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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四章 沙漠的战士(2 / 2)

現在,飛龍與獵人唯一的接觸,就是來自巨大嘴部深處,帶著腥味的溫熱氣息。

「唔、唔、唔、嗚哇啊啊啊!」

在這麼近的距離仔細注視活著的大型怪物臉孔,是基奧從來不曾有過的經驗。對方有呼吸,有心跳,是一個有著自我意志的生物。

這樣一個生物,現在正以全身各部位對自己發動攻擊。它不但確實具有能夠從正面輕輕鬆地將自己打得潰不成軍的力量,而且兩者之間還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基奧將手伸進腰袋,拿出閃光球並投出,在極近的距離引爆了它。

「嗚喔喔喔!」

這出乎意料的反擊讓一角龍發出了慘叫。

基奧這時也顧不得什麼體面了,他保持閉著眼睛的狀態,拚命連滾帶爬的逃了出去。

他無心顧及全身各處傳來的痛楚,甚至連回頭看一眼的餘裕都沒有,一心只想要盡快逃離這個地方。

[4]

好不容易逃回據點時,基奧甚至因為終於能夠安心而流下了眼淚。

不過,這樣的心情很快就轉變成對自己感到既後悔又憤怒的悔恨感。

「我到底在幹什麼啊!」

基奧一拳打在據點的岩壁上,接著就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也不動。因為他現在腦子裡亂成一團,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覺得,要是自己這時稍有任何動作的話,似乎就表示做出了到底要不要再去與那頭一角龍決一死戰的決定,所以他動彈不得。

「難道說是因為我命中注定當不了英雄,所以像我這樣的普通獵人就沒辦法狩獵一角龍嗎」

那種東西真的可能一個人順利狩獵成功嗎基奧咬牙切齒地這麼想著。對方那彷彿取之不用之不竭的強大生命力,讓他完全想不到任何對策了。

「如果連炸彈都沒辦法解決它的話,那劍之類的就更不用說了!不管是屬性還是其它什麼的,那傢伙根本就不是能夠靠這些東西來打倒的對手吧」

敵人的實力遠遠超過基奧出發狩獵前所預估的範圍。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這時,他想起剛才在極近距離看到的一角龍臉孔,身體不由得一陣顫抖。

如果是平常的狩獵,即使是沒有交過的敵人,只要參考事前詳細調查的情報,基奧就有辦法在心中構築出直到打倒對手為止的所有步驟。但是,現在他卻什麼都想不到,剛才的戰鬥已經徹底粉碎了基奧先前做出的所有規劃。

到了這個地步,狩獵的計劃又回到了一片空白的原點。

基奧眼下只有兩個選擇,也就是「繼續」與「撤退」。就常識來考慮,現在應該是要撤退的時候了。村子裡的人也說過「陷入危險時就回村吧」這樣的話。而且,如果自己已經盡了全力,那回村也沒什麼不好的啊基奧開始有了這樣的念頭。

「對啊,因為我已經盡力了,所以應該不會有人生氣才是吧」

好好活用這次的經驗,從零開始重新出發就好了。

對於自己仍然無法完全恢復冷靜的心,基奧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撫。

就在這時,基奧注意到腳邊滾過一個音爆彈。他仔細看才發現,原來腰袋的開口處忘記闔上了。

可能是在丟出閃光球的時候就忘記蓋好了吧,那顆音爆彈多半也是因為這樣才會掉出來的。

基奧撿起音爆彈塞回腰袋,蓋上了袋口。他這時突然發覺,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說什麼盡了全力咧?!根本是在騙自己嘛!」

為了狩獵一角龍,有許多人對自己伸出了援手。勉強帶傷往返可可特村的羅西、不惜變更原先預定計劃來幫忙狩獵及收集素材的埃迪麗卡、明明非常期待村莊能夠擴張但卻願意犧牲這次機會來成全自己的村民們。

音爆彈對一角龍有效,這是基奧靠自己發現的,他想起了這件事。

基奧心想,或許「向其它人借來的所有力量」確實已經耗盡了。然而,身為最重要當事人的自己,居然還保留著些許本來應該早就要發揮到極限的力量!

「現在這個樣子,我沒辦法說自己已經盡力了。」

好不容易完成的雷電劍也完全沒用到,在這樣的狀態下,基奧實在無法就此死心。

「還沒結束,還有一個非得試過才知道有沒有用的方法」

在還有方法沒試過的情況下,基奧無法就這樣放棄。他喝光剩下的所有回復藥,把食物塞進口中,再次離開了據點。

雖然體力與氣力早就到達了極限,但即使如此,基奧的心中仍然還剩下些許能讓他繼續這次狩獵的事物。

他走出據點,開始尋找熟悉的味道。

幸好,油漆球的臭味也還沒完全消失。

「在那邊啊」

飛龍似乎又回到了那處相當適合決戰、位於岩山南側下方的裂縫。

這次是最後的挑戰了,如果還是無法獲勝,那就表示現在的自己確實沒有勝算基奧再次如此自我激勵,拖著沉重的身體步向岩山的南方。

[5]

這個狀況,或許可以說是一角龍在等待著基奧吧。

當基奧從沙漠回到那個被岩石所圍繞的舞台時,站在舞台中心處的獨角龍隨即感覺敏銳地轉身瞪著獵人。

從遠處就可以看得比較清楚。除了甲殼表面出現一些焦黑的痕迹之外,一角龍那威猛雄壯的姿態仍然極為燿眼,完全沒有蒙上絲毫陰影。它後腦部份突出的襟飾這時已經不再浮現出血管般的紋路,可能是恢復冷靜了吧。

相對地,基奧卻是滿身瘡痍。

不但全身各處都有著大小不一的擦傷,體力也幾乎完全消耗殆盡。要是現在再遭到對方以尾巴攻擊的話,他大概也已經無法像之前那樣巧妙地化解,將損傷減到最輕了吧。

即使如此,基奧仍然打算進行最後的挑戰。

在基奧開始往前衝的同時,一角龍也發出了吼叫。

隨著吼叫響起,象徵憤怒的圖案再次出現在飛龍的襟飾之上,對方的行動變得充滿動感,舉止中的力量感也達到了堪稱兇暴的地步。

基奧的身體沉重到連他自己都忍不住要覺得不耐煩的程度。但是,他仍然決定要回歸原點。體型龐大的生物,其巨大的軀體往往本身就是一個弱點。基奧認為,如果只是要閃躲的話,即使是現在的自己也應該還能夠做得到才是。

他冷靜地判斷出已經開始衝刺的一角龍之行進路線。雖然對方的動作因憤怒而變得更加危險,但是破綻也會變多,注意小心閃躲的話,利用這些破綻就可以避免受到嚴重的傷害。怪物衝刺時卷起的風,閃得相當驚險。不過至少是躲過了。接著,他全速離開原來的位置,向某個地方跑去。

他並不是打算逃走。

當然,這裡並沒有等著接應的同伴,也沒有事先設好的陷阱。

基奧決定將一切賭在某個可能性上,他在這片岩石地帶深處的岩壁前停下腳步。

從常識來判斷,這是非常不合理的舉動。雖然那裡不是死巷,不過像這樣讓自己陷入不利狀況的行動,相信不管任何人知道後都會忍不住失笑吧。然而,基奧並不是因為自暴自棄才這麼做的。

一角龍一直衝到另一邊的墻壁附近才總算停下腳步,它緩緩轉身再次面對基奧。飛龍展開翅膀,並且張大了嘴巴。彷彿像是要威嚇對方一樣,並在稍微壓低身體累積力量後,一口氣沖了出來。

沉重的腳步聲在整個洞窟中回響著。

基奧拚命壓抑自己想要逃跑的衝動,忍耐著那比自己大上數十倍的龐然大物迅速逼近的壓迫感。他一邊咬牙苦撐,一邊設法正確掌握彼此的距離。

「還沒,還不行,再等一下」

要是再晚一瞬間的話,基奧大概就已經被刺穿了吧。在千均一髮的時候,他憑著自己的意志往旁邊跳了開來。周遭的空間都因為強烈的衝擊而為之晃動。

基奧急忙爬起身,看著他以自己的身體做為誘餌所設下的最後陷阱。

由於衝刺力道過強,所以一角龍的角深深地刺入了岩壁中,使自己陷入了無法行動的狀態。從這一擊也可以看出飛龍對基奧抱持著多強烈的憤怒,它的角這時居然已經徹底埋沒在岩壁內。這樣一來,即使是一角龍也不可能輕鬆拔出角了。

這就是基奧所擁有的最後一個陷阱他自己過去曾經看過的景象。雖然只是件小事,但基奧畢竟是漏掉了自己曾經親身體驗過的情報。這正是他認為自己尚未完全發揮到極限的最後一絲力量。

「像這樣白白浪費了自己看過的情報,怎麼能夠算是盡了全力啊!」

基奧一邊如此喊著,一邊拔出雷電劍殺向一角龍。為了能夠確實刺死基奧,一角龍刻意壓低了身體,因此現在陷入無法行動狀態的它,頭部正好位於基奧得以輕鬆展開攻擊的位置。

「嗚喔喔喔喔,嗚喔喔喔喔。」

一角龍大聲吼叫,瘋狂掙扎。它揮動著翅膀、爪子,同時也試圖用腳踩。目的都是為了要趕向自己逼近的獵人。不過,基奧也已經看穿了飛龍這些攻擊的範圍。

基奧腳下加快速度,趁勢揮出雷電劍,狠狠砍中了一角龍的頭部。被擊中的地方爆出了一陣宛如火花般的雷光。

不過,基奧現在也沒有多餘的精神去關心這些事。因為,他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會掙脫這個陷阱。岩壁有可能會先承受不住一角龍的強大力量而崩塌。一旦飛龍突破這個陷阱,基奧就真的沒有任何可用的計策了。如果只是無計可施倒也罷了,但以他現在疲累到極點的狀況來看,到時甚至無法保証能夠再一次順利逃脫。

基奧一心一意不停揮動著手中的雷電劍,彷彿像是希望借此忘記這種生死僅有一線之隔的強烈緊張感。他盡可能擠出體內本來早已所剩無幾的力氣,用全身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發動斬擊。

獵人的攻擊只能勉強割傷對方的皮肉,完全無法傷及一角龍堅硬的骨骼。但是基奧也已經沒有力氣轉而對其他部位發動攻擊了,只能站在原地揮劍,這就是他現在唯一還能做的事。

身體好痛、好累,好想就此放棄、逃走,想早點回江波村無數軟弱的話語在基奧的腦海中浮現又消失。

他之所以還能堅持下去,完全是憑著「大家為我做了多少事,我就要努力到什麼地步」這麼一般幾乎只能說是在逞強的決心。

不過,基奧的逞強得到了回報。

斬擊對飛龍並未造成多少損傷。由於一角龍的骨頭實在太過堅硬,反而是雷電劍先開始出現了劍刀缺損的狀況。

但是,那些能夠貫穿對方頭部,伴隨著每記斬擊所產生的雷擊,在轉眼間就讓眼前的獨角龍受到了相當大的傷害。現在,一角龍甚至已經沒有力量繼續讓後腦部浮現憤怒的紅色紋路了,與之前相比,它顥然衰弱了許多。

「對雷屬性比較沒有抵抗力,難道就是這麼回事嗎?」

舉例來說,錘的蓄力攻擊是一種「消耗獵人本身的體力以提升打擊力道」的方法,不過因為屬性攻擊算是一種附加效果,所以獵人可在不需消耗任何力量的情況下提升傷害輸出。對於攻擊力較低的單手劍來說,這堪稱是另辟蹊徑的創舉。

「我果然還是得依靠大家的支持啊」

基奧把手中的雷電劍握的更緊了。他的手臂仍然不停地揮舞著,但眼角已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在村長及村民的寬容下,自己獲得了挑戰的機會,受到羅西的情報幫助,被老人的話語所引導,甚至連幾乎是初次見面的埃迪麗卡都伸出援手。

而且,現在基奧才總算察覺到,武具店的老婆婆也確實照她之前提過的,將這套沙龍系列防具針對右撇子的自己進行了微調,使自己在行動時比以前更加靈活。

或許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是在這次狩獵中,如此「微不足道」的差異,不知已經拯救了基奧多少次。

之前的炸彈攻擊也並非完全沒有發揮效果。一角龍確實受到了傷害,它之所以一直不願意讓對手察覺自己負傷之事,多半是受到野性本能的警告之故。如果沒有眾人的協助,基奧大概早就放棄了。正是因為他之前沒有放棄,所以現在才能將一角龍逼到這個地步。

雷電劍的劍刀這時已經損壞到不堪使用的地步,幾乎只能算是一根棒子了。話雖如此,但蓄積於劍身中的雷擊尚未耗盡。基奧仍然可以利用將劍砸在敵人身上時的衝擊來逼出電擊的威力,每一擊都讓一角龍更接近死亡。

「各位,我一定會戰勝一角龍,凱旋回到江波村的!」

就在基奧涌現這種確信的瞬間。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角龍以渾身之力發出了吼叫。

「嗚啊?!」

基奧不由得捂住了耳朵。不過,吼聲本身並沒有什麼殺傷力。雖然如此,但卻發生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狀況。

飛龍持續遭受獵人執著斬擊的頭部,更正確地說,應該是刺入岩壁中的獨角根部,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龜裂,在一角龍這使盡全身力量的吼叫之下,深紅的角應聲折斷了。

重獲自由的飛龍用力將頭往上一揚,巨大身體也隨之拉長了幾分。基奧不禁跌坐在地,看起來就像是被對方活動時引起的風吹倒似的。不知道對方是刻意或偶然,但在基奧眼中看來,一角龍就像是憑著最後幾分不服輸的鬥志而自行將角折斷。

「就算恢復了自由,不過你應該也沒剩了多少體力了吧!」

然而,一角龍卻完全沒有素現出像是變得比較虛弱的反應,它用力一蹬地面,加速衝向基奧。雖然失去了角,但飛龍仍然不打算逃走,反而直接朝獵人衝了過來。

「唔喔!」

本來以為對方可能會躲進沙中而從腰袋中取出油漆球的基奧,這下徹底被敵人反將一軍。

雖然他及時在地上一滾閃開了衝刺,但一角龍卻以令人難以想像它正處於瀕死狀態的靈活動作迅速轉身面對基奧。

飛龍以斷面處凹凸一平,模樣悲慘的獨角根部筆直對準他。閃躲這第二次的衝刺,對於已經完全失去平衡的基奧而言是不可能的事。

「嗚哇啊啊啊啊啊!」

基奧正面挨了對方的衝刺,整個人被挑飛到半空中。不過因為兩者體型差異過大,所以基奧在徹底承受衝刺威力前就先被彈飛了出去,摔落在地。

一角龍絲毫不肯放鬆,又一次向獵人衝了過去。

失去角的飛龍,其實只要一腳踩下去就能結束戰鬥了。

但是,因為踩踏時目標將會位於自己身體下方的死角,有可能會被躲開,所以它才會決定選用「連續讓對手摔落地面」這種效率較差卻也較為確實、破綻較少的方式來解決基奧的吧。

到了這個地步,基奧才好不容易算是能夠與一角龍平起平坐。不采用比較能顯得自己游刃有餘的方法,而是選擇能夠確實收拾敵人的戰術,這表示一角龍承認眼前的獵人是與自己同等級的對手。

但如果在此喪命的話,那麼這些事都將不具有任何意義。面對強敵的第二次衝刺,基奧同樣還是沒有閃過,直接承受了這一擊。

「喀啊!」

這時,基奧的位置在通往沙漠的出口附近,被挑飛到空中的他,直接飛越了分隔沙漠與台地的岩壁,一頭栽進了沙中。

一角龍以它強靭的身體撞破岩壁,很快地也追到了沙漠。一角龍這時分明應該已經相當衰弱了,但當它在滾滾煙塵中緩緩現身時,仍然充滿了襄人望之生畏的氣勢。這氣勢應該不來自於強悍的肉體,而是堅強的精神吧。

「要比耐力的話,我可不會輸給你啊!」

基奧一邊拍掉身上的沙子一邊站了起來。老實說,他現在已經累到連睜開眼睛都覺得很費勁的地步了。但是他相信,自己眼前的丁肚龍應該也差不多吧。

「如果條件一樣的話,我絕對不會先示弱。」

但是,新的敵人在這個時候出現了。是三只黃速龍,不,或許該說基奧和一角龍才是突然出現的一方吧。畢竟前者原本就在沙漠,獵人和飛龍才是闖入者。

面對突然出現的基奧與一角龍,黃速龍一時之間似乎感到頗為困惑,不過它們很快就認定滿身傷痕的基奧是今天的獵物。它們繞大圈避開了一角龍的龐大身軀,逐漸向基奧逼近。

「這下慘了。」

體力幾乎完全耗盡。武器的損傷十分嚴重,已經不能期待還有銳利度可言。基奧心想,要是在平時,這樣的敵人當然不算什麼,但換成現在這種疲勞至極的狀況時,三頭黃速龍可能會成為比自己在最佳狀態時遇上的桃毛獸王還要更為棘手的敵人。

而且,眼前還有一頭雖然處於瀕死狀態卻仍然極為兇猛的一角龍。

「九死一生了」

雖然基奧口中這麼說,但他的心裡卻沒有多少恐懼感。他覺得,或許只是自己的感覺已經麻痺了而已。

好不容易以為能夠打倒一角龍回去的說,真是可惜啊這就是基奧現在心裡唯一的感想。

下一瞬間,一角龍所有了動作。基奧想,它可能是打算在獵物被黃速龍搶走前先以自己的力量分出勝負吧。不過,實際上映入基奧眼中的景象與他所想的完全不同。

一角龍應該也和基奧一樣,沒有剩下多餘的體力可以浪費了。不過,它這時卻在原地轉了一圈,以強靭的尾巴將逐漸靠近基奧的三只黃速龍都掃飛了出去。

基奧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這意料之外的一幕。

三只黃速龍陸續發出像是在對一角龍表達不滿之意的叫聲,然後就轉身離開了現場。

「一角龍,你」

在激烈的戰鬥後,不打不相識的友情在兩者之間萌芽基奧當然不會產生這樣的誤會。証據就是,當一角龍確認黃速龍離開後,它隨即再次面對著基奧雙眼之人涌現了彷彿無窮無盡的鬥志。

「你是不希望受到妨礙吧」

明明身處這樣的極限狀態,但基奧卻忍不住揚起了嘴角。他笑了。

現在,在基奧的眼中看來,一角龍就像是一個充滿自尊心的孤傲戰士。

他覺得,現在眼前的對手已經不再只是一頭獵物,而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勁敵。如果自己沒拼命發揮全力戰鬥,對它簡直就是一種侮辱。

因此基奧並沒有選擇逃跑,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打算正面迎戰已經擺出架勢、準備發動衝刺的一角龍。

「這是最後的勝負了!」

雷電劍也差不多到極限了。接下來的戰鬥,明顯會成為雙方最後的交手。

沙漠這時充滿了奇妙的靜寂。

雖然極為安靜,但空氣中卻滿是刺人的緊張感,似乎連天空都變低了幾分。

下一瞬間,一角龍仰天發出咆哮。不過,這聲咆哮中已經不再蘊含著能夠使基奧受到壓迫的威力了。

與其說吼叫的對象是眼前的獵人,聽起來更像是它希望借此提振氣勢,激勵自己發揮出最後的一絲力量。

一角龍的翅膀大幅張開。

它的巨大身體一沉,將所有的力量集中在雙腿,然後一口氣讓力量爆發了出來。飛龍這次衝刺是抱定有去無回決心的全力突擊,面對那個揚起沙塵朝自己逼進的龐大身體,基奧則采取在原地站定,用劍指著對方以估計距離的方法應戰。

基奧吸了兩次氣,然後一次將之吐出。

這時,一角龍與基奧之間的距離已經變成了原先的一半。獵人再吸了兩口氣,接著閉住呼吸,將所有的空氣集中到下腹部,擠出了最後一分力量。利用這點力氣,基奧筆直地朝一角龍沖了出去。

相對於那個逐漸逼近的巨大身影,基奧實在太過渺小。

即使如此,他的心中還是沒有產生任何迷惘。所有道具都已耗盡,唯一還能用的就是自己的身體。

但是比起自己的安危,基奧這時更想與一角龍進行一場超越體型大小差異的決戰,希望能夠從正面與對方徹底分出高下。

他一邊跑一邊估計距離。即使時機只差了一瞬間也會使自己喪命。這一擊需要發揮如神之領域的集中力才有可能成功。

當雙方的距離變成零的瞬間,基奧盡可能地在不安定的沙地上站穩,將往前沖的勁配合上全身的所有力量,刺出了手中的雷電劍。

這一擊有一半以上是在賭運氣。

飛龍頭部先前遭到獵人連續砍殺了無數劍的那一點,這時正好撞上雷電劍的劍尖。

基奧渾身一刺的威力,以及一角龍全力沖刺的所有動能,現在全部都集中在那一點上。

基奧感到極為強烈的衝擊傳遍全身,眼前頓時變成一片漆黑。他只知道自己的身體因為撞擊時的強大衝擊力而一下子飛出老遠。

「呃啊!」

在短暫的浮游感之後,基奧結結實實地摔落在沙漠上。他一時喘不過氣來。但是,他還活著。

「唔」

基奧知道,自己現在沒有那麼多時間悠閑地享受昏迷狀態,他拚命激勵自己,最後總算是站了起來。他之所以這麼做,為的是要親眼確認這次豪賭的結果。

雷電劍已經不在右手了。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呢喔喔!」(原文如此)

一聲彷彿可以撼動天際的巨吼響起。

基奧看向這聲慘叫的來源。他所用的雷電劍,這時已經深深地穴進了一角龍的額頭。該處由於先前連續遭受攻擊而變得脆弱,因此在基奧竭盡全身餘力的一刺之下,整把劍就像是被吸進去似的,就只剩劍柄還露在外面。

連基奧自己也不敢相信。

他忍不住盯著自己的右手。但是這並不是夢。証據就是,隨著那聲慘叫一角龍的身體往前一伸,發出轟然巨響倒地。它就這樣倒斃在賽克梅亞沙漠之上。

狩獵結束了。

基奧順利達成了目的。

但是,他本人卻完全沒有絲毫夢想已經成真的感覺。

他甚至還涌現了一種莫名的寂寞感。

基奧心想,如果要坦白表現出此刻自己內心的感受,那應該就是對最強大的勁敵表示哀悼之意吧。他衷心地為一角龍祈禱,希望對方能夠獲得安息。

尾聲

基奧回到江波村時,全村的人都到碼頭來迎接他了。

當基奧從靠上碼頭的船只中露面時,村民群中響起的是一陣聽起來終於安心的柔和歡呼聲。從這點可以看出,眾人關心的焦點並不在於這次狩獵的成功與否。

聽到村民們的聲音後,基奧才終於有了回到家的感覺。他勉強打起精神,撐起身體。雖然身上的傷口已經在回程途中接受了船員的治療,但因為體力消耗過度的關係,所以暫時還無法隨心所欲地活動。

「基奧,歡迎回來!」

村長跑過來扶著他。聽到對方的問候,基奧不好意思地一笑。

「我回來了。」

基奧將其它的行李都交給船員們處理。不過,有件物品他堅持要由自己來拿。他將那個東西拿到村長的眼前。

「一角龍的角,我帶回來了。」

「那就是說」

村長睜大了眼睛。

「狩獵成功了!」

在這個瞬間,村民們發出了驚訝的叫聲。

「真是,看你弄成這副德性。」

帕蒂發出了像是母親看到自己玩得滿身髒兮兮的孩子回家時的抱怨。不過,她的表情看起來更像是為村子裡的同伴能夠平安歸來而衷心感到高興的樣子。

「我馬上就會趕上你的啦!」

滿臉笑容的羅西,嘴上還是不肯輕易認輸。

「恭喜您了!」

埃迪麗卡對基奧則是贊譽有加。

「幹得不錯哪!」

「老爺爺嘿嘿,我回來了!」

面對神情之中似乎頗為感慨的老人,基奧以笑容回應。

「雖然我現在這樣實在不能說是平安回來啦,不過至少狩獵是成功了。」

「好!今天咱們就來舉辦慶祝基奧回來及狩獵成功的宴會吧!」

村長對眾人如此宣布,但老人卻隨即接上一句「等一下」,制止了村長。

「怎麼了嗎?」

感到不解的村長提出詢問,老人則是露出了看起來充滿壞心眼的狡猾微笑。

「我要回去了。」

「咦?您怎麼突然這麼說?」

村長再次瞪大了眼睛。雖然結果是無法獲得援助,但是村中應該沒有人會對老人抱有怨恨之心吧。村民群中也陸續傳出了「機會難得,您就留下來一起慶祝嘛」之類忍留的話語。

「沒什麼啦,我很快就會回來了。安排工匠的事,應該是越早完成越好吧?」

聽到這句話,村長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啊,可是,老爺爺,我們又沒有繳清你要求的東西」

老人豪邁的笑聲打斷了基奧這段吞吞吐吐的發言。

「啊哈哈哈,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是來觀察這個村莊到底值不值得提供援助的啊!」

「那麼,您這是願意無條件提供我們村莊支持了?」

羅西兩眼發亮如此說道,結果卻換來老人一聲怒喝。

「混帳東西!哪有這麼好的事?!你們還是得好好繳納出單子上的委托物品。不過,我就打點折扣,讓你們分期繳清吧。」

聽到老人的話,羅西「唔唏」一叫,縮了縮肩膀,惹得許多聚集在此的村民不約而同發出苦笑。

「不不,這樣就已經很夠了。老爺爺,真是太感謝你了。不過,記得你曾提過,我們如果沒有一次繳納齊全的話,你就會虧本了吧?」

老人說過要一次賣掉整批貨物才能獲利的事。

「呵呵呵。算啦,你就別煩惱那麼多了。」

基奧覺得,讓老人犧牲到這種地步實在有點過意不去,他突然靈機一動。

「那,這個就當成是給老爺爺你的訂金吧!」

基奧一邊說一邊推給老人的東西是一角龍的角。

「基奧?!」

村長又一次睜圓了雙眼。不只是村長而已,連羅西、埃迪麗卡,甚至是老人,大家都對基奧的行動感到非常驚訝。

「這可是你好不容易成功狩獵一角龍的証明喔?」

只要敢說謊,戰績這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雖然只要到獵人公會去查詢就可以知道事實如何,但這麼做畢竟相當花時間。所以,有不少獵人時常喜歡布酒吧等地吹噓自己的狩獵功績。這時,最能夠清楚証實自己所言非虛的東西,當然是取自於怪物身上的戰利品了。

獵人們之所以會刻意選用怪物素材來制作自己的裝備,一方面當然是因為該種素材具有值得利用的優秀特性。另一方面,這類裝備也可以視為一種「確實狩獵過這些怪物」的証明。

「沒關係啦,我也不是因為想被誰誇獎才去狩獵的,能夠獲勝就已經很滿足了。」

基奧這種不把珍貴的角當成一回事的發言,讓老人露出了苦笑。

「哎,你們這對父子還真是一個樣哪!」

「父子?你是說我爸爸嗎?」

「是啊。那傢伙在狩獵一角龍回來之後也是一樣。『這是一次痛快的狩獵,我已經很滿足了』,他是這麼說的。」

「爸爸他啊,對了!老爺爺,我一直有件事想問你,為什麼老爺爺你會有我爸爸的日記啊?!」

基奧本來以為老人又會用獨特的笑聲含糊帶過,不過對方只是聳了聳肩。

「真是個遲鈍的傢伙哪!師傅啦!」

「誰?」

「我、是你父親的、師傅啦!」

「咦!!??」

基奧這時搞不好比先前突然遇上一角龍的時候還來得更為驚訝。

「老爺爺你是爸爸他的師傅?騙人的吧?」

「沒禮貌!不只是你父親而已,還有你說的『多恩多魯瑪的大叔』,他們兩個都是我的徒弟喔!」

基奧這時真的很想要老人拿出什麼証據來看看。

「跟全盛時期的我比起來,那兩個根本還是菜鳥啦,菜鳥。」

基奧不禁仔細打量著老人,對方似乎對基奧的視線感到相當高興,有點不好意思地挺起了胸膛。

「當你父親變成個象樣的獵人之後,你父親、我、那個『多恩多魯瑪的大叔』,此外還有一個人,我們四個人一直都是隊友。」

所以老人把一角龍的角推還給基奧。

「你山留著吧。訂金我已經收到了。」

「咦?」

基奧看向村長,不過後者只是拚命搖頭。

「是你的父親啦。」

「我爸爸?」

「是啊。你讓我想起了過去與你父親在一起時的回憶,就把這件事當成訂金吧。那傢伙是個好徒弟,也是個值得信賴的隊友。今天可以說是因為有你父親與我之間的緣分,我們現在才會站在這裡的。」

基奧若有所思地點頭附合。

「嗯,我也學到了許多事。就是因為借助了大家的力量,所以我才能成功。我不認為自己是獨自戰勝一角龍的,現在我可以了解老爺爺你在說什麼了。只有當大家同心協力時,才能發揮出巨大的力量。一角龍非常厲害,是因為有大家的幫助,我才能回到這裡的。」

老人似乎感到頗為滿足地點頭。

「有這樣的體就已經足夠了。訂金的事也是這樣,你就當成是自己的父親透過這些因緣際會,在冥冥中對你伸出了援手吧!」

不過老人又補上了一段話。

「做人哪,有時候不能夠太過單純老實。就像這次一樣,即使過程中會遇上某些困難也不要輕言放棄,有時候就是要貪心一點,盡量努力掙扎看看吧。這樣一來,或許就會有某人願意提供協助喔!」

「意思是說,不要把自己局限布小框框裡?」

「是啊。既然要當獵人,那就當個了不起的獵人吧。」

「村長說要拒絕援助的時候,其實那時老爺爺你也是想那麼說的吧?」

不要隨便依賴其他人,應該要先自己試著努力看看,這樣才有可能拓展出一條途徑。老人大概就是想告訴基奧這些事吧。

「表現的機會都被搶光了哪。」

老人看似有點賭氣地聳了聳肩。

「好啦,我也差不多該走了。」

「老爺爺,日記怎麼辦?!」

基奧對著老人轉身離去的背影大喊。

「你就留著吧,這樣那傢伙應該也會比較高興哪。」

「有空的話要來村子裡多玩幾天喔!我會更加努力,讓村莊變得比現在更大!」

「既然要做的話,那就試著讓這裡變得比多恩多魯瑪還大吧。」

老人說著說著,嘴角也浮現了笑意。基奧則只能苦笑。

「太難了啦。那我一個人得當幾百個人用才行啊?不過,至少我會抱著有朝一日要達成這個目標的想法來努力的。」

「這樣就對了。哎,跟我比起來,你也是個根本還不成氣候的菜鳥哪。改天我會再來鍛煉你的對了,要不要幹脆來我的徒弟啊?就讓我代替你父親,把你培養成一個優秀的獵人吧。」

老人此時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溫柔。說基奧完全不感興趣是騙人的,不過

「老爺爺,你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是我不能答應。」

現在,他還完全沒有想離開江波村的打算。

「什麼嘛,真沒意思哎,連這方面也和你父親一模一樣哪!」

老人看著基奧。不過,基奧卻沒有受到對方注視的感覺。他想,老人或許並不是在看自已,只是把已過世的愛徒身影與自己重疊在一起吧。

「嘿嘿嘿,沒什麼啦。」

「經過多恩多魯瑪附近的時候就到我家來坐坐吧,至少會給你杯茶喝。」

老人一邊發出「喲喲喲」的笑聲一邊往船的方向走去,笑聲中有種高興的感覺。基奧目送著對方年邁的身影,直到老人完全消失在港口為止。

可能是因為老人提起了自己父親之事的關係吧,基奧覺得自己似乎從對方的背影中找到了「父親」。他想,要是爸爸還在世的話,應該也會像這樣教導自己許多事情吧。被老人誇獎,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經歷過這些事之後,基奧才終於覺自己與父親的距離稍微縮短了一些。即使是他打倒一角龍時也沒有這樣的感覺。

「我一定會去玩的!不要只有茶而已,也要記得準備點心喔!」

基奧對著逐漸遠去的老人如此大喊。他心想,有空的時候就去討杯茶喝,順便幫老人按摩一下肩膀之類的吧。

「好啦,咱們也要開始舉行宴會了!」村長一邊喊一邊拖著基奧走進人群的中心。基奧從感傷的心情中回到現實,與眾一起發出了歡呼。

老人說過,人與人之間會彼此互相連結。基奧覺得,能夠與這個村莊以及村莊中的人們產生結,實在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當晚,雖然基奧已經疲憊不堪,但他卻一直無法順利睡著。他想過要逼自己入睡,但最後還是從床上坐起身,拿起了放在床邊的,自己父親所寫下的日記。「爸,你在擔心我嗎?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會把老爺爺帶到我面前來的嗎?我跟你一樣狩獵到一角龍了!這裡的人都對我很好,所以你可以不用再為我擔心了。我會在這個村莊裡一邊借助大家的力量,一邊盡力幫助他們作為回報,然後成為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獵人。所以,你不需要再擔什麼心,在天上閑地看顧著我就好了。」

基奧對日記說著說著,突然對自己這種看起來充滿少女情懷的行為感到不好意思,於是一頭鑽進棉被裡。這次,他幾乎沒有花上什麼時間就安然地進入深沉的夢鄉。幾天後,在老人的按排下,工匠們來到了江波村。資材與工人也隨後陸續抵達,村莊的擴建工程就這樣始了。在工程期間,埃迪麗卡做出了要在江波村繼續住上一陣子的決定。她是繼羅西之後,第三名選擇江波村作為據點的獵人。雖然這是一件非常令人高興的消息,不過大家一致決定暫埘不要讓老人知道這件事。另外,傷癒之後的羅西也在基奧的協助下成功地狩獵了格榴斯。羅西先前一度陷入沮喪,但狩獵成功後就馬上恢復了精神,讓他身邊的人們都鬆了一口氣。

獲得了兩名可靠的同伴,基奧也產生了一種「自己與各式各樣的人有所連結」的歸屬感,這是他之前不曾有過的感覺。經過了一段時間後,村莊的擴建工程終於順利完成,而關於江波村的消息也迅速傳遍鄰近各地。雖然成長速度並不快,但村內的訪客數量正在確實地逐漸增加。

就這樣,江波村總算開始邁出了成為連結大陸各地樞紐、能四通八達之交通要沖的第一步。<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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