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这时身旁的男子开口了。
桐敷家的女儿怎么办?她可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敏夫苦着一张脸。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大川老板身上了,现在誊不出多余的人手。
6
咳嗽不止的沙子试图走下斜坡。却被浓烟逼了回来。喉头被呛得疼痛不堪,沙子只好沿着斜坡另寻路径。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传来猎人的说话声。沙子抬头一看。身材魁梧的中年壮汉从黑烟之后现身。周围还不时传来其他村民彼此呼唤的呐喊。看来沙子根本没有摆脱追兵的纠缠。
看你还能逃到哪去。
男子出言恫吓,沙子转身跑下斜坡。一阵浓烟袭来,沙子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喉头刺痛不已。她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惊慌失措的沙子只好往左右移动。沙子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现在的她只想远离身后的男子、运离男子手上的可怕凶器。落荒而逃的自己让沙子感到十分悲哀。
这是报应,杀戮的惩罚;可是沙子却拼命的拨开干枯的草丛,试图在浓烟密布的山坡上寻求生路。这种生命不要也罢,为了自己的安宁,也为了他人的平静。
(世界才会因此调和)
邪恶的杀戮者遭到排除,神的秩序因此得到修复。
(为什么?)
滑落斜坡的沙子扪心自问。跌进草丛的她拨开枯枝,没命的逃往枞树林。树林里的视野虽然比较好,沙子还是看不到一丝光线。呛鼻的浓烟淡了许多,距离山人大概已经有一段路了;可是追兵乘风而来的声响,却还是不即不离的跟在身后,甚至连其他的方向也听得见人声。追兵就像是嗜血的狼群紧紧的跟在身后,如同总是伴随着罪恶而来的惩罚,挥之不去驱之又来。
(为什么?)
分开茂密的草丛,宽阔的场所出现在眼前,沙子这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宛如异形的黑色建筑物,正无言的展示它的残骸。
为什么?
沙子冲进建筑物。沧茫的黑暗、堆砌的沉默与绝望,高耸的天窗象征着信仰与决心,它所睥睨的空间却看不到半个信徒。空无一物的祭坛更不见信仰的对象。徒然颓圯于时间的洪流之中。
沙子冲到祭坛前面。
为何现我如仇寇!
这里没有伸出援手的神,因为沙子就是敌对神的存在。
可是我并不想与任何人为敌。
神并未拯救濒死的沙子,也未阻止沙子的复活;他不曾让沙子远离罪孽,也从不宽恕沙子。
为何如此憎恨于我?
为什么?
一声闷响从身后传来。跪倒在祭澶面前的沙子转头望去。手电筒的灯光划破黑暗,身材魁梧的男子就挡在门口。
看你还能跑到哪去,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大川俯视着畏畏缩缩的少女。气喘吁吁的地侧腹一阵疼痛。逮到猎物的亢奋却让他忘了侧腹的不适。少女翻身而起,发出小动物般的惊呼,试图逃往废屋的一隅。模样虽然令人怜惜。可是一想到她窖死了那么多村民。大川就止不住内心的熊熊怒火。即使如此,沙子惊慌失措的神情还是让他感到一阵痛快。
大川举步向前,享受着瓮中捉鳖的乐趣。这栋建筑物看起来随时都会崩塌,天花板的一角甚至看得到外头的星空,不过四面的墙壁倒还十分牢靠。眼前的少女已经无路可逃了。一想到自己可以将她折磨得不成人形,大川的嘴角顿时浮现出一抹残忍的浅笑。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仿佛感受到大川内心的得意。旋即慌慌张张的躲进暗处,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大川忍不住内心的笑意。
少女摔倒在地,立刻挣扎的爬了起来。大川挡在少女和门口中间,一步步的缩短距离。虽然听不见同伴的声音,不过对方只是个孩子而已,大川一个人就绰绰有余了。双方的距离又拉近了一点,两人之间只夹着一张长椅。大川踩着长椅一跃而起,落地的时候顺势将少女扑倒,滚了一圈之后逮住了敌人。
被我抓到了吧,小鬼!
手中的少女尖叫不已,惹得大川发出一阵狂笑。一切都结束了,敌人已经落入大川的掌握。
少女的身形纤细,一只手就箍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大川发现少女打算抓住自己的颈子,连忙以另一只手顶住少女的额头,直接撞向后面的墒壁。
劝你还是早点死心,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粗重的喘息伴随着得意的笑声,大川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笑意。他捏住少女的喉头,贴着墙壁将少女的身体硬生生的举了起来。少女纤细的手脚不断挣扎,大川丝毫不以为意。这种花拳绣腿打在身上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事实上大川颇为享受猎物在手中挣扎的快感,践踏猎物为求生存而付出的努力。更带给他莫大的乐趣。一想到这就是杀人魔王的结局,大川就忍不住狂笑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将猎物撂倒在地骑了上去,然后掏出挂在腰间的木桩。木桩抵住胸口的那一瞬间,少女吓得拼命大叫。
害怕吗?你怕这个吗?
大川放声大笑。真是个识相的小女孩。
狂笑不已的大川突然放下木桩,拿起腰问的刀子砍向身旁的长椅,得到一根细长尖锐的木片。
瞧你吓成这样,我看了也是于心不忍。不如这样吧,这根小小的木片应该就不怕了吧?
大川所指的木片大约有十五公分长,只见他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臂,将少女推到墙边。
不要!求求你!
那怎么行。小妹妹,你这个杀人魔王不应该求饶吧?嗯?
不要用木桩,拜托!
大川露齿微笑,膝盖顶在少女的腹部,拿起木片对准白暂的小手,然后以自己的身体将少女固定在墙上,另一只手拿起铁槌。少女睁开双眼。发出凄厉的惨叫。木片轻松的穿透薄薄的手掌,牢牢的钉在墙上,大川又发出一阵狂笑。
好玩的还在后头昵。大川睥睨着痛苦挣扎的身躯。我要把牺牲者的家人全都叫到这来,让他们拿着小小的木桩钉遍你的全身。
少女的喘息逐渐化为呜咽。
你这个怪物到底害死了多少人,杀人之前难道连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到底有没有替牺牲者的家人想过?
少女没有回答,大川却认为是锥心的痛楚令她无法开口。或许她连大川的问话也没听进去。
你还没死,可是大家都死了。全都死在你的手上。别以为我这样就会饶过你。
大川又从长椅削下木片。为了将木片的前瑞削尖,大川不得不松开顼住腹部的膝盖。少女立刻滑落了下来。只剩下一只钉在墙上的手掌支撑着全身的重量。狂笑不已的大川慢慢的将木片削成木桩。这时少女的手掌撕裂出一道长长的伤口,身子也跟着跌落在地。
受伤的手掌抱在胸前,蹲在地上的少女哀鸣不已。大川俯视着少女的背影,脸上带着一丝冷笑,旋即拍起脚踩住少女的后腰。好不容易才抓到这只猎物。可不能让她轻易的跑掉。
大川一点也不觉得残忍,他是在伸张正义。匍訇在地的是残暴的怪物,不是惹人怜爱的孩子,即使将她凌迟处死,也不会有人责怪大川的不是。
忙着削木片的大川完全没注意到蓦然出现的人影。屋外呼啸而过的风声掩盖了身后的气息。
蜷曲在地的沙子也没发现人影的出现。大川踏在后腰上的那只脚力道稍减。沙子才勉强得以抬头上望。只见大川单手按住头顶。一脸惊恐的转过身子,温热的鲜血如雨点般撤在沙子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大川眼冒金星。看不清楚身后的人影。亮晃晃的刀子落在大川的后脑,只见他蹒跚的往前走了几步,两只手撑着跟前的长椅。这时身后的人影又举起刀子朝着他的后脑挥下。
大川的身体重重的摔落地面,扬起一陈灰尘。
沙子蜷曲着身子。奇迹不可能降临,神不会伸出援手;可是无可否认的,的确有人救了她。
沙子茫然的凝视人影。
室井先生。
7
静信俯视沙子。清楚的看到她惊疑不定的眼神流露出无言的悲叹。
右手一松,开山刀笔直的穴入地板。男子的后脑犹如海藻附着其上的岩礁。汨汨流出的鲜血染湿了头发。仿佛交缠的海草盘据伤口,眼看是没气了。从体型来看。俯卧的男子应该就是大川富雄没错。
吹过枞树林的冷风发出海浪般的沙沙声,伴随着刺鼻的焦臭。附近没有光源,视野却一片明亮。周围失去了色彩,仿佛滤光镜之后的景物;然而静信却看得十分清楚。甚至连大川的伤口都清晰可见。眼前应该是令人不忍卒睹的画面。事实上静信也无法直视那道血腥的创伤;可是说也奇怪,鲜血淋漓的伤痕也同时牵动了某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感觉浮上意识,静信却在潜意识中拒绝承认。
良久,静信才将视线投向蹲坐地上的沙子。异常清晰的视野。沙子百感交集的神情也格外的清晰。静信凝视着占满泥灰的白皙脸孔,这次轮到沙子别过头去。
室井先生,我
呼啸而过的风声掩盖不了沙子的啜泣。腰间维心刺骨的疼痛早已麻痹,衣物依然吸饱了鲜血,静信却不再感到液体汨汨而出的感觉。
静信复苏了,美和子若不是死于村民之手,应该也会跟着复活。
静信并未对**的变化感到吃惊,至少他现在觉得自己淡然处之,接受这个既成的事实。或许这个结果早在静信的预料之中也说不定。
沙子。语气十分平淡。有没有受伤?
粉颈低垂的沙子双手掩面,缓缓的摇摇头。右手的伤势看来十分严重,沙子却没有理会的意思,大概已经开始愈合了。
那就快点站起来,火势就快延烧到这里了。
沙子再度摇头。静信单膝跪地,拭去沙子发际的桔叶,轻抚着凌乱的秀发。沙子抬起头来。凝视着眼前的人。
我不想走。室井先生,请你也留下来。
沙子。
我要留在这里,让这一切划上句点。这里就是我的葬身之处。
沙子技着静信的衣袖。还是说你不想跟我死在一起?
站起来。
静信抓住沙子的手臂。沙子的身体变得格外的轻盈。轻轻一提就抱了起来。
逃到哪里都一样,室井先生。
沙子奋力挣脱静信的束缚。往教堂深处跑去。
还不明白吗?室井先生。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
静信默然不语。他很明白自己的变化。沙子当然也没有看不出来的道理。无言的静信往前踏出一步,沙子法生生的往后退。仿佛受惊的小动物。
即使逃得了一时,也永远逃不过自己。沙子指着倒卧在长椅之间的尸体。你所犯下的罪行将永远跟着你。你的生命将会成为一种罪恶。只要活在世上一天,就会一次又一次的犯下同样的罪行,永远无法解脱。
静信点点头。或许吧。
你逃不了的。前有猎人、后有大火。或许现在的你一心一意只想逃离眼前的威胁。也或许真的能让你侥幸逃过一劫。可是就算逃得了猎人和大火,也逃不过宿命。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现在还来得及。你的生命尚未被悔恨填满。就当是腰间的刀伤夺走了自己的生命,在草丛中静静的死去就好。
过来。
静信紧握沙子的手臂,将她拖向门口。屋外的天际一片火红,火场特有的焦臭味乘着风势飘了进来。猎人应该发现山人失火了,即使还没发现。也是时间的问题。只要越过北山进入上外场的部落,说不定可以趁着大家陷入混乱的时候弄到一辆车子。
我不要!沙子拼命挣扎。求求你让我留下来,我不想离开这里!
静信不发一语,拉着沙子往门口走去。沙子的双脚踩得地板略咯作响。
我想要结束一切,可是只要你活了下来,我的罪孽就无法终结。我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请你成全我吧。
你这是在自暴自弃。
没错。我就是自暴自弃。不管是一时起意也好、鬼迷了心窍也罢,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要留在这里,到时就算临时反悔。也不能改变什么。求求你,跟我一起留下来吧。
静信回头看着沙子。沙子紧抓着半倒的祭坛。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沙子,我的确是你所犯下的罪孽。只要我活着的一天,你的罪孽就无法消失。以我为起点的污染也将传承你罪孽深重的血脉。
所以
静信蹲了下来。
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畏惧十字架、为什么没受到邀请就不敢潜入人家的原因了。
沙子瞪大了双眼。
真的吗?
静信点点头。
生理上的原因我不知道,不过心理上的原因大概略知一二。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此言一出,沙子顿时一惊。因为这个完整的世界将你们屏除在外。
我不明白。
少了你们,世界才堪称完整。因此你们永远也无法融入这个世界。当人们拿起十字架的时候,你心里有什么念头?
念头
十字架让你意识到自己是压倒性的少数、例外、被秩序或者是世界屏除在外的存在。
静信仰望空无一物的祭坛,仰望默默的俯视两人的殉教者。
信仰让人们团结起来,让毫无血缘关系的邻人成为水**融的同侪。信仰倡导慈悲、宣扬博爱,以同种生物的紧密结合为最终的目标。这种结合起源自小家庭,扩展为血缘、以及地缘关系,最后融合成压倒性多数的无意识神性,藉以创造出广为大家接受的道德、法律和常识,让每一个人在秩序之中都能找到立足点。
尸鬼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们不受秩序的欢迎。我认为你不是害怕十字架。而是藉由十字架看到人类无懈可击的团结,同时意识到被彻底孤立的自己。
我们
你先听我说。再也没有比孤立更可怕的了。你没有保护自己的法律、秩序、常识甚至是道德,没有提供救赎的神,没有怜悯自己、同情自己的邻人。更没有为自己义愤填膺的同志。世界虽大,你却是孤独一人,必须独自面对已知的过去、未知的命运。
你说的没错。可是
沙子紧抓不放的祭坛空无一物,没有神、也没有信仰的象征。
尸鬼象征着孤独。不能繁殖、不能延续血缘、没有家庭的构成,更无法与猎物建立掠食者与被掠食者的关系。
我知道。不过
无法与其他生物建立宛如血缘的关系。这就是尸鬼的宿命。你们都是单一的个体,即使勉强集结在一起。彼此之间也没有关系。你计划在这里建立尸鬼的社会,我并不认为这个计划能获得成功,因为你们是流浪的民族。不可能享有社会的结构。如果捕食者的数量多过猎物,势必会破坏生态的平衡;相反的如果在同一块区域里面,猎人的数量远高于尸鬼。猎物就会注意到尸鬼的存在。
沙子仰望静信,眼神充满了畏惧。
这是我的错吗?难道我没有做梦的权利?
当然不是。尸鬼是异端者,你更是异端当中的异端,颈部早已被做了记号,这个无法抹灭的记号将你们归类为黑暗的存在。尸鬼是被逐出秩序的生物,你们永远无法踏入整合于神谕之下的世界。
好残忍的说法。
沙子。静信凝视着少女哭干的双眸。我很同倩你们的遭遇,尸鬼的存在绝对是一场悲剧。然而你们已经被逐出神的范畴,却无法舍弃对神的信仰与思墓,这才是令我感到可悲的地方。
信仰
你曾经说过能够体会见弃于神的感觉。事实上当尸鬼颠覆死人不能复生的自然法则时,就已经被神遗弃了。你化身为猎人。靠着猎杀人类而活,同时认为杀人不容辩驳的罪恶。这是谁规定的?
沙子睁大了双眼。
这是抛弃你们的神所制定的规矩。事实上除了尸鬼之外,所有的生物都在猎杀其他的生命,人类抑或生物为了生存,势必有所牺牲。天底下没有不必牺牲其他生命就能存活的生物。人类藉着将有害的生物视为有害的威胁、将无害的生物视为无益的存在。将牺牲的行为予以合理化,人类的生存根本就是建立在其他生物的牺牲之上。没错。理应如此,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罪人的流放之地。
静信抓住沙子的手,轻轻的将她从祭坛分开。
即使如此,你还是拘泥于神的理论。陷入其中无法自拔。被神屏除在外的人无法享受神的恩典、不适用于神所指定的罪恶,你却坚持信仰、渴望回到神的秩序,因此才会将自己悖离秩序的行为视为一种罪恶。
我
你们孺慕秩序,憎恨脱离秩序的自我。为了重回秩序。你们试图建立能够接纳自己的秩序;然而只要是师法于神的秩序。就无法对你们提供保护。在你们打算重现神之秩序的那一刻开始,就等于是将自己视为罪人,试图创造出排斥、惩罚自己的系统。
沙子再度掩面。
杀人是神所定下的罪恶。从苏醒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自神的掌中跌落,丧失遭到审判、甚至是定罪的资格。这就是所谓的异端。
这种结论更加残忍
静信点点头。
你的苏醒本身就是个悲剧。
静信从身后抱住沙子。
你
静信抚摸早已干涸的腰间。
我们要活下去。
我不想要这种生命。
既然我们不会死,就必须勇敢的活下去。不会死跟活下去当然是两码子事。不想死跟想活下去的意义也截然不同。
是的,我并不认为自己想活下去。我只是不想死而已,为什么要对生命如此执着?
活下去是为了存续而做出的努力,我们的存在也只是为了种族的存续,即使空虚,也不容放弃。
苟延残喘?
静信点点头。
是的。
8
山入的大火跨越北山的棱线。
敏夫带着绝望的神情看着眼前的一切。北风从山头杀奔山脚,漫天飞舞的火星早已笼罩全村。
没救了。
敏夫喃喃自语。外界的介入只是时间的问题。火势已经越过北山的棱线,冲天的火光就连沟边町也清晰可见。消防车迟早会开进外场。
尾崎院长
一旁的结城出声,敏夫点点头。大量的尸体散布全村,根本来不及收拾。
只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场大火了。把所有尸体丢人火中。什么都不要说。
在大火的蹂躏之下,一切的一切都将葬送在业火之中。村民四处离散,外场就此消失。只要大家的口风够紧,即使残余的尸体被人找到,外界也无从得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浑身无力的敏夫坐倒在地,勉强以虚脱的大脑思考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试图拯救村子,却让外场步上灭亡。
到头来。我们还是输了。
敏夫喃喃自语。身旁的结城一脸讶异的俯视坐在地上的敏夫。
输了?输给谁?
你说呢?我想拯救村子,最后却以失败收场
拯救村子的意思是指阻止村子的毁灭、抑或让村子恢复正常?
敏夫抬头望着结城,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真的不知道答案。
阻止尸鬼的侵略吧?如果就这个意义而言,我们该做的全都已经做了,尸鬼也几乎全军覆没,可是
如果行动的目的在于维系外场的存续,敏夫绝对是个失败者。村子即将消失。而且是敏夫的行为促成了这个结果,现在更不可能让陷入火海的村子恢复常态。敏夫已经失去了他所捍卫的东西。
可是,敏夫心想。他真的有本事让村子恢复原状吗?
敏夫已经累了。该处理的问题却堆积如山,没有人知道这场屠杀要持续到何时,就连敏夫自己也感到厌倦。到底还得消灭多少尸鬼,才能让大伙安心?这种全民皆兵的非常时期到底何时才能解除?为了隐瞒事情的真相,大家还得付出多少的力?公所的职员已经全军覆没,日后该透过谁提出报告?孝江的死又该如何向外界说明?
敏夫试图拯救村子,这个计划却在实际展开之前就注定失败。他所做的只是垂死的挣扎罢了,目的在于不让尸鬼如愿以偿、维护人类最后的尊严。
这样也好。
身旁的结城点头附和。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就疏散村民,然后一把火烧光全村。
说的也是。
前前后后死了那么多人,我们根本不可能让村子恢复受到侵略前的状态,最后的反击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抵抗罢了,抑或是无谓的报复。
或许吧。
就算杀光了尸鬼,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历经了这场残酷的杀戮。还有几个人愿意定居于此、愿意与共犯为邻?
嗯。
留下来的人绝对忘不了这个血淋淋的记忆。不过只要村子还在,我想人也会跟着留下来才对。不要小看地缘的力量。只要儿子还留在这里,我就不会离开外场。
或许吧,留下来的人都将生活在恶梦的威胁之中。这种恐怖的记忆将深深的刻划脑海,多年之后被我们带进棺材,即使村子幸存了下来,也不可能恢复原来的模样。外场已经变了,变成我们所不认识的村子。
这才是真正的死后复活。
嗯
为了村民着想,火葬绝对是最好的选择。可惜敏夫未能坚持这一点。是的,敏夫早就失去了扭转干坤的关键,这一切在某个时间点就进入了不可逆的阶段。敏夫当然很清楚,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对。
原来如此敏夫喃喃自语。
他想为这个村子尽一份心力。身为村子里唯一的医生,敏夫总以村民健康的把关者自许,偏偏村民的生命早就不在他的掌握之中。失去存在意义的医院、失去存在意义的医生、以及失去存在意义的尾崎家。
他说的没错。
正如儿时玩件所言,自己只是想掌握一切罢了。敏夫对村子的一切感到倦怠。对生命感到空虚,试图从对抗这场疾病、抑或是对抗敌人的过程当中,找寻自己存在的意义。他渴望藉着改变这个世界。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绝对不是毫无意义的泡沫。
成功了吗?或许成功了。也或许失败了,然而这绝对不会是一切的结束。只要活着的一天。敏夫就会不断与一介泡沫的自己展开对抗。一想到自己所背负的宿命,敏夫不禁抬头看着北山的山头。然后向同样凝视着北山的众人开口。
叫所有人到干草集he。准备撤离。
可是
大家身上都是血,请他们先自行换上干净的衣物。如果有人要回家拿行李,就找几个人开车送他们回去。伤患和儿童分乘几辆车。尽量让他们优先离开村子。
周围的人点点头。敏夫再度凝视北山。大火已经延烧到山上的佛寺,即将吞噬一切。<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