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个王八蛋!」
佐野悲愤地大叫,并举起手上还滴着红色液体的小刀砍向土仓。我很想大叫「住手」,但嘴巴彷佛麻痹似地动不了,也就发不出声音。
「哼」
小刀的刀刃还没到达,眼神带有残忍光芒的土仓
「最起码我会对你说一句:辛苦了。」
右手随意一闪,佐野的胸口「啪」地溅出血沬。
「嘎!」
佐野像断了线的傀儡「喀咚」地倒在地板,那声音跟冲击力道经由地面振动着我的头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再见了!」
土仓一面发出刺耳的尖笑声,一面往我这边接近,因此我连忙把眼睛闭上。现在还不适合跟他斗。剎那间我感觉到有影子在我头上,也感觉到土仓正往我这边看,但我立刻停止呼吸,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
不久,土仓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远方。我确认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以后,不断动脑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而令我头昏眼花的耳鸣状况也慢慢减轻。就在那个时候
「」
我突然站起来。
一面啪答啪答滴着血,一面走向跟刚刚的我一样,倒在血泊中的佐野旁边。
「嗨!」
佐野看到我正静静低头看着他,混浊的双眼露出惊愕的眼神。
「为什么你」
因为嘴巴流血而说话不清楚的佐野问道。虽然我心里也有许多话想脱口说出来,但又觉得把那些话告诉佐野很蠢,因此只是带着叹息告诉他:
「老实说,我很不安。担心你是不是真的会杀我。」
「真的吗?」
我举起左手给发出疑问的佐野看。在衬衫腋下那边刚好裂开,渗出「真正的血」。
「小刀的确刺到我哟,就在我腋下之间呢。因为我试图在一瞬间夹住小刀,就多多少少被划伤了。不过多亏这样,也让你成功骗过土仓,事先准备的血浆也流出来了呢。」
「什么」
「你的手应该有感觉到吧?毕竟用那么猛的速度冲撞过来呢。」
也因为他那一撞,导致我后脑以被推倒的形式猛烈撞击地板,脑袋到现在还昏沉沉的呢。
「我没有刺中?」
「一点也没错,我妹不是交待过你『途中千万别闭眼睛』?」
「那么」
「很遗憾,我、还活着。」
毕竟我也不是无止尽的大好人。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佐野会像这样,在最后关头背叛我的可能性。
我眯着眼睛低头看充满惊愕又狼狈不堪的佐野。
「因为,还是把我杀了比较好呢。」
要站在对方的立场想想看。
小七姐曾经教过我,「不论战斗或者像这次的战略,只要常常做那件事,就不会发生什么愚蠢的结果哟」。
这一次,如果换成我是处于佐野的立场呢?
如果照当初所预定的,佐野假装把我给杀了,顺利把钱从土仓那儿骗到手。
拿到钱以后固然开心,但真正的问题在后面呢。因为土仓很可能会报复背叛自己的佐野。
土仓因为两年前的事对我怀恨在心,还特地提供奖金悬赏我的项上人头,怎么可能不会把那份执着转向佐野呢?而我又不可能杀死土仓,尽管我可以把他海扁一顿,让他不敢再做坏事或对付佐野,却还是无法保证土仓绝不会找佐野报仇。
而且,就算从土仓那儿取来的钱用在妹妹的手术费上,但若考虑到之后的住院费,以及兄妹俩接下来的生活费,五百万一下子就花光光了。恐怕这中间原本用来支撑两人生活的佐野收入,也会因为离开土仓而没了。
那么,对佐野来说最安全,也能够得到最大利益的方法会是什么呢?
佐野拟出来的结论,就是把原是敌人的我所提出的作战计划,泄漏给自己老大。再反向操作杀死我。
这可就立下了大功劳呢。我可不是爱炫耀,但土仓就算跟我正面冲突,连万分之一赢我的可能性都没有。然而现在佐野却带来能够暗算我的机会。
没有被敌人的甜言蜜语欺骗,还反过来利用敌人,佐野不仅能够因此提高身价,还能确实杀了我。因此他不但能拿到那五百万,还不用担心土仓追杀。甚至还能因此受到器重,继续在土仓底下做事。毕竟土仓在聚集金钱这方面的确很有一套,虽然用的是非法手段啦。
若纯粹往「利益」的方向思考,佐野这次的行动是正确的,正确无虞。若纯粹只是想得到什么利益的话
我凝视着奄奄一息的佐野,虽然最后以这种结果收场背叛人的他,最后遭人背叛。
「我曾经想相信你的」
我不知不觉脱口说出这句呢喃,连自己都呆掉了。
干嘛讲得像在发牢骚啊?自己又不是没预料过事情会变成这样,而且我还有事情必须要做。加上耳鸣跟头晕都消失了,也得去追逃之天天的土仓但那件事,我现在都嫌麻烦。改天再说吧。
「总之,我先找人救你。等你伤痊愈了,就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对倒在地上的佐野那么说,然后从口袋拿出手机。这个情况与其叫救护车来,不如叫美智乃或柚岛还比较实在,也不用解释那些复杂的事情。这个位置的话,离柚岛她家比较
「啊」
不能叫柚岛,上次她还对我丢下「随便你啦!」这句话.使得我们现在的关系乱尴尬一把的。加上那天我也没有打电话给她,后来见面讲话,不论说什么都只是「是吗?」或「还好」这种含糊不清的回应。最近跟她实在很难说得上话。虽然我不记得自己到底讲了什么惹她生气的话,但她似乎到现在还在气头上呢。
没办法,只好放弃找柚岛。正当我准备从电话簿联络美智乃的时候
「唔」
我听到佐野的呻吟声。仔细一看,原本仰躺的佐野不知何时变趴着,他抬起头来狠狠瞪着我看。
「喂、喂!不要动得太厉害,你那不是什么轻伤」
「」
佐野的视线直盯着我看。明明他已经虚脱到意识朦胧的程度,却还能发出冷到透骨的锐利视线。
「你、你再等一下哦,我马上找人来救你。」
他一定是伤口痛到不行吧。我别开佐野直盯着我看的视线。像被他催促似地加快操作手机的手。
好不容易从电话簿拨号出去,电话响了两次,就在它响第三次的那一瞬间,我的余光扫到佐野的手突然「咻」地往我这边伸过来。
「唔哇?」
手机掉在地上并发出「喀嚓」的声响,我发现得太晚了。我往下一看,佐野鲜血淋漓的手正紧紧抓着我的脚踝。
「你看出我的作战计划是吧」
纵使呼吸紊乱,佐野仍露出浅浅的笑意。他目光炯炯,彷佛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放、放开我!」
我的脚用尽全力想挣脱甩佐野那只手的束缚,但他的手却动也不动。不动如山到让人毛骨悚然,我彷佛被石像抓住似的。那根本不像是受那种重伤的人使得出来的握力。
这、这是怎么回事!
瞬间我的脑袋被近似恐惧的焦虑包围,陷入半恐慌状态的我,总之设法举起右脚想阳佐野的手。但是那一瞬问,佐野的嘴巴却「嘻」地歪斜,露出可怕的笑容。
「但是你没料到事情会有这样的演变吧?」
问题在后面!
伴随着毛骨悚然的直觉,我回头一看,那儿站着就跟刚才切断铁管那样,对准我把手举高的土仓。他的脸上,充满确信得到胜利的笑容。
「唔!」
我左脚被佐野紧紧抓住,右脚想要踢他却又不是很平衡。再这样下去的话
「这次你死定了!」
土仓用力把他的手往下挥,彷佛在嘲笑焦虑的我,只见风刀发出声响逼近而来。
糟糕!
正当我冒出那个想法的时候,已经这次的并不是假的,真正的致命伤就烙在我身上。冲击力道贯穿身体,我的视野产生剧烈的闪烁。
「啊、嘎!」
虽然因为我身体往旁边弯而闪过紧接而来的铁管攻击,但侧腹却啪地裂开。与其说是裂开,倒不如说是被挖开还比较贴切。好热,忍不住那痛楚的我当场蹲下来。我很想替没有因此失去意识的自己拍拍手,但两手要压着满是鲜血的伤口都很勉强了。
「嘿嘿嘿」
土仓踩着轻松的脚步,一副惹人厌地慢慢接近我。我努力不让身体颤抖,也拼命阻止意识中断。我凭着意志力抬头瞪他,痛楚与愤怒在我眼前不断闪烁。
「你这个王八蛋」
「吓到了吧?这就是所谓的智力对决。」
「你能不能讲一些适合你那张脸的话」
此时太阳穴感受到强烈的冲击,因为他踢了我。我叫也没叫就倒在地上,脸部猛然撞到地板。我自己的血还弹起来溅到脸上。
「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吗?喂!」
上仓说了这句话以后,便走向还倒在地上的佐野。
「佐野,辛苦你了。」
「嘿嘿你会遵守诺言吧?」
「放心,我会遵守诺言的。我会付钱给你哟。」
听到那句话的佐野宛如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露出安心的表情,像睡着似地闭上眼睛。看他的身体还微微上下起伏,应该还活着吧我讶异地看那两人的对话。
「你那什么脸?觉得很意外吗?」
土仓发现到我的视线,歪着嘴说道。
「若不够重义气,是不会有人跟随我哟。不过,这家伙提出这种提议的时候,我的确是吓了一跳呢。他说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能杀了你并拿到钱就好哟。」
什么事都愿意做,无论如何连命都不顾
是吗?佐野不惜做到那种程度
「多亏有他,我才能像这样把你打倒。你不过是稍微厉害一点就跩个二五八万,才会落到这种下场哟。」
「说得也是呢。」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而且有切身之痛的了解。我心里的确是把这些家伙看得很扁。但是,用这个伤当作代价也未免太惨了吧?
我设法动我已经麻痹到失去知觉的手臂,把手伸进怀里。那是美智乃说她因为有事而无法帮忙,但为了「以防万一」要我带在身上的东西。我原以为它不会派上用场的。当初我讲的「不用啦,又不是什么苦战」,现在很空虚地在我脑海里重现。
可恶!
也不知道自己在骂谁,我心里暗骂并掏出怀里的东西,往地板用力一敲。
「唔!」
突如其来的闪光把这一带染成白色,事先闭上眼睛的我则是用尽吃奶的力气站起来。
「不、不要跑!」
我用意志力指挥步伐不稳的脚,把土仓的声音抛在脑后,拼命往仓库的出口跑。
好痛!血,止不住
那个想法不断在我脑子里盘旋,而断断续续呼吸的我,在深夜的工厂区拼命奔跑。
老实说光是呼吸就痛的我快晕过去,但我又不能因此停下脚步。而且总觉得随时都听得见土仓的笑声从后面传来。
我终于明白佐野为什么会亲自挑选这个地点,这个夜晚没有半个人影的工厂区。因为要是被发现有人在战斗而报警,反而会带来麻烦。虽然我当初也立刻赞成选这个地点,只不过一旦出了什么状况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就算喊破喉咙求救,也不会有半个人来。
「真是失策了」
想不到会出槌,而且是出了这么大的槌。
但是,虽然现在这么说或许听起来像是在帮自己找借口,但我也不是完全没预料到会有这种状况出现。
也就是,佐野背叛我、想杀我的行动以失败收场,但那可能也只是骗局。
换句话说,就是我看出佐野会背叛,识破佐野第一阶段的作战后,二阶段作战就是土仓趁我不备之时攻击我。虽然我抱着「怎么可能?」的想法,但还是仔细思考过那种可能性。
只不过,我看到佐野被上仓伤到的情况而抛弃那个可能性。因为那个伤怎么看都像是真的,跟我那利用演技及血浆所捏造的假伤不一样。所以我相信了,相信佐野真的被土仓砍伤。
但是我错了,因为佐野为了筹措妹妹的手术费,竟然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让我产生疏忽。想不到他会不惜伤害自己,这真的超乎我的想象。
这一次,我真的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不仅把土仓看得太扁,不过是要助人就得意过头,以为作战失败的话,届时只要用武力设法解决就好而目空一切。但是,佐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他可是连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
「这就是所谓觉悟的差异呢」
自我嘲讽地喃喃说道,整个人用力靠在附近仓库的墙上,再慢慢滑到地上。
到极限了。这已经不是还有没有力气的问题,感觉好像重要的回路已经断掉,身体再也不听使唤。
「可恶」
随着体力消失,意识也逐渐朦胧起来。然后睡意开始袭击我,彷佛要让我摆脱腹部的痛楚。这时候眼前开始变得模糊,我发现自己已经快把眼睛闭上了。
这次真的不妙呢
仔细想想,谁教自己要干这种蠢事呢。就算要帮人,但被情感牵着鼻子走,就会落到这种下场。
我是不是不应该陷太深呢
那句话隐约曾在我脑子里闪过。
「起来!」
就在那个时候,我听到有人在对我大声斥喝。
吓一跳的我睁开不知何时闭上的眼睛。结果发现眼前出现一张出乎意料的脸。
「你」
当我发出声音,剎那间眼前的人影露出安心的表情。但又立刻紧皱眉头,表情严肃地说:
「我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几乎想冷言冷语地说「真是败给你了」,一面把发出淡淡光芒的手伸到我腹部的伤口上。那是回复魔法,不像土仓跟我就只会伤害人,那是很特殊的能力。这时候我腹部的痛楚慢慢减轻,虽然离完全痊愈还有一大段的距离,但有种失去的东西又找回来的感觉。
「你不是把话说得很满?结果还受这种伤,你是白痴吗?」
「你真的很白痴啊,白痴!说你白痴还真白痴!我看是不是应该把你归类为最高等级的白痴啊?」
看来眼前这个柚岛,并不是濒死的我在临死前看到的幻影呢。与其要我在这种家伙的看护下死去,那我宁可跑去找阎罗王吵架,硬要他让我再活下去。
不过,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心里的确大大松了口气呢。
「可、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这次并没有请柚岛帮忙。若真的出了什么状况,她能够来帮忙固然很好啦,但是柚岛没有义务陪我,我们也没有做任何约定,跟扯上奖金的土仓跟佐野他们不一样。
「难道没有义务或约定,我就不能来帮忙?」
不知为何语气听起来像在生气,她斩钉截铁地那么说。
「我没有那个意思啦。」
「没有就好,毕竟我还是来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你现在应该有话要对我说吧?」
现在,应该有话要对柚岛说?我稍微想了一下,然后说:
「对、对不起」
「我没有感受到你的诚意。」
「谢、谢谢。」
「总觉得还不够。」
「非常谢谢你。」
「很好。」
柚岛彷佛老师似地俯视我,很满足地点头。我甚至还觉得好像听见她得意洋洋地说,「你就是不听我的话才会尝到这种苦头哟」。
我倒是怀疑这家伙,该不会只为了要逼我说这些话才跑来救我啊?
「喂!你跑到哪儿去了!」
另一头传来粗暴的叫骂声,柚岛突然恢复紧张的表情。她看着我的脸说:
「站得起来吗?」
可能是想叫我逃走吧。她担忧地问我,但我没有回答。却咯咯笑地抖动肩膀。
「怎么了你?」
也难怪柚岛会露出纳闷的表情,因为我现在很想笑。
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人会一面对躲藏的人大声喊叫,一面在后面追赶。
他应该是算准我没地方可逃,但就算是那样也太白痴了吧。要是我败给那种家伙,铁定连我后代都觉得是一大耻辱呢。我明白了,事情顺利进行后所产生的大意之心,竟然会变成这种剧毒。
看来,情势似乎是往我这边倒呢。
「怎么办?你的伤口又还没愈合」
柚岛不安地喃喃自语,我用力抓住她举在我伤口上面的手。
「咦?」
「柚岛,可以了,不需要再帮我愈合伤口了。」
月光照耀下的影子,往黑暗的仓库里延伸。那是我刚刚待过但没有离开很远的仓库。那影子延伸到捧着肚子蹲在地上,反复做着细又长呼吸的我。
「原来你逃到这种地方啊?终于让我找到了。」
走进仓库的是土仓。以确定胜利者之姿出现的他,踩着信心十足的脚步往我这边慢慢靠近。应该是想把我这个拼命逃跑的猎物逼到恐惧的深渊,再将我杀死吧。
「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怎么还不死心啊!」
「说得也是呢」
往下看并压着伤口的我,夹杂着几乎快消失的深沉呼吸喃喃说道。当我往上看,看到土仓正扬起嘴角。
「没错没错,做人还是要识时务一点,该死心的时候就死心呢。」
我开口对笑着那么说的土仓问:
「佐野呢?」
「啊?」
「佐野人呢?」
仔细一看,土仓并没有把佐野带在身边。或许是判断他目前的状况,最好不要随便乱动。但纵使佐野的伤势不重,也不是可以置之不理的伤呢。虽然在道义上我已经没有必要替他担心,但这家伙难不成因为把我逼到绝境而得意过头,忘记找人救助帮自己完成作战的伙伴啊?
「不晓得,搞不好就直接死在路边吧?」
剎那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
「喂喂喂,别那样子瞪我啦!我可是没再对那家伙做什么哟?要是背叛为了打倒你而那么拼命的部下,甚至把他给杀了,那就太过分呢。我没办法那么狠心。我、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做。你明知道在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对那种状态的佐野那么做,究竟会引来什么后果。
我用充满震惊与愤怒的眼神看着土仓,他却是冷笑地说:
「手持小刀的男性尸体有『两具』,经过荒唐打斗的结果最快后天这一带的报纸某个角落,或许会刊登这样的报导呢。」
「这么说你从一开始不,你下是说过会遵守约定,也会讲义气吗?」
「是某种程度的义气。而且,对于接下来就快死掉的家伙,那需要什么屁义气?就算我履行约定,若没有人因此感受到我的恩泽,那根本就没用。死人又不会替我做事。」
我无法再说些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刚刚土仓跟佐野之间的交易,我还以为两人之间多多少少有些信赖关系。但是土仓跟佐野之间,没有约定也没有义气,更没有背叛。追根究底来说,连足以背叛的信赖都没有。他们的关系完完全全就是把人当道具使用的一方,以及被当道具使用的一方。
「现在的你没资格替别人担心吧?」
佐野又往低头不发一语的我走近。
「那么,这次我一定要给你致命的」
「啊嗯?」
我的嘴巴突然念念有词,土仓因此停止动作。
「啊?你说什么?」
我仍然低着头念念有词地动着嘴巴,土仓探头并把耳朵靠过来。
而且没有任何防备。
「讲清楚一点啦!」
「我说我不会手下留情啦!」
大叫的我,用尽最后的力量让全身跃动,一站起来就从怀里拔出小刀砍向土仓接近过来的脸颊。
「什么」
被我夺走「力量」的土仓整个人往前踉跄站不稳,我把夺取的「力量」原封不动地传送到高举到跟天花板呈直角的右脚上。
我要一击就摆平你!
巨响与冲击力道从我的脚到脑袋,然后响遍整座仓库。我使尽全力瞄准脚步不稳的土仓后脑勺所使出的下压踢,以踩扁土仓脑袋的气势撞击到地面,是现在的我用尽所有力量的一击。
「」
土仓毫无爬起来的迹象。我踩着土仓半陷进地面的头,慢慢仰望昏暗的天花板。
想不到使出这一击就是极限呢
仿佛硬挤出全身的痛楚与疲惫的我深深「唉」地叹了口气。这一击,非常顺利。
现在的我只是把土仓与佐野拟定的作战计划,原封不动地再利用而已。利用对手因为占优势所产生的疏忽,利用我受了垂死的重伤,让土仓心生大意。
就像佐野利用自己受伤而欺骗我那样,我也带着伤势,等待土仓心生大意而让我有可乘之机。我之所以要柚岛暂停帮我疗伤,也是为了留下腹部的伤口。
要是伤口就这么愈合,虽说光线昏暗,但仍有可能被土仓发现。若是在伤口痊愈的状态下企图暗算上仓,被识破演技的可能性很高。既然没时间让伤口痊愈,就干脆利用它反向操作。
我要一次就摆平他。就算非常勉强,只要有机会让我使出那一击就好了。
这也算是一种赌注,但毕竟对手是那个执着很深的土仓,应该让他有机会彻底折磨垂死的我。身受垂死之伤的我,只能够靠这个方法打赢土仓。
可是好累哦。就在我还仰望天花板,静静地反复呼吸的时候
「土仓老大!」
我听到这阵子很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佐野就站在仓库入口处。他应该做过紧急包扎吧,我看他是用上衣缠住腹部的伤口。想不到他伤得那么深,还有办法走到这里来。
佐野看到陷进地面的土仓以及站在旁边的我,似乎在一瞬间就明白眼前的状况。他用惊愕的眼神看着我说:
「为、为什么你还有那种力量」
「如果说『多亏幸运女神的庇佑』,你相信吗?」
而且,还是嘴巴坏到不可理喻、脾气又拗的女神不对,即便是接受她的帮助,称呼她「女神」实在是捧过头了,还是称呼她是坏心眼的回复魔女吧。
「唔」
佐野彷佛不想听我这些戏谵的言词,他狠狠瞪着我并拔出穴在腰部的小刀。拔出那把沾有真血液与假血液的小刀,因为他打算再跟我战斗。
我们同样身为伤员,虽然我的体力已到极限,多亏伤处已经痊愈到某种程度;不过佐野应该是处于连要站起来都很勉强的状态。若在这时候开打,哪一方会得胜是非常明显的。
尽管如此
「我要干掉你!」
从佐野眼睛里散发的光芒并没有就此消失,反倒是充满「无论如何都要达到目的」的危险光芒。
「」
我直盯着拿小刀对准我冲过来的佐野,那不是想利用眼神牵制他的行动,而是为了整理我的思绪。
我就这么凝视佐野好一阵子,忽然间我背向佐野,然后往跟佐野站的地方完全相反的出口走去。
「想、想跑吗?」
听到他声音颤抖地这么说,我停下脚步,越过肩膀看他。
「看起来像吗?」
佐野「唔!」地说不出话。我看了他一眼,又往出口的方向走。
「怎、怎么了你?放马过来啊!」
我没有回答。
「你怕什么怕!我要让你见识到我一个人也办得到!」
我还是没有回答,也没有停住脚步。
「为什么」
这时候佐野的语气变了。
「为什么、要『放过』我呢!」
听到他有如在发牢骚的声音,我再度停下脚步。不过这一次我并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开口说道:
「如果我也处于你现在的立场,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呢。」
「咦」
「而且啊,我很佩服你的胆识哟。老实说,当你走进这里的时候,我心想『如果你对我求饶的话,我就会海K你一顿』。」
但是这家伙却向我挑战。明知道一点胜算都没有,但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没有放弃。佐野对我的话感到讶异,我又轻轻地告诉他
「土仓那家伙,打算对你见死不救。」
「唔!」
虽然表情僵硬,但佐野受到的动摇比我想象得还要少。或许他早就微微察觉到了,搞不好啦。尽管如此,佐野也只能跟着土仓,因为他没有其它选择。但是
「你豁出性命的那场赌注,真的不是盖的哟。不论结果如何,你都曾经赢过我一次。就算不跟土仓那种人,你应该也能够独当一面,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哟。」
我听到后面传来小刀「铿」地掉在地面的声响。
但是,接下来就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至于我则是头也不回地往出口走去。
「咦?这样的话,你们是哥哥的朋友吗?」
「是的,我们是基于小小的机缘认识的。」
姑且不说算不算朋友,但是有小小的机缘应该不算是说谎吧?
佐野鸫,今年八岁,是个好女孩,就算看到陌生男子突然跑来探望自己,也完完全全信任对方。
「对了,你那个哥哥好痛!」
可能是边说话的关系,结果不小心割伤了手指头。
「你、你没事吧?」
「你在做什么啊?真是的!算了,给我吧!」
柚岛还很鸡婆地说:「亏你平常还随身携带小刀呢。」从我手上接过苹果跟水果刀之后,她开始利落地削起苹果。厉害!这时候她要是有令人意外的一面,说「其实我不太会削苹果」的话就好了,真是个不太可爱的家伙。
后来柚岛把苹果切成兔子形状,盛在盘子里送过来,小鸫还笑**地对她说:「谢谢。」
「你跟你老哥不一样,是个表里一致又坦率的好孩子呢」
「咦?」
就在我不知不觉那么念念有词的那一瞬间,柚岛用手肘撞了我一下。
「既然都说要原谅人家,这时候就不要再讲那种话了!」
「我、我不过是发一点牢骚,没必要用手肘撞我吧!」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没事!」
仓库那件事情告一段落后,过了一星期。今天我放学回家的时候,就像这样顺便到佐野鸫的病房探望她。以佐野朋友的身分。
结果,后来我没有再对佐野做出任何动作。土仓那家伙也被自己一度以为逼到走投无路的敌人一次KO而尝到苦头吧,后来就没再看到他的人了。
这样的话,我们之间再也没有牵扯了吧我心里那么想原本是那么想的,但是又非常担心佐野他这个妹妹,于是就像这样偷偷跑来探望她。我想说我这个陌生男子独自造访女生的病房不太妥当,于是拜托柚岛陪我一起去。
我原以为会被她臭骂:「当初拼命提醒你不要陷太深,你完全没听进去还因此受重伤,现在还想再管下去?」但是当我说「我真的在意得不得了」而拜托她,想不到柚岛很干脆就说OK。对我的话感到讶异的她当然少不了无奈地叹气,不过她的表情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带了点笑容,女人心果真像海底针呢。
不过,我像这样跑来这种地方,到底想做什么呢?是为了帮助佐野他妹妹?但是五百万对我来说,毕竟是遥不可及的数目。一扯到这种现实问题,我的反应也跟一般小鬼没什么两样。
正当我不经意思考那些事情的时候
「那、那个。」
小鸫像是做好决定似地开口叫我。
「嗯?」
「我哥哥,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了。」
她一讲完那句话,不知为何就突然对我深深鞠了个躬。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是要我把他当成朋友照顾吗?那这个举动也未免礼貌过头了吧?
「你哥哥,怎么了吗?」
柚岛问道,小转则不安地抓住被单说:
「哥哥他最近不知为何辞掉工作,又找新的工作了。」
「新的工作?」
「是的。他把头发染回黑色,还说跟我以后见面的时间可能会减少,那份工作好像很辛苦」
我不由得跟柚岛对看一眼。佐野找新工作?他跟土仓的关系已经变成那样,当然是不可能在他底下做事了,但他似乎又找到新的工作并开始打拼了呢。而且,纵使必须减少跟妹妹见面的时间,他仍然努力想做好那份苦差事。
我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不知不觉地往上扬,然后像是劝告小鸫似地对她说:
「放心吧。」
「咦?」
「你放心,你哥哥是个很了不起的家伙呢。」
至于「毕竟他曾经打败过我呢」这句话,我当然是咽下喉咙没说。
之后我们闲聊一下,在小鸫依依不舍的情况下,怀着对她过意不去的心情离开病房。因为要是继续待在这间病房,很可能会遇到佐野。但是我打算在这医院前面多待一会儿,以便跟佐野见面。
如果,见到他的话,我很想对他说:「上次你竟然敢骗我,王八蛋!」再往他大吃一惊并愣住的脸狠狠打一拳。
做完那件事以后,或许可以听听佐野说说他心里的事。或许还可以找美智乃或彩姐商量,帮他找一份格外好的工作或介绍哪一家有良心的信贷公司也行。
以豁出性命赢得的赌金来说,绝对不算高额。<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