰花站在远峰的身旁,因为除了紧张的气氛之外完全不了解对话的内容,所以她保持沉默。沉默地凝视京介的身影。
京介无论是肩膀或是双脚全都失去力气的样子,只是单纯地站着。从像是勾在指尖般拿着的玲洗树树枝上,无数的雨珠滴落下来。
「京介。」
虽然丰花呼唤他的名字,但却没得到回应。她生气地打算冲上前去。
白衣女子的黑色头发飘动,京介回过头来。站在丰花身后的远峰赶紧大喊着:
「护卫队,结界!快!」
早在护卫队开始行动之前,京介就以慵懒的动作抬起头。在丰花眼中看到的那张脸,是和平常一样的面无表情,且带着感觉无聊般的面容。
但是,在他的眼眸中,却没有发现这样的他原有的缺乏干劲的意识。
「爆破,灭亡启动!」
玲洗树树枝无力地挥动,京介如此说道。
在树枝尖端衍生出来的微小光芒,一秒钟后化为一个巨大的球体。光球膨胀着轮廓,并发出闪光引起爆炸。站在近距离的丰花视觉受到正面冲击,她发出惊叫掩住脸庞。因为气爆的关系,她的身体被弹到几公尺之外的地方。
爬起来的丰花揉着双眼,努力恢复视力。在雨水及残影蒙胧的视野另一方,已经烧焦的地面上,三十名护卫队员的大半倒卧着。而自己没有死,则是因为为跑到面前的护卫队员掩护她的关系。就像要把狂乱的风雨吹散一般,丰花发出怒吼:
「京介,你在做什么!你不认得我了吗!?」
「叫也没有用的,他听不见。」
远峰抓住丰花的手臂,把她拉到后面。当然,在他周围也有护卫队员正在加强防御。
远峰盯着京介及白衣女子,将双眼眯起来:
「现在的他没有自我意识,因为他正在使用潜在精神力。再加上因为中度催眠的关系,他现在只听华奈所说的话。」
「怎么会」
「对喔,我总算明白了。我就在想你到底像谁,原来是像一条京介啊。」
「是啊,因为京介是我的双胞胎哥哥。就算他会听我的话,但是听从不认识的大姊姊所说的话就是不行!」
「是,是,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很危险的。」
在远峰的硬拉之下,丰花被迫移动到被雨淋湿的草坪上。剩下一半人数的护卫队横列并排,正准备齐声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护卫队锁定的攻击对象是位在前方的京介。丰花对着抓住手臂的远峰大喊着住手,但她的声音却被护卫队的咒语抹消。
「沿天之赤道,自黑至红、由夏至冬,怒吼吧,箭矢!五间前方四方于二尺发动。将所有存在全毁消灭!」
从十几人的护卫队中发射出巨大的光箭。箭矢撼动大气,掀起旋风,并笔直地朝着京介所在的方向飞去。
单手拿着玲洗树树枝的京介,并不打算逃避似地注视箭矢的动向。从他的唇间流泄出简短的语句:
「护盾,展开。」
一瞬间在京介的面前,出现一道直达天际的光壁。散发出令人炫目的七彩光芒的墙壁挡下光之箭矢,并反弹回去。而反弹的箭矢将巨大的玲洗树劈成两半,并予以烧毁。
玲洗树倾倒,整个山丘因而剧烈震动。快要摔倒的丰花紧紧抓住就在附近的远峰的双脚,并怒吼着:
「京介这个大笨蛋,你在搞什么啦,这样会遭报应的!你真是一条家之耻!我要代替历代祖先送你下地狱,快点过来赔罪!」
「嗯原来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啊。」
因为远峰是很认真地说出这话,所以丰花连同领带一起勒紧他的脖子:
「你在胡说什么?你这样也算是家长吗!?」
「可是,我没想到古代法术会这么强嘛。上次的法术实验是在四十年前,我又没见过。对吧,石田?」
远峰回望站在背后的石田询问。石田从看似坚硬的下巴滴落水滴,点头回应:
「只靠那么简短的咒语,就可以发动超越我们数倍以上的力量,就算有再多护卫队员也绝对没办法先发制人。如果术者的**在生存界限之前被破坏,或潜在精神力用尽,就可以恢复自我意识,但在我们的攻击全然落空的情形下,实在是束手无策。」
「若是等到他的潜在精神力用尽,周遭一带似乎会变得很惨啊又有什么要开始了」
从躲在护卫队员背后避难的丰花,到位在山丘顶端的京介之间有几十公尺的距离。在倾倒的树木旁,京介正在移动。他所凝视的是虹原的市区方向。
丰花张开双眼,对远峰说道:
「荆棘死神所做的法术范围设定是以本家为目标,指的该不会就是这件事吧!?」
「啊,那个吗?」
郁闷地搔着被雨淋湿的头发,远峰眨动着双眼:
「总觉得会很危险还是派遣术者去解除吧。又要花掉人事费了。」
丰花撞倒远峰后起脚奔跑。在她的目标方向,京介举起玲洗树树枝。丰花的呐喊和张开嘴巴几乎是同一时间。
「京介住手!」
一条宽幅的光带划破空气,朝市区倾斜。如同昼夜颠倒的闪光渲染天空。
「不会吧」
因为脚边地面摇晃震动而不自觉停下脚步,看着市区方向的丰花,对于映射在眼前的光景,只是这么喃喃说道。
从丘陵状的土地上俯视的虹原市区正在燃烧。熟悉的住宅区,只在车站周边建造的坚固高楼大厦群和延续到远方的铁塔列,全都被大火吞噬。四周扬起的黑色烟雾及灰色灰烬像要求救援似地向天空攀升。在悲惨情况下不断降下的梅雨雨水,并不具备镇住火势的威力,
只不过是增添些许色彩。
「这实在是太厉害了。」
在丰花的身旁,远峰事不关己地说道:
「会禁止使用古代法术的理由,我似乎可以理解。」
丰花沉默着。虽然法术的威力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但使用法术者是自己认识的人,这才是最痛苦的。
「护卫队别发呆,留下两、三个人,其他的人以救援街上人民为优先快点!」
远峰拍一下手后,护卫队员就像顺从的忠狗般跑走了。丰花将目光依序投向街上的受害情形、真的只留下三名护卫队员的不可靠情况,以及在山丘上的京介。京介淡然地背对着市区,朝向荆棘死神缓慢地迈开步伐。
不阻止他是不行的。明知这是理所当然的目的,但丰花还是无法从那个地方移动,而只是紧握着拳头。要让京介顺从的方法,不管有多少丰花都一清二楚。不过,无论是不愿意、睡着了,或是死掉了,如今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算呼唤也无法传到他的耳里。即使看到丰花的脸,他也会进行攻击。这并不是比喻,而是京介所构筑的墙壁,真的完全遮断了丰花的意志。丰花陷入手掌中的指甲,伤害了丰花自己的皮肤。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啊啊,对了!」面对丰花的喃喃自语,擅自做出回应的远峰弹了一下指头。交相看着山丘顶端及丰花的长相后,用弹指的手指指向丰花,远峰说道:
「你说他是你的双胞胎哥哥吧。呃你的名字是」
「丰花,我叫一条丰花。」
「丰花啊?石田。咦,该怎么说呢?就是把双亲或兄弟聚集起来做什么的那个。」
远峰如此说着,并探寻石田。而打算攀爬山丘栅栏却失败的石田,拍着西装的屁股部回答道:
「说到双亲或兄弟是很早以前用来处刑的那个法术?」
「没错,是那个!」
「是『亲族连锁消灭』?」
「对,对,就是那个!来试试那个吧,丰花。」
拍打丰花的双肩,远峰露出笑脸地说着。
远峰没有移开双手,不但没有移开,他反而从肩膀上用力按住丰花的身体。丰花感觉
到不好的预感而反问道:
「那个叫做亲族什么的,是什么啊?」「虽然现在已经没在使用,但那是以前本家的裁判赏罚课所用的一种法术。」
像墙壁一般站在远峰旁边的石田回答道。丰花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
「那是用于犯罪者家族一起处刑的时候。当其中一人的一部分身体受到濒死重伤时,他的双亲或兄弟也会在同一个地方受伤,是一种将常见的迷信之流现实化的法术。」
「咦,还有这种法术啊。我又增长一种智慧了。」
「没错吧?在本家做事的话,会很快乐的喔总而言之呢,」
远峰放在丰花肩膀上的双手更加重力道,笑道:
「就是将法术的详细设定设在双胞胎之间,然后在这里砍伤你的身体,这样在别处的京介,也会受到砍伤般的伤势。很厉害吧。啊,当然在你死掉之前,我会施展治愈术的。」
「现在能确实让术者身体受到损伤的方法,就只剩下这个了。」
在远峰的身旁,石田也用力点着头。在身后聚集的护卫队也重重地点头。丰花的双颊僵硬,心想就算自己说不要,大概也会被砍吧?
经过咬住嘴唇几秒钟后,丰花回看远峰双眼,点头表示同意。
「我明白了,只有我才做得到吧。那我就做吧!」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我会把你的事绩刊载在宣传杂志『本月的绝技术者』专栏,还会和你谈谈酬劳事宜。」
「你绝对会在我濒死之前施展治愈术?也不会让京介死掉吗?」
「我不会让他死的。」
「如果他死了,我会怨恨你的。我绝对会的!」
「不会怨恨,你不会恨我的。」
「还有,这样可以得到多少钱?」
丰花以认真的表情询问着,远峰嘟囔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你想要多少?」
「现在的基本薪资十倍左右。」
「我会再研究看看。那么,进行准备。」
护卫队员在丰花的周围聚集起来。一人亮出玲洗树树枝,另一人手持刀刃,还有一人将丰花的双手反压在背后。丰花拜托对方不要这样,但队员毫不犹豫地回答她「因为这是规定」。感受到真的要被处刑般的心情,丰花大幅度地低下头来。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
在丰花身旁观看的远峰,拍击双手说道:「在今后的生活,你的身体可能会变得很难产生治愈术的效果。因为接受攸关性命的治愈之后,体内会开始产生免疫。」
「啊我有听说过。」
心情变得更加灰暗,丰花点了点头。她想起最近从京介那里听到的这类事情。
丰花将目光投向山丘上。在倾倒的玲洗树旁,京介和荆棘死神互相对望。只有白衣女子面朝着这里的样子。大概是打算若是家长这边念出攻击咒语时,可以马上反弹回去吧。
丰花在心中诉说:你看着吧,用力摇晃头部,并从浏海处飞散出水滴。
「这种事情无所谓。快点开始吧!」
「好,那么就在颈动脉附近痛快的砍下去吧?」
面对手持刀刃的队员,远峰以点烤肉般的口吻说道。被雨淋湿的刀刃散发出悲凄的光芒。丰花拼命地用鼻子呼吸,并左右甩动头部。
「这个样子总觉得像是被砍头一样,太不吉利了,还是挑别的地方吧。」
「一口气切开大血管,我想你也会比较轻松。不然,大腿呢?如果是切开大腿动脉会流出大量鲜血,这可是很不得了喔。」
「那么,就选那边吧!」队员轻轻撩起丰花的制服裙子,并对准右腿挥动刀子。冰冷的触感窜上背脊。面对丰花快要哭出来的软弱心智,远峰拍手鼓励着:
「丰花,你的腿很漂亮耶,可以进军好莱坞吗?」
「真的吗?我也可以进军好莱坞吗?」
「当然可以罗。好了,抽出来看看吧。」
队员用力抽出刀刃。炙热的剧痛在丰花的大腿上游走。
脚边的草地散布着比雨水更多的鲜血。丰花本能地想用手压着受伤的地方,但因为手臂被人从后而抓住,所以也无法如愿。疼痛的感觉送达脑部,再也无法忍耐的丰花紧闭着双眼发出凄厉的叫声。就像心脏移动到被砍伤的大腿一般,在皮肤下令人毛骨悚然的鼓动正大肆暴动。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其他的队员所念出的咒语传达到丰花的耳中。丰花自己也希望早点结束,在心中不断念诵。她感觉到力量逐渐从伤口流失,脑袋的各个部分开始产生白色的迷雾
「连结丝线,相互冲击婉蜒!对象为同胞,双子星!」
丰花黑暗的视野迸现出金黄的颜色。头脑麻痹,全身力量尽失。丰花心想或许真的会死,但她的细胞却呼喊着「我不要这样」。就算被什么东西缠住,就算那样会很难看,但我绝对要活下去,丰花的全身做出如此的宣言。
丰花用蒙胧的视力看着山丘上。荆棘死神的娇小身躯散发出蓝色的光芒,这是幻觉吧,京介在什么地方?
她听见远峰或石田在呼喊什么的声音,但却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对丰花来说那声音感觉像是欢呼声。
是法术成功了吗,还是失败了?不管是哪一个,丰花拚命地发出声音怒吼着:京介这个大笨蛋!
好像被什么人骂了一顿。京介心想,这样的起床感觉真差。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睡着了,但可以听见雨声就在非常近的地方,而且明明是六月,却比严冬还要寒冷。
京介趴着倒卧的地方,是在冰冷的草地上。草地通常都是绿色的,但只有京介身体底下的草坪,不知为何地是反抗的红色。
到了这个时候,京介才察觉到右脚微妙的疼痛感。定眼一瞧,大腿的部分令人难以置信地被砍伤,流出令人难以置信的鲜血。从那血红的颜色,让人突然联想到七味辣椒粉,只不过,就算是联想,血液也不可能会停止。
虽然想撑起身体而在手臂上施力,但因为脑部产生贫血,所以京介又再度陷入把脸埋进草坪的地步。他明白大腿的出血无法止住,而且虽然才刚清醒过来,但体力早就已经透支。
如果肺部无力,不自主呼吸的话,氧气就无法在体内运行。
加重力道在无意识间拿着玲洗树树枝上,京介再一次尝试撑起身体。当抬起上半身时,他大吐一口气,但却因为空气的味道难闻,使得他的头痛了起来。
「法术中断了啊。」
声音在头顶处响起,京介抬起头来。就紧邻在旁,一棵树干被劈成两半的巨大树木正在女子背后有个巨大的蓝色块状物,那是十个人类手牵着手应该可以围绕起来的粗大躯体。从头部到那物体的尾端尾巴附近,大概不下十公尺。它有让人认定是爬虫类的外观,及被半透明蓝色鳞片所覆盖的皮肤。若以想像得出来的东西来形容那物体的外观,的确只能想到龙这个字眼。
但那个块状物的真实身分,并不是虚构故事中出现的生物。这是没被净化的闭塞,物质化后所产生名为暗鬼的现象。京介总是明白自己所感觉到的不愉快感真面目,那并不光是贫血所引起的,还有在空气中浓烈飘散的闭塞气息。
他注意到手中的玲洗树树枝和平常所用的触感不同。它和京介使用的东西,无论是颜色或长度部不一样。而他一点一滴地想起在意识消失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算了,反正已经可以算是大致完成的状态,辛苦你了。」
女子平静地说着。明明注意到那是对自己所说的话,但京介还是花了几秒钟的时间。
京介只移动眼珠,确认周遭的情况。他现在似乎是在丘陵状的土地上,前方可以浏览某个地方的市区。然而,他之所以没有马上察觉到是虹原市区,是因为夜色和整个城镇不知为何淹没在火焰、烟雾及闭塞之中的关系。
「千惠。」
白衣女子呼唤着拥有龙形的暗鬼。想用双手环抱它的头部,女子说道:
「去消灭爸爸吧!你不这么做是不行的。在完成这件事情之前,你是不可以死的,这点你明白吧?」
巨龙低沉短促地怒吼。倾倒树木的树枝为之震动,雨水也卷成漩涡状。
与震动同一时间,巨龙飘浮在空中。拖曳着蓝色尾巴,以高速朝市区方向降落。在巨龙奔驰的天空下,冒出了巨大的火柱。
京介虽然想追过去,但受伤的右脚却完全无法动弹。对早已习惯打架的京介来说,他明白这是使用刀刃尽全力砍杀时所造成的伤口。虽然不清楚是被谁砍的,但他心想这还真是相当不留情的砍法。
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身穿白色制服的术者在雨中朝着这边笔直走来。术者将女子的双手捆绑起来,但女子却完全没有抵抗。
从术者的背后,有个更猛然驱前的水手制服少女。黑色的斗篷发出残暴般的声音而啪啦啪啦作响。注意到少女就是丰花之后,京介并没有逃跑,这并不是因为受伤的脚无法移动,而是因为丰花的动作是可与斗牛并驾齐驱的迅速。
「京介你这个笨蛋!大笨蛋!因为你的关系事情才变得这么严重,快点道歉啦!还有之后的一个月你都要请我吃午餐哦!」
在非常接近的地方停步,并用力敲京介头部的丰花,之后还尖叫呐喊着殴打他。
不知不觉间在自己周围聚集了几个人。其中一名术者看见京介的无效治愈体质证明书后,施展了不会增加阶段程度的治愈术。虽然因为贫血情况稍微恢复,伤口也暂时收口而想起身走路,但却被告诫要安静休息。丰花在这段期间,仍然一直不断槌打京介的背。
西装的年轻男子在京介的身旁蹲下来,并露出微微的笑容。虽然他也是全身被雨淋湿,但那却是一脸不以此为苦的笑容。
「真是一脸疲惫的表情啊。感觉就像晨间练习一不小心就练到晚上的田径社。」
「田径社要是下雨的话,就不会在外面练习了吧?」
「唉,也对啦。啊,真是失策啊。要是有趁你在使用潜在精神力时重整市区的话就好了。光是靠普通术者,收拾残局可就辛苦了。华奈,古代术书里没有这种法术吗?」
西装男子抬头询问。白衣女子则由术者将近似的金属零件戴在双手上。
「呃,我不知道。明明只要毁掉本家就可以了,但因为笨蛋指导者解除范围设定的关系,市区才会受到损害。」
叫做华奈的女子露出充满自嘲的笑容闭起了双眼。而西装男子则无趣地耸耸肩。
「你不要怪罪别人喔。她叫千惠吧,就是你那个还没成为术者之前就死去,而没有冠上深廉寺姓氏的妹妹。她还活着啊。」
笑容从张开双眼的华奈的嘴角消失了。
「她还活着的只有部分的脸和声带而已。那是我强行使她存活下来的。」
「你想搭光主的法术实验的顺风车,治疗妹妹的身体?」
「怎么可能,那孩子的身体因术者病损毁之后,已经过了两年的时间。残存部分的寿命也只剩下一点点。」晚风吹拂,华奈的链条和白衣的下摆大幅度地摆动。
「千惠的身体因为术者病而毁坏时,什么都不肯做的爸爸,在自己的身体发生同样情形时,却想利用古代术书进行再构筑我只是对这件事感到生气而已。」
「不过,你用古代法术将妹妹的身体当作暗鬼来操控,我认为还是赢不了光主。你知道光主那个坚固的房间吧?」
「我还会再想办法的。就算会被处罚,就算会被处死,不管多少次我都会不断进行。」
远峰叹了一口气,在打个暗号后,术者就拉着华奈的手迈开步伐。
「等一下啦!」
丰花在华奈背后呼唤着。用力将指尖掐进京介手臂,连淋湿的浏海都没拨地说道:
「那就是理由?千惠那孩子之所以让市区引起骚动,是想对害她的身体变成那样的爸爸进行报复,这话是她白己亲口说的?」
华奈什么话也不说。丰花好像相当生气,语调变得激动起来。
「回答我!我答应过要跟那孩子的妈妈说明真相的!」
华奈还是什么都不回答。被白色制服的术者带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山丘下。京介挣脱丰花的手,拄着黑色玲洗树树枝站起来。他想起在废弃工厂前面,打算从京介身上吸取负面情感的千惠身影。她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我讨厌光流脉使者。这是针对谁说的话看着暗鬼前去的市区,京介叹了口气。
在暗鬼体内有那个叫千惠的少女。而且,她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京介本身的力量。京介再度叹了口气,对盯着地面的丰花说道:
「你的玲洗树树枝借我。」
抬起头来的丰花感到诧异地皱起眉头。
「你打算做什么啊?」
「去追暗鬼。」
「可是你还有伤,如果不静养的话」
「那丰花你要去吗?」
在完全陷入沉默三十秒钟后,丰花突然脱掉自己的黑色斗篷,强加在京介的肩上。她将玲洗树树枝塞进京介手中,回头看着西装男子,以坚定的口吻说道:
「家长,因为情况紧急,以特例的方式借给他也没关系吧。您可别减薪喔。」
西装男子轻松挥着手说出「请便请便」。丰花用力地点点头后,重新转向京介并竖起眉毛。虽然他打定主意还是不要说出让她生气的话,但那张脸却是完全不高兴的样子。丰花以要捏碎骨头般的力气握住京介的手,鼓着脸颊说道:
「就算我再不甘心也没办法,反正我就是没有能力。不仅没有潜在精神力,就连在力量上和京介相比也是完全没有。我知道如果你认真起来打*,我是绝对赢不了的。」
「才没这回事,你有相当优秀的怪力。」
「你骗人。我都这么尽力了,你却总是不肯对我拿出真心。就连感情也不表现出来。所以我才会想说你不抵抗也没关系,我就改变态度好好使唤你。」
「」
「在我说去做之前,你竟然敢自己先行动,真是太嚣张了。」
「丰花。」
「干嘛?」
「你上辈子应该是某个地方的暴君吧?」
「才不是呢,我是蠹虫。都没关系啦,你快点去吧!暗鬼是闭塞的块状物,所以只能净化吧。这不就是你的本行吗?」
「丰花」
「干嘛啦,你可别哭哭啼啼地说伤口还是很痛喔。」
「不是啦,斗篷好热啊。」
从山丘到本家的路程中,京介所看到的市区一言以蔽之,就是焦土。
城巾里矫正术者来回奔走。为了情报操作,不留存在一般人的记忆中,所以市区里的时间,像是因某人使用高级法术停止一般。听得见的就只有雨声、火焰及建筑物倒塌的声音,听不见人的惨叫声。
在为城镇修复工作奔走的矫正术者中,也有熟面孔。因为现在并不是出面说明破坏市区的人就是自己的时候,所以京介急忙赶往本家。他心想穿着黑色斗篷,脖子上垂挂着奇怪的证明书,手拿着两根像是魔法师的魔杖般物体的自己,应该十分怪异吧?虽然怪异,但因为这就是本业,所以也是没办法的事。
连本家大厦的周边也有术者仓皇地来回奔走。虽然有小火星冒出来,但建筑物本身似乎没有很大的异状。
因为后院的方向传来骚动,所以京介跑向那个地方。后院里被钻出一个直径约十公尺左右的大洞,术者及本家的职员正骚动不已。看来暗鬼是从这里一直线地潜入地下。
京介打算走向洞穴的方向,但却遭到警卫制止。但一拿出在从山丘出发之前,叫做家长的西装青年交给他的信函后,就轻易地获得放行。那封信好像是家长代行权的证明书,而且家长还对京介说:「就照你所想的去做吧」。
拜托警卫进行围观人群的避难后,京介站在洞穴边缘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乌鸦,任意地停在他肩上,就算驱赶也不打算离去。因为太过麻烦,所以京介直接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使环绕星辰之气运用自如。垂直微风从地面至天,强度为三。羽翼啊,乘风飞舞吧!」
在从洞穴底部吹起和缓微风中,京介跳了下去。这是对不知何时丰花想在天空飞舞时失败的法术上,多少加以修正后的产物。虽然当时的失败只是摔落在地上,但如果增加风势威力,就可以调整自由落体的速度。若是加上更强大的东西,应该理所当然的可以飞起来,但现在的目的却不是这个。对重力及风力运用阻力,京介的身体缓缓朝下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