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彻的泣诉言犹在耳,沙子的感受一定也差不到哪去,否则就不会说出见弃于神这四个字了。肃清是沙子为了活命必须采取的手段,如果有其他的选项,静信相信她一定不会选择杀戳。
想到这里,静信不由得摇头苦笑。
(我还在替自己开脱。)
沙子是杀父凶手,憎恨她才是最自然的反应。静信知道太多了,尸鬼为了封住他的嘴巴,不惜对他的家人下手。这种行为并不可取,即使将尸鬼视为邪恶的存在,也不会有人持反对的意见。
尸鬼是杀手凶手,静信是失去父亲的被害人,应该大声谴责尸鬼才对,如同他的邻人谴责杀害弟弟的他。
(他的罪行昭然若揭)
他被拖出审判场,邻人纷纷唾弃他,咒骂他。
没有人对他表示惋惜。
被流放荒野之后,他才突然想起。为了弟弟的死而咒骂他的邻人之中,没有人对他表示惋惜。
既然他是个罪人,理应受到众人的咒骂;然而站在荒野中的他回头看着遥远的山丘,心中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成为罪人,为什么会受到大家的咒骂。
对他而言,弟弟的死无疑是莫的悲剧,因为他没有杀死弟弟的念头。他比任何人都悲叹弟弟的死,也比任何人失去更多,这点却很难让旁人理解。事实上他在面对智者、抑或是面对神的时候,都选择了噤口不言,将真感情藏在心底,因此邻人才会将他视为罪人,视为妒火中烧的杀人凶手,视为意欲隐匿罪行的卑鄙小人,视为无视于神的权威、厚着脸皮登上高塔的叛逆之徒。可是他还是不懂,邻人凭什么咒骂自己?
他并不认为自己犯下的罪行不该受到咒骂,在他的心中,慈悲的邻人信奉至高无上的天神,是虔诚无比的信徒,更是处处为他人着想的善人。邻人对独居绿野一隅的他伸出友谊之手,害怕破坏一切的他婉拒好意的时候,邻人的表情显得十分受伤。是的,他们都是善良的人,至少在他心中如此。
如今他被赶出秩序之外了,他们为什么不再伸出援手?为什么不怜悯忌妒弟弟的自己、不惜愤而行凶的自己?隐匿罪行的愚昧、亵渎天神的不敬,他认为这些都是善良的邻人所能宽恕的罪行。
事实上他们对这些罪行感到愤怒,不但大声咒骂他,还对他投石。为什么生气?为什么咒骂?为什用石头对罪人做出二度制裁?
因为他是神之领域的公敌,他是罪人,他是良善秩序的破坏者。
邻人虽然对共享秩序的同胞抱持着慈悲的心,却对敌人不假辞色。邻人也会憎恨他人、讉责他人、咒骂他人,却绝对不会将残酷的一面展现在同胞面前。像这些区分彼此、表里不一的邻人,真的称得上是善良的子民吗?
那些邻人真的无罪吗?他十分怀疑。
他转身看着山丘,看着一望无际的荒野之中自我封闭的世界。荒野并非围绕着山丘,应该说山丘座落于荒野的一隅才对。山丘的子民拒绝与外界交流,藉着将罪人放逐荒野的行为,守护自以为是的乐园。
3
加**确定母亲熟睡了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走出家门,离开之后还不忘将门窗锁好。
阿妙的出现是加**无法独自承受的重担,几经思虑之后,她决定找元子商量对策。元子的家一样是门窗紧闭,从外头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无奈之余,加**只好按下门铃,就在她开始怀疑元子是不是不在家的时候,家中传出有人走动的声响,元子打开大门探出半张脸。
是你啊。元子看到加**之后说道。对不起,我正在忘。
元子躲在门后不肯出来,两只眼睛不停的搜寻门外的动静,彷佛外界藏着什么危险。
好吧。茂树的情况怎样?
他正在睡觉。
还来不及回话。元子就把门关了起来。加**很想叫元子别那么快进去,却又不知道该跟说些什么才好。若说死去的母亲又回来了,元子会相信吗?不如说阿妙的尸体在家里面,恐怕还有几分可信。可是母亲在凌晨的时候跟个活人没两样,这点又该如何跟元子解释?
(入夜之后)
大概又会起来活动了吧?这虽然不失为一个解释的方法,却还是有某种程度的风险。万一阿妙就这样死了,到时又该如何解释?
加**压压自己的太阳穴,她觉得自己也快要精神错乱了,根本分不清哪一边是梦境、哪一边是真实的世界。
现在的自己无法冷静面对一切,元子大概也好不到哪去。宝贝儿子正在与死神博斗,元子是不可能冷静下来的。加**知道向元子求助是在浪费时间,然而除了元子之外,还真找不到其他可以商量的朋友。
无助的加**拖着蹒跚的脚步走回家门口。远处传来阵阵的大鼓声,应该是下部落的人正在为露月神乐进行预演,热闹非凡的鼓声反而更增添了加**的孤寂。走进幽暗的家中,加**不时的在阿妙的寝室和餐厅之间来回穿梭,思考阿妙的复活到底是事实、抑或是梦境。阿妙死了,这个记忆是正确的吗?抑或阿妙现在死在家中才是正确的记忆?加**独自坐在餐厅,她确定自己的记忆是正确的,也就是说阿妙真的复活了。可是也不能排除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将阿妙的尸体挖出带回的可能性,若加**真的这么做了、而且又没有半点记忆的话,之前的记忆恐怕也没有几分可信度。
一想到这里,加**就感到坐立难安,忍不住想去看看母亲。阿妙还是跟死人一样躺在床上,早晨的烧伤消退了许多。加**觉得母亲真的死了,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母亲是死后复活的恶鬼,两种想法在脑中互相吞噬,理不出一个头绪。
直到太阳下山之后,加**还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阿妙。叹了口气的加**离开餐厅前往寝室,发现神情恍惚的阿妙已经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妈,你还好吧?
阿妙点点头。她看看几乎快要消失的烧伤,说出有点痛三个人。声音虽然低沉,却清晰可辨。
加**抚摸手背的伤痕,确定复活的阿妙没有体温、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是个不折不扣的死人。
(真的死了吗?)
死人不会动,会动的人一定有呼吸和心跳。眼看阿妙成为介于生死之间的存在,加**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事实。
需要什么吗?
听到加**的问话,阿妙回答肚子饿了。加**点点头,叫母亲再睡一下之后,走出寝室来到厨房。她觉得阿妙的脸色不太好,像个病人一样,所以熬了一锅又浓又稠的粥。正在熬粥的时候,阿妙走出房间坐在餐厅看电视,就像往常一样。
热腾腾的粥上桌之后,阿妙的表情虽然有些为难,还是跟加**说了声谢谢。
真奇怪,我到底是怎么了。
阿妙喃喃自语。
今天是几号?我昨天做了些什么?
加**没有回答。满腹狐疑的阿妙啜了一口粥,直说没有味道。
吃了跟没吃一样,而且这碗粥太烫了。
我已经放放很久了呢,应该凉了吧?
真的吗?加**,有没有白饭啊?吃这碗粥跟喝汤没什么两样。
好,等我一下。
锅子里面还有昨晚的剩菜。加**用碗盛了一些起来,连白饭一起端出去,结果阿妙两三下就吃光了。不过她还是抱怨吃不过瘾。
可是
只是把东西塞进胃里,一点都没有吃饭的感觉。
加**只得替阿妙煮了一碗泡面。阿妙虽然嫌烫口,还是将泡面吃得一干二净,然后连刚刚吃的饭菜一起吐了出来。
妈!
阿妙发出呻吟,神情十分不安。她怀疑自己不生了。
我看还是请院长过来看一下好了。
加**试着安抚急于就医的阿妙,将地上的呕吐物清理干净,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怎么啦?真是对不住,你特地准备的东西都被我浪费了。
没关系。
大概是胃不太舒服吧?可是我真的好饿、好想吃东西,怎么会这样呢?
别吃了,否则又会吐出来。还是多休息吧。
可是
一定是胃不舒服的关系。妈睡了那么多天,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东西,我看还是先休息一阵子再说吧。
阿妙虽然不太甘愿,也只能点点头。
奇怪,我的精神不错呢。
自言自语的阿妙回头看着加**。
我是不是怪怪的?连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4
千鹤正打算走下楼梯离开大屋,却被正志郎出声叫住。
你去哪里?
握着扶手的千鹤回头看着正志郎。
出去进食,不行吗?
正志郎苦着一张脸。在外人面前,他是千鹤的丈夫,可是千鹤跟他并非同类。
听说你带着一个新人替大家添了不少麻烦。
会吗?我只是照顾新人罢了。
那个新人似乎不太守规矩,你为什么要配给他一辆车?
不为什么,方便进食罢了。
正志郎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沙子找你。
千鹤脸色一变,她猜得出来一定是为了笃志的事情。笃志的确不怎么守规矩,自从杀了第一个牺牲者之后,他就爱上了杀戮的快感。虽然杹并不抗拒猎杀的行为,可是一旦发现对方没有抵抗能力之后,蓄积已久的私怨就会为之爆发。只要笃志杀了牺牲者,千鹤就会将尸体丢给速见处理,如今速见似乎不愿再替笃志收拾善后了。那个靠不住的大嘴巴。
千鹤冷眼看着正志郎,神情充满了骄纵。
我要出去,替我转告沙子。
不行,去见沙子。
你该不会是在吃那个小子的飞醋吧?放心好了,笃志虽然有趣,我还没把他放在眼里。
沙子可不认为他的所作所为叫做有趣,劝你还是乖乖的去见她吧。
千鹤放开扶手站了起来。正志郎指着二楼的方向,千鹤只得乖乖的转身回到二楼,走向沙子的房间。千鹤没有反抗沙子的能力,沙子才是这间大屋的主人,她邀请辰巳成为同伴,同时也邀请千鹤加入。当初袭击正志郎的人其实是鹤,沙子却透过某种契约关系,让他以人类的身分加入。老实说千鹤并非没有反抗沙子的念头,不过想归想,却没有付诸实行的计划和胆量。就算有,也早就被漫长的时间磨耗殆尽。如今千鹤少不了沙子,沙子确保千鹤的安全,提供她的生活所需,这些都不是千鹤的聪明才智所能办到的。
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进沙子的房间,形如少女的母亲正以锐利的眼神看着自己,千鹤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瞧你做出什么好事。
千鹤低头不语。
他叫做大川笃志是吧?不能任由他继续胡作非为,把他交给辰巳管理,知不知道?
你都已经决定了,我还能说不吗?
倔强的千鹤看着沙子,脸上净是不服之色。沙子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把那种危险份子放在身边,好像你也很享受似的。怎么,你喜欢那种野蛮的场面吗?
不喜欢。千鹤摇摇头。我只是很无聊,想找点乐子罢了。这种乡下地方什也没有,除了袭击猎物之外,什么也没得玩。
如果是在大城市里面,至少能混在人类女子当中享受五光十色的快感。
再忍耐一下就好了,你连这么点时间也不能忍?
沙子向千鹤招招手。千鹤走近沙子的身边坐了下来,脸颊贴在沙子的膝前。
这里真的很无聊,除了吃就是睡,一点都不好玩。我想回到大城市。
沙子抚摸着千鹤的秀发。
再忍耐一会就好。你应该收敛一点,不要再做出那种荒唐事,否则我也只好公事公办了。现在曾加不少同伴,必须把规矩建立起来才行。
千鹤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十分哀怨。
要把我交给辰巳处置吗?你好狠心。
目前不会。可是你再不知反省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咎由自取。
别这样嘛,我可是千鹤耶。
我对你已经够宽容了,毕竟在一起那么久了;可是就因为我对你太过宽容,才会惹人非议。已经有好几个同伴来向我告状了,你又何必落人口实?
是不是小惠?一定是她。
别管是谁告的状,自己检点就行了。我不想拿你开刀,可别逼我这么做。
可是这里的生活真的好无聊,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一点都没有活着的感觉。
再忍耐一下,就快要结束了。等到计划完成之后,我第一个让你回城里去。
你骗人。千鹤嘀咕。
我是说真的。
少来,你根本不会让我离开。你想一直待在这里对不对?明知我离不开你,还说这种话来骗人。
谁叫你不肯乖乖听话?我才一个没注意,你就惹出那么多的麻烦,这叫我怎能放得下心?既然要找伴侣,就该找个聪明一点的对象,这样子我才能放心的把你托付给他,让你们两个一起回到城里。
真的吗?
少女点点头,脸上露出安抚小女儿的神情。
笃志不行,他不是适当人选,我不能把你托付给他。你真的不喜欢正志郎?
他明明是个人类,却心甘情愿的成为敌人的奴仆,我才不是那种人呢。
沙子叹了口气。
沙子,不能袭击尾崎吗?
你是说尾崎院长?
我对他很有兴趣。
他可是猎人喔。
没错,所以才有意思。他已经察觉敌人的存在,而且准备展开反击,找就是喜欢这种猎物。反正村子里已经有江渊了,公所又成为我们的囊中物,他早就没利用价值了吧?
嗯
当初需要佛寺和医院来替我们照料牺牲者,以避免外界察觉这里的变化;如今计划已经快要完成了,自然不再需要他们。若不趁早将医院和佛寺处理掉,说不定反而会成为**烦呢。
沙子抚摸着千鹤的秀发,似乎正在思考什么。千鹤整个人贴在沙子的膝前,不停的撒娇耍赖。
求求你嘛,沙子。只要你答应,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去找笃志。
好吧。沙子叹了口气。差不多是时候了。
躺在床上的敏夫辗转难眠,内心充满了焦虑。他无法说明广泽,也无法说明其他人,或许是用错了方法吧,敏夫心想。像广泽这种理性的人反而不容易面对现实,早知如此,应该选择煽动大川或是孝江这一类容易感情用事的人才对。
(接下来该怎么办?)
时间所剩不多,搞不好过了一个新年之后,外场就不复存在了。政府机关会在新年度来临之前将这一年的资料做个整理。那些人必须事先篡改记录、将各方面的资料做个统合,否则劫必会将资料的出入暴露在外界面前。看来明年三月是最后的大限,过了三月之后,村子大概就会走入历史。
敏年知道自己必须加快脚步,却又感到说不出的疲惫。即使再怎么费尽唇舌的解释,还是没有人肯相信自己,敏夫真的觉得十分无力。若对方觉得自己疯了也就罢了,敏夫感到最无法忍受的,还是对方的眼神所透露出的一丝怜悯。
无奈的叹了口气,敏夫又翻了个身,黑暗中却传来开门的声音。他起先以为是静信,却又打消了这个想法。不可能是静信,静信不会偷偷摸摸的溜进自己的房间,会在三更半夜悄然造访的人只有一种,那就是
敏夫从床上跳了起来,这个动作似乎把不速之客吓了一跳,只见一条模糊的黑影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你还没睡?
敏夫二话不说,立刻扭开枕边的台灯。年轻女子的脸孔在昏暗的灯光之中浮现,看来十分陌生。
你是谁?
怪了,之前你不是邀我来喝茶吗?怎么还问我是谁?
女子露齿微笑。一定是辰巳,敏夫心想。之前见到辰巳的时候,敏夫的确邀他到家里坐坐。
这种时间一太适合吧,你是怎么进来的?
女子晃晃手中的锁匙。
我请尊夫人打了一份备用锁匙。
原来如此,想必你就是桐敷夫人吧?
没错。女子嫣然一笑。我叫做千鹤,请多指教。
应该在闯进来之前先自我介绍才对吧?很抱歉,现在不是招呼客人的时间,而且我对你也有些成见,邀约之事就当作没发生过吧。请你以后别再踏进尾崎家一步,我不欢迎你的来访。
对不起,话说出口就无法取消了。
敏夫沉吟不语,一只手握起放在枕边的开关。
千鹤小姐,我想睡了,你请自便吧。
敏夫打开开关,床边的投影机闪出亮光,在空荡荡的墙壁上投射出横直交错的放射性红色线条,映在千鹤的脸上就像一条条血红色的伤痕。千鹤往后退了一步,显得有些畏惧。
听说这种花纹有驱邪的效果。怎,不太喜欢是吧?
千鹤夺门而出,躲在阴暗的角落说话。
沙子告诉我了。
沙子?你女儿吗?
她说尊夫人的葬礼不对劲。
敏夫苦笑。
不对劲?
尊夫人不可能活那么久,而且下手的人也说她早已在袭击当中死亡。就算那个人搞错了,尊夫人其实还活着,下葬的时间也太晚了一点。
嗯,或许吧。恭子是个贤内助,直到最后一刻,还不忘助我一臂之力。讨到这种老婆是我的福气。
门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你倒是很沉得住气。
我本来就是冷血动物。
晚安。
敏夫随口回应了一声,看着墙上红灯灯的几何图案。
终于轮到我了。
敏夫已经无路可退了。
5
信明的房间应该说是病房还是维持着老样子没变,就跟他失踪之前一模一样。美和子天天都会亲自打扫,或许她相信丈夫一定会回来,也或许是藉着打扫的行为,拒绝面对丈夫已经永远离开她的事实。
信明的床边堆了一叠书籍以及几本素描簿。素描簿是信明练习书法时的必备工具,他除了是静信的父亲之外,更是绝不向命运低头的师父。
静信慢慢的坐在床边,发现生活的必须物品都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信明不愿增加美和子的负担,也不愿向逐渐萎缩的四肢低头,努力维持最后一丝尊严的父亲向来是静信最大的心灵支柱,也是仰慕的对象。
如今父亲王在了,恐怕早已不在人世。那些人将他强行掳走,在不知名的地方杀了他。
(他又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
长年瘫痪在床的信明不可能对沙子构成威胁,放他一条生路也无伤大雅,根本没有杀了他的必要。唯一的可能,就是对静信的报复。
(何必呢?)
静信早就将自己定位成旁观者了。虽然他知道尸鬼存在的事实,可是尸鬼的存在早已不是秘密,村子里所有的人或多或少都略知一二才对。现在封住静信的嘴巴已经太迟了,更何况他根本没有针对尸鬼采取行动的打算。静信并不是不珍惜自己的生命,然而每当他扪心自问,问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的时候,总是找不出令他满意的答案。
静信叹了口气,随手拿起枕边的书籍,读了一段历史小说之后,将书本cha进床边的书架,同时也将其他散落床上的书籍收好。这些看了一半的书可以收起来了,反正书籍的主人不会再回来了。
书架整理完毕之后,接着整理床头柜上的日记,随笔以及信签。床头柜的旁边放着静信送给父亲的文字处理机,静信随手将机器放在腿上。
信明留下为数众多的文件,他对信众的关照可说是无微不至,这么多年来一直扮演着精神导师的角色。带着獳慕的心情,静信一一浏览信明留下来的文件,从书信的用字遣词当中,寻求对父亲的思念。
浏了一阵子之后,静信的目光停留在一封信上。
彼此素未谋面,此信实属冒昧,还请多多见谅。阁下新迁至此,身为本地东道,贫憎自当为阁下接风洗尘。
地点不在拙莉的房间,也不在犬子的书斋,更不是办公室以及起居间,还请阁下直接前往贫僧的住处作客。
贫憎的住处位于寺院的偏房,如蒙应允,贫憎自当扫榻相迎,敬请光临是幸。
静信反覆看着这段液晶文字,一时之间无法掌握信中的含意。
(这是)文字就只有短短的一段,用不着卷动就结束了。(邀请函。)
没有抬头,看不出是寄给谁的;然而从不厌其烦的强调自己的房间看来,收信人应该跟尸鬼脱不了关系。可是
档案建立时间是十月十五日,最后修改日期则是十月十八日。静信回溯过往的记忆,当时光男似乎表示信明请他代为寄一封信,收信人是桐敷正志郎。光男在第一时间向静信报告,之后静信试着探询那封信的用意,信明却轻描淡写的说只是跟对方打个招呼罢了。
难道
**不离十,这就是那封信的内容。
自从安森德次郎病倒之后,信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十月十三日德次郎病倒,信明说什么也要去安森家探病,静信从未见过如此激动的父亲。见到德次郎之后,信明带着释怀的神情回到寺院,从此陷入长思,变得十分沉默寡言。两天之后,信明写下这封信,写完之后并未列印寄出,而是等到十八日的时候再度修改。那天正是德次郎过世的第二天。
为什么?
信明应该发现桐敷家的真面目,所以才会再三的强调自己的房间。父亲明知对方的身份,却还是将这封邀请函寄了出去,这无疑是自杀的行为。
为什么犯下如此罪孽?
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为什么)
不带着杀意,就不算杀人。
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没有理由。)
父亲,为什么?
没有这封方请函,他们就无法进入家中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