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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天使-my believe,your believe(1 / 2)

 故事的开端总是如此唐突。

我想这是一件无何奈何的事吧!因为我既不是神明也不是超能力者或魔术师,所以预测未来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办到。就算人类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预测推测未来,但只要是人的思想必定有其盲点,因此不可能完美的推测。

现实比小说更加离奇。

关于这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也很常听到否定的意见。然而,对现在的我来说,它可以称上是如假包换的真实。如果硬要用理论来解释,所谓的小说是从现实生活中所诞生的东西,因为小说家无法写出超越现实的故事。不过,这种歪理怎么样都无所谓。不管是现实比小说更加离奇或是情况对调,至少都不会改变我生存的现实是非常奇异。

话虽如此,但我并不觉得生存在这个奇异的世界里有什么不幸。虽然我也从未感到幸福,不过最近我却觉得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因此,我就这样踏进了每次都会光顾早就已经熟悉的大学咖啡厅。

我就读的大学是处在二流与三流之间的平凡私立大学,里面都是经济、经营之类的文科学系。因为设有资讯系,所以校方准备了许多部电脑以及购买价格昂贵的正版软体,试图改善学习环境,但外界却认为这种努力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因为位於住宅区正中央,校地面积十分狭小,要横越东西向的细长校地仅需数分钟的时间。老实说,我之前上的高中比起这所学校还大得多了。哎,因为高中还要加上操场的面积,在这种情况下将大学拿出来作比较或许有点可怜吧!顺带一提,这所大学的操场位於搭乘巴士当然是学校准备的免费校车需花费十分钟左右的地方。

在那样非常狭窄的校地上,仿佛令人喘不过气似的朝天空耸立的其中一栋校舍就是目的地。咖啡厅就位在A馆二楼,那儿就是我屡屡受到「照顾」的场所。

只是,若说到与平时有什么地方不同的话,那就是现在不是早晨,而是课程结束的时间。

日问部的课程只会上到第五节。虽然有夜间部学生专用的第六、七节课的存在,但对於身为普通大学生又没有加入特别社团的我而言,可以说几乎没见过咖啡厅超过下午六点后的光景。

不过,这并不表示店内有什么特别的改变。这里可没准备一到夜间咖啡厅就会变成酒吧,或是店员更换制服一般来说,是兔女郎装之类的会让人大吃一惊的把戏。顶多只是客人比白天略少,而店内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安静罢了。

说到为何我会在这种时候还留在学校里,当然不是因为上课时间延长的关系。与国、高中授课不同的大学课程拥有充分的弹性空间,因为缩短上课时间是常有的事。而且如果没有发生特殊状况,以研究为本职的讲师们并不会延长授课时间。

所以我选修的会计学入门,也在预定下课时间的五分钟前就结束了。

如果平常的话,因为某个重要的目的应该说是例行公事吧我得立刻赶回家才行,但是今天没有那个必要。与其这样讲,倒不如说最近都是这种状态。

因此,我才会看到至今为止从未看过的在这个时间点的咖啡厅,然后在那里看见她脸上出现未曾见过的表情。

「你看起来」我稍微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心情很差呢!」

对于我所说的话,对方的反应只是一句「多谢你鸡婆啊!」这种半点趣味性都没有且以她平常的作风来看,是绝对无法想象的话语。

位于咖啡厅的一角,坐在窗边座位上的人,按照惯例还是熟悉的鸿池绮罗拉学姐。虽然她是个比我大上三个年级的四年级生,却有着一副连女高中生都比不上,甚至足以匹敌国中女生的童稚外表。那是一副连坐着都看得出来的娇小身躯,再配上如同家里附近野猫的淘气小鬼脸孔。

只不过,现在那张脸孔上却浮现着仿佛吃到涩茄子般的苦涩表情。而且眼镜底下,那对总是充满过多活力的眼瞳也没有半点精神。

「我没有心情不好,你用不着在意。」

果然,有什么地方怪怪的。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因此我感到十分困惑。我一边坐到对面,一边以言语试探道:

「你吃坏肚子了吗?」

「我很喜欢你突然把原因归咎到食物上头的想法。当然,还有你的胆量。」

学姐开了一个太过高尚而让我笑不出来的玩笑。一边拒绝深思这句话其实不是玩笑话的可能性。我再次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嗯~该怎么说才好呢。我有一点心事。」

「心事吗?真稀奇。」

「我说你啊,真的想找我吵架吗?」

「不,不是这样的。只是学姐会如此的烦恼。真的很稀奇呢!事情有这么严重吗?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谈一谈喔!」

旁若无人、唯我独尊的鸿池绮罗拉学姐会这样烦恼绝非寻常现象。她这种人对所有的事情基本上都是采取快刀斩乱麻的方针,而且背后总是浮现「恶即斩」三个字。因这种作为而遭受多次困扰的我,说出来的话绝对不会有错。

面对我释出的善意,学姐口中虽然说着「你果然还是话中有话呢」这种极为不恰当的意见,但仍是接受了这番说词。

「其实啊警方前天收到了密告。」

「密告?」

「没错。」学姊点了头,重新调整坐姿后开始说道:

「从现在算起的两年又一个月前,位於梅田的某栋租借商业大楼中,有一名外国人因为胸部被锐利的刀刃刺穿而死亡。被害者的名字叫作札克尤贝斯。他是国籍为智利的二十九岁男性,持观光签证入境日本。不过,签证的有效日期在那时早已失效,所以他是一个如假包换的非法居留者。警察当然会对这件事情起疑咯!所以,在经过详细的调查之后,警方发现那家伙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外籍窃盗集团成员。进一步搜查后,又发现他是因为被卷进组织内部的麻烦才被杀掉的事实。」

「犯人呢?」

「警方有找到。是被害者的『同事』,名字叫作基力艾安。其实这个家伙盗领了组织的钱,又因为此事曝光而身陷险境。到这边为止,可以了解他因为怨恨札克出卖自己才产生犯案的动机。可是警方却没有办法逮捕犯人。不,应该算是有逮捕才对吧?到底是哪一边,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总之,警方仍是查出犯人的住所并且冲进去逮人。可是,犯人当时却已经自杀身亡了。他使用犯案用的凶刀自刎,明白了吗?」

「之后,依照惯例起诉已经死亡的犯人,然后以书面送检的形式结案。」学姐如此说道。

「是喔?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露出不解的神情。有人被杀死,凶手却没有被逮捕而自杀的事件虽然严重,但这跟学姐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无视这种理所当然的疑问,学姐继续说了下去:

「从现在算起的一年又四个月前,在奈良县生驹市发现一名男子的尸体。他的名字是江川善治,四十四岁。是大阪一所叫作YKS补习班的讲师。他的死因是被某种钝器重击头部而造成的脑部挫伤。这很明显是他杀事件,所以在尸体被发现后,警方立刻针对被害者的住家展开搜索。然而,警方却在死者的家中发现大量的DVD光碟,而且内容全是个人情报与影象资料。影片里,收录了被害者与多位女性进行**易的画面。就个人情报来判断,上至二十多岁的女大学生,下至未成年少女,里面甚至还有未满十八岁的少女。从这项事实当中,警方发现江川有从事**也就是援助交际的行为,并且透过网路贩售**易光碟。之后,警方从他家中的电脑查出数名业者的资料,与他以个人名义私下贩售的顾客名单,也针对这一方面进行了调查。根据检视影片的结果,警方发现除了身为『男主角』的江川之外还有另一名共犯,也就是担任摄影工作名字叫做相田正树的男子。于是警方火速前往那名男子家中进行询问,然而却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辉映。就在警方要求管理员协助办案,并以进入房间的时候」

「那个人也自杀了吗?」

「不,他没有死在那边。因为人不在自己的家中,所以警方便以畏罪潜逃的方向继续侦办案件。事实上,贩卖援交DVD光碟所得的金钱有一大半都不见了。相田本来就因为好赌而跟银行借了不少的小额信贷,而且由於债务过多,居然还把脑筋动到了**那边。别说是欠了一屁股债,他甚至还悲惨到连债主都跟在背後。为了还钱,他才贩卖DVD的吧!所以,警方便认为他打算杀害江川后抢走钱远走高飞。可是就在两小时后,传来相田在附近的平交道撞火车自杀的消息。而且,他自杀的时间比警方开始搜查的时间还早,是在推定江川死亡时刻的两小时后。他撞的火车是特快列车,因为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分的物品,才减慢了确定死者身分的速度那么,这两件事情有一个共通点,你晓得吗?」

又不是什么难懂的问题,我当然知道。

场所、被害者,甚至连犯人都完全相左的两起事件。杀害手法不同,犯罪目的也不一致。连系这两个案件的共通点可以说是没有。可是,像这样将两件事情并排在一起观察,不管怎样都会发现有一处极为不自然的关键存在。

两起事件的共通点就是「模式」。

「两个案件中的被害者都被谋杀,而犯人都自杀身亡。」

「正是如此。要再加上什么共通点的话,就是两名被害者背后都有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总之,这两个案件从头到尾都相似到让人脸色发青。」

的确,从其他地方或许可以发现许多类似的犯案模式,甚至多到了硬要说是偶然也可以的程度。然而,在特定范围与特定期间内连续发生这种事情的话,听起来就有种无可名状的诡异感了。

「所谓的密告,就是说那些事件的背後另有『真凶』存在。因为有点心血来潮,所以我重新调查了一下,结果却发现不得了的事实。两起事件的犯人家中,都发现除了本人与被害者以外,尚有不知名的第三者的头发掉落。而且两边的头发检测出来的血型都相同。」

「但是,无法藉由头发鉴定出身分对吧?那么,应该很有可能只是偶然罗?两边的现场都有第三者的头发掉落,而且血型碰巧一致。事情只是这样而已吧?」

「没错,如果头发是正常掉落的话」

学姊的唇边划出一道狡猾的弧线。成功地骗倒别人的她虽然流露出满足的神情,但是被骗的人却产生了一种阴郁的情绪。

「很遗憾,你所说的可能性并不存在。因为头发并非是在自然的情形下掉落的。一般而言,头发在自然掉落的情况下会连著毛囊一起脱落,然而掉落在现场的头发却不是这种状态,而是在两端呈现出乾净俐落的切口。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只是一端切口完整还好理解,也就是说头发的主人刚剪过头发。可是,另一端又该如何解释?另一端也可以看见有如用剪刀或利刃切断的漂亮断面的理由是什么?」

这种事情,只有一个答案。

「只要那家伙没有在没镜子的场所剪断头发的怪异嗜好,就一定是故意把头发剪断留在现场的。」

换言之,两起各自发生的独立事件中,有某个特定的第三者出现在两边的现场。虽然,我发现案情的模式极为类似时,就感受到里面隐藏了某人的企图,但学姊现在说出的情报却比我的感觉更加具有决定性。

这已经超越了偶然的领域。

「嗯总之,这就是我烦恼的事。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我想这件事没有你登场的机会。」

「说得对,我也这么想。」

我一边点头一边不加思索的答道。我是如此地直率,因为我可不想变成在那种事件里登场的角色。我虽然不才,但也是以平安无事、每天过著太平日子为基本准则的良好青年。虽然有时,学姊会以「无趣的男人」一词对我做出不当的侮辱,但能与事件或意外事故毫无瓜葛,又可以平稳地过著日常生活的价值,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比拟的。哎,正因为我的生活有这种强烈的对比,所以才会产生这种自觉。

「嗯这种程度对你来说,就足够了吧?」

不知道学姊的评价是褒还是贬,总之就把事实当作事实接受吧!

「相对的,虽然这样讲有点那个可是,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啥?我是没差啦!怎么了,突然那么慎重?」

「嗯~其实呀今天,我想请你代替我去跟一个人见面。」

「喔~」我暧昧地点头回应,但这个要求如此突然,到底是什么事啊?

「管它是这件事还是那件事,反正按照平常的惯例,就是对方有事情要找我商量啦!不过,我待会儿有一点事情要处理。思,就是跟刚才讲的那些事有关。事有先来后到,本来应该优先处理另外一边的事情才对,不过如果你可以代打的话,姊姊我会非常感激喔!」

学姐双手合在一起并且扭动著身躯。这种无法理解又令人发毛的动作,到底代表了何种意义?也许她试图引发某种诡异的魔法效应吧,就像召唤恶灵前来的舞蹈一样。

「呃,可是我做不来吧!我没办法代替学姐啦!而且,如果前来赴约的人不一样,对方也会很困扰吧?」

「没问题!」学姊居然下了根据不明的断言:「你一定做得来的。而且我都会事先跟对方连络,你就安心赴约吧!」

「呃,所以我说啊」

「还有什么问题吗?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的话语,可是你自己说出口的喔,这是说谎吗?喔~原来是这样啊~这可让我大吃一惊呢!你居然有这种胆量呢!姐姐我可实在是太感激了。因为太过感激,连眼泪都一滴一滴掉出来了耶!」

「」

面对露出怪异微笑的这个人,「这完全是两码子事吧」的普通反驳应该不管用。基于过去的种种经验,我对这件事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醒悟。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的选项就只剩下不情不愿地帮忙与开开心心地自愿帮忙了。

「我知道了。不过,学姐你要记得跟对方联络喔!」

「了解~」

学姐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礼。不过却是使用我的头,而且还非常地大力。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嗯~可是啊,你看起来也是心事重重耶!」

「是吗?」虽然这样回答,但连我自己也有自觉。现在的我,脸色的确不太好看吧!

「怎么了?是便秘吗?还是拉肚子?」

「学姐,虽然没有在吃饭,但好歹这里也是用餐场所,请你不要提起那种话题好吗?」

话说回来,这个人不知道怎么搞的,脑袋里的下流话题还真多。学姊实在很像小学生,就跟她的外表与性格所呈现出来的感觉一样,不过跟年龄可就不一样了。

「没关系啦,反正我又没有大声到会让别人听见的程度。最近睡眠不足,让我补充一些营养吧~」

「补充营养?」

「没错,其实你的反应不错呢!」

也就是所谓的一种「阴阳调合」咯!学姐说完之后,露出恍惚的表情、扭动身躯跳著怪舞。这就是鸿池绮罗拉,二十一岁女性。

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这个人一点也不像小孩,只是单纯的性骚扰色老头。

「唉,随你便吧!反正,我本来就想找学姐谈事情。」

叹了一口气之後,这回换成是我重新调整坐姿:

「其实啊,最近志乃有点奇怪」

「小乃乃从以前不就很奇怪了吗?」

「想破头也找不出反驳的话,这点好像满恐怖的不过,这次的情况不同。虽然,志乃平常就是一个让人搞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的孩子,不过本性却非常率直。应该这样说吧,她总是很听我的话。」

「所以,她最近开始不听你的话罗?是叛逆期吗?就年龄上来说」

「不,虽然我也曾想过这个可能性,但看起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确实,我最初也是这么想的。

叛逆期很不巧,我不记得自己在叛逆期做了些什么。根据双亲所言,就跟世俗的印象如出一辙,总之就是表现出反抗的态度。不管什么事都要跟父母唱反调,以前理所当然会听的话也都不听了。话虽如此,当然没有变坏或是做出暴力事件之类的偏差行为,只是单纯想表达幼稚的自我意识罢了。

虽然以现在的角度来看那些荒谬的行为会觉得非常可笑,但对正值那种年纪的小孩来说却是理所当然,就某种层面而言也可以说是非常正面的精神活动。

可是,迈向大人阶段的心灵成长与志乃的情形却不相同。

「志乃以前几乎每天都会来我家吃饭,但她却已经连续三天没来了。」

志乃的双亲因为忙於工作,所以每天都过著早出晚归的生活。光只是这个样子倒也还好,有时他们甚至会一整天都不在家,出差的时候则是会好几天都不回家。

这种时候不应该让还是小学生的她一个人待在家里。虽然看家这种事对小学五年级的她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但独自待在那么宽广的家里,就算志乃很早熟,附近的治安也很好,然而这种事还是太危险了。

所以,身为旧识的我就以照顾志乃的形式,让她住在我家。

「而且,最近就算我主动找她,她也会说自己有事要办然后一溜烟的逃走。即使问她有什么事情,她也都不回答。」

说起来志乃虽然只是小学五年级生,但活动范围却很大。或许从幼儿时期就已经习惯了吧,就算一个人独处她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或是恐惧。如果将志乃丢在一旁不管,说不定只要一、两个月她就会忽然人间蒸发了。虽然她是这种女孩,但至少从我四月回来这条街到现在为

止,我们还没有超过两天以上没碰到面。不,有一次是因为补习班举办暑期集训而分开了四天,但那算是例外中的例外吧!

可是,最近我却突然见不到她了。

就算找志乃一起吃晚饭,她也会很委婉地也许当事人是这样想的吧,但是听在我耳中却像是毫不留情面的单方面回绝拒绝。

以前明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但就我的立场而言,这种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实在让人很伤脑筋。

此时,学姊夹杂著叹息声对苦恼的我说道:

「这是倦怠期吧!」

「什么?」

刚才是不是有人说出了极有问题的发言?

「像那样成天到晚把人饲养在家里,当然会被讨厌咯!」

喃喃自语著这种意义不明的事,鸿池学姊一边嗯嗯嗯的大大地点头。

嗯这个人的头脑构造到底是如何组成的?

学姊的脑袋其组成的方式肯定跟普通人不一样,说不定脑部的剖面是粉红色的呢?我想还是去照一下CT(注:电脑断层扫描)或MRI(注:核磁共振造影)比较好吧!

「用饲养这个词汇太奇怪了喔!」

而且这种话让人听起来感觉很差。在世风日下的现在,这已经不算是开玩笑了耶!

「可是,你不觉得很贴切吗?我觉得没有其他的字眼比这个词,更适合形容你跟小乃乃之间的关系了呢!」

「没有比这个词更不适合的了。」

真是的,到底在想些什么才会说出这种答案啊!

的确,我每天都会帮她准备晚餐,有时也会让她住在家里。但这些照料对家人来说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并不是饲养这种如同主人与宠物之间的关系。不过嘛,有一句话只能在这边说啦,刚开始时志乃身上有一种微妙的距离感,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喂食野猫般的紧张。

「总之,不是这么一回事。我觉得,搞不好她又跟什么不好的事情扯上边了。」

所谓不好的事,要怎么解释才好呢?具体说明的话,事情会变得极为复杂难解,所以就以抽象形式,或者以片面说法一语带过吧!换言之,就是「人的恶性」。既然身而为人,心灵就会衍生出善与恶。善事与坏事。正确与过失。像这种正反两面的,负面。

人的疯狂,猎奇的罪。是异常性质的异质性。

虽然不能存在,但不存在又会引起矛盾,在表面的内侧。

志乃对这种事情有著强烈的兴趣。

但那并不是孩童般的好奇心、对社会的反抗,抑或是拒绝安稳状态的破灭愿望。虽然我无法具体说明有什么不同,但只要试著跟她说话、试著接触她、试著接近她,就算不愿意也会察觉到她身上那股过分明显的异质性。

从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了吧!中学三年级的时候我搬到九州,之後因为升大学而又搬了回来的今年春天的某日,我与她之间发生了最差劲的重逢。那也是一件被她特质所牵引或刚好相反的事件之一。

可是,志乃更小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呢?我有时候虽然试著回想,却怎么样也捕抓不到清楚的轮廓。虽然我的头脑很幸运地保持在能想出前天晚餐的年轻程度,却怎么样也想不起来这件事。不过,我有印象她小时候就是一个既沉默又面无表情的乖巧小孩。

「啊或许有这个可能吧!」

学姐居然也一脸无奈的表示同意。我期待她以搭载著超时空引擎的得意惊人逻辑在这个节骨眼上,能想出什么让人无法理解的理论,但看样子这种可能性已经高到了连鸿池绮罗拉女士都想不出其他解答的程度。

「哎,该怎么说呢反正小乃乃就是这样嘛!放著不管,她也会一脸没事的回来吧?」

「我也想如此地相信,但我还是很担心啊!」

志乃确实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所以不会像其他的普通小孩那样轻易地受到外界污染吧!她虽然一点也不厌恶危险以及恐怖的事,却也不会被那些事物同化。

如果以近朱者赤这句话来形容的话,那志乃就是会将试图染红她的朱色吞噬,并且反过来让对方染上自身色彩的漆黑色。举例来说,就像把所有的颜料都混在一起,颜色会越变越黑一样,内心足以包容所有色彩的志乃就是如此超乎寻常的少女。

所以,就算事件多少有点危险或恐怖,甚至会对小孩子的伦理教育产生不良的影响,当然话说回来我还是会担心啦,但至少没必要像担心其他少年少女一样地担心志乃吧。正如学姊所言,那种事情对志乃来说根本只是小儿科,她马上就会毫不在乎的回到我身边吧!

「嗯~不过我还是很在意这件事。志乃还是第一次疏远我,所以我很担心她会不会跟前所未有的不知名事件扯上关系。」

只不过,我的这种天下父母心不,应该说是哥哥心才对吧?虽然两边都有语病,总之这种心情被学姊轻易地斩断抛弃了。

太过分了

02/

鸿池学姐指定的见面场所在难波的地下街,那是位於近铁难波站通往下一站日本桥的地下街中的某问小咖啡厅。

在最里面的位置,我跟可能是这次会谈对象的人四目相对。虽然学姐说:「对方是女性。」但发现我接近而站起来的人与其说是女性,从任何角度来看都应该说是少女才对。

哎,就算是少女,也不会改变她是女性的事实就是了

「初次见面,你好。」

脱去戴在头上有如馒头状的帽子这似乎是被称作鸭舌帽的款式少女露出略带不安的微笑。

「呃你是凉风真白吗?」

「是的,我就是。太好了,我没有认错人。」

呼的一声,少女摸**口做出松了一口气的动作。

不过,说到我这边嘛,却是没办法将吸进去的空气再吐出来。

少女的服装一点也不怪异。

颜色本身虽然稀奇,但款式只是普通的白色法兰绒西装外套,衬衫也是一样的颜色。没有打摺的蓝色裙子,再加上格子花纹的蝴蝶结。这是连我也非常熟悉的令人怀念的制服。风格既亮眼又华丽的制服这是我国中母校的制服。思虽说是母校,不过我不是那里的毕业生。因为才升上三年级没多久,我就因为配合双亲调职的缘故而搬到九州了。

发型也没有任何不可思议之处。

与志乃相同的长发在脑後扎成一束,而且还绑成了麻花辫。的确,对最近的国中生而言,这种发型也许很少见,但或许在我不知不觉中,复古风格已经在国中生之间蔓延开来了也说不定。嗯,这应该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她虽然拥有一副可爱的容颜,但这种程度的样貌我早就看习惯了。

令人怀疑本人到底是不是黄种人的白皙肌肤。端正的五官有如绘本里登场的妖精似的细致秀丽,但单调的黑框大圆眼镜却微妙地毁了一切。当然,这并不是说这副眼镜不适合她的意思,只是让人不由得想喊她一声「委员长」的感觉,削减了她原本所拥有的非现实印象。

似乎随处可见,却大概在哪里也找不著的有著不可思议氛围的少女。可是,比起任何部位都更能压倒性突显少女异质气息的是头发的颜色。

(****)

一般来说,日本人的头发是黑色的。有时虽然会因为色泽较淡而看起来有茶色或红色的感觉,但基本上都算是黑色。

然而,站在这里的少女就算店内灯光昏暗,仍然可以清楚辨认她拥有一头银发。

是天生的吗?还是染的?

日本人绝不会拥有这种发色。这是日本人生不出来的颜色。

带著光泽的白银色彩。

「啊啊头发的颜色让你吓一跳吧,对不起。」

「啊,不嗯,我才应该说抱歉。虽然我真的吓了一跳,不过我并不认为这种颜色很奇怪。事情不是这样子的呃,该怎么讲才好呢?」

「它,漂亮吗?」

「啊没错。嗯,就如同你所说的一样。」

「谢谢。」

真白露出微笑。

厉害好成熟的应对方式。

碰过无数次类似状况的她,恐怕早就习惯应付这种事了吧!

虽然是被对方诱导,但漂亮的评价却没有半点虚假。事实上,真白的发色真的非常漂亮。散发明艳亮泽的银发,可以称得上是接近某种艺术的杰作吧!

摇了摇被她的秀发所幻惑的脑袋,我切入了正题:

「呃,其实鸿池学姐稍微有一点事」

「不要紧,刚才我已经接到电话了。她说自己有事不能前来,不过会请人代替她过来。还说代替她来的男生是一个很值得信赖的人。」

「是吗,那就好谈多了。」

我向前来点餐的店员要了一杯普通的热咖啡。菜单上,虽然排列著各式各样的种类与不同品牌的咖啡,但因为我根本不懂咖啡的味道,所以不管点哪一种结果都是一样。来这里之前,学姐说:「这是给你的军用资金喔!」并且递给我两千圆,因此就算我点更贵的饮料也无所谓。不过,我的穷酸性格却让自己连这种时候都没办法奢侈一下。

不久,刚才点的热咖啡送了过来,谈话总算开始了。

「其实我以前被绑架过。」

「绑绑架?」

突如其来的惊人告白,让我差点像某位侦探一样喷出口中的咖啡。

「那是我九岁时所发生的事。我在放学回家的途中,突然被从身后接近的某人一把抱住。当时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我只能拚命挣扎,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无法逃脱,于是我就这样被塞进了停在附近的车子里。之后的经过我并不是很清楚,因为我被塞进车子后立刻就被蒙住了眼睛。当对方解开蒙住我眼睛的布时,我已经在一间不知位于何初的昏暗房间里,并且坐着折叠椅上。房间里有两名男性。话虽如此,但因为他们都蒙着脸,所以我无法确定。我只是从声音以及体形判断他们是男性罢了。他们抢走我的手机,并且用它联络我的家人。他们要求的赎金是两亿七千万圆。」

「两亿?」

这还真是一笔庞大的数目呢!两亿七千万这种数目,恐怕不是对普通家庭要求的金额。

绑架事件中,基本上绑匪会要求监护人可以轻易支付的赎金数目。既然是以拿到金钱为目的,要求家属支付不可能负担的金额根本毫无意义。倒不如说,从家属的资产反过来推算,然后要求对方不难支付的合理赎金才符合一般状况。正因为如此,所以绑票勒索的目标都会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或是亲人。

反观,如果绑匪要求家属支付明显无法负担的巨款,以一般想法而言,这就不是单纯以金钱为目的了老师讲,这是悬疑小说或推理剧的常识。如此一来,绑匪就不能为了取得金钱,而是想借者绑架行为来伤害肉票的心智能力。

这么说,绑架真白的人也有这种企图?

可是,她却摇了摇头:

「不,这种数目并没有到我家付不出来的程度。我的双亲虽然是研究遗传因子的学者,但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而且正职的研究所薪水很高,当时偶尔也会上电视节目。以年收入、那时的储蓄,或是信用卡和融资的额度来考量的话,要支付赎金可说是绰绰有余。嗯正因为如此,我才被当成目标吧!事实上,从那起事件发生以后,我的父母就不再上节目了。」

流露出困扰笑容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不知为何,她居然可以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似地,轻松谈论著自己重大苦痛的过去。

轻松没错,举例来说,就像那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

如同故事的主角并非是自己而是某人似地。

那种口气,就像是把昨天看到的电视剧情跟朋友讲一样。

然而,少女却以另一种形式回答了我的疑问:

「被绑架後的隔天,我才发现自己得救了。」

「才发现?」

「我失去了当时的记忆。医生说,也许是我的头脑消去了讨厌的回忆。我也觉得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吧!因为犯人的尸体就躺在我面前。」

「那是」

我无话可说。确实,对童稚的少女而言,就算因为这种强大的压力而丧失记忆,也没有什么好奇怪。

「虽然警方会因此而觉得很困扰。不过,多亏失去记忆,现在的我才能不受过去被绑架的事实束缚而活下去。把那种事情全部记起来的话,我一定会无法承受打击的。」

真白表示,那种感觉就像是看著主角的名字与自己的名字相同的电视剧。换言之,过去的事件对她而言,只是自己以外的「某人」所体验过的事,跟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关联。

当然,这种说法只是诡辩而已。无论记忆是否存在,那个过去仍旧是实际存在过的社会案件,并且把她卷入事件之中。

只是,即使是我,也没有笨到去指正这种事情。换言之,这就是真白的心灵创伤。她为了逃避这种痛苦,才把受害者置换成不是自己的「某人」。

这么做的她,当然可以像足谈论他人事情似的诉说著自己的过去。

对她来说,这起事件已经不可能是自己的经验了。

不是经验,而是单纯的记录。就像「原来发生过这种事情啊」似地,只不过是从别人的口中听来的故事罢了。

「这头银发也是用染的喔,原先的颜色是毫无光泽的白色。」

「是因为」

「没错,是因为过度恐惧而变白的。当时的我,恐怕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吧!」

我是有听说过精神受到强烈的打击头发会变白的传闻,但我却无法想像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现实世界中。

「其实我本来不想染这么显眼的颜色,只是想把头发染黑。但是我没办法这么做。染成黑色或深色系反而会更醒目,因为发际处的白发会越来越长。」

头发每天大概会长零点三五公厘。就算实际长度跟这个数字不同,它还是会每天变长。当然,从头皮新长出来的头发是它原来的颜色。在路上经常可以见到发梢是茶色或金色,但发际却是深黑色的人。以这个道理来推论,真白如果把头发染成黑色,会产生发梢虽是黑色,但发际却是白色的明显不自然戚。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无论如何都得每天染发。可是,这样做实在是太麻烦了。

「因为,我的头发实在太长了。」

非常具有说服力的一句话。

真白表示:「自己有必要选择不会被别人一眼看出来的颜色。」

话虽如此,但银色还是太显眼了吧!

「平常可以戴帽子还无所谓,在学校的话」

「是的,在学校不能戴帽子。多亏这一点,我在学校可是小有名气的人喔!就算有不知道校长是谁的学生,也不会有不知道我是谁的学生。」

当然会这样子咯!就算是我,知道自己就读的大学里有人长著满头银发,一定也会大吃一惊吧!

更不用说,真白还是个国中生。与大学或高中不同,国中对头发的要求可是很严格的。现在的发禁虽然宽松许多,但在我念国中的时候,光是染上一点点茶色就会被老师骂得狗血淋头。所以,大家应该说部分爱装大人的学生才对,只有在寒暑假这种长假期间才会染发。然而,真白的情况却跟那些家伙明显不同。既然连她本人都无可奈何,老师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认。但是,在所有人都是漆黑发色的校园内,仅有一人拥有如此明艳银发的情形,仍是非常地突兀。

「如同我先前所说的一样,当我被警方保护的时候,两名犯人中的其中一人已经死亡,而且很明显是他杀。警察没有告诉我犯人是被什么方式所杀害的。我记不起来,也不想知道。总之,犯人毫无疑问是被某人杀害。而且另一名犯人失踪了。」

「失踪了?」

「是的。犯人确定有两名。这一点还留在我的记忆里,而且我被囚禁的场所也留下两人在场的痕迹。可是,现场却没有发现另一名犯人。警方从这种状况断定,这两名犯人之间必定发生内哄,因此造成其中一人被杀害,所以杀人凶手就是另一名共犯。然後,那名犯人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么说来」

「是的。那名犯人现在还没被逮捕。」

一般情况而言,绑票勒索的成功率,比起其他犯罪行为要低的太多了。这是因为只要必须取得赎金的大前提存在,犯人就一定得现身拿取赎金。只要事情进行的不顺利,要在警方重重的监视下,现身取走赎金然後逃走绝非容易的事。

不过反过来讲,如果没有取得赎金的必要,那么绑架事件本身就会摇身一变成为极困难解决的案件。在最坏的情况下,只要绑匪杀害肉票并且直接逃走,能找出犯人身分的线索就会变得极为不足。

更何况,身为被害者的真白几乎什么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如此一来,确实会让办案的警方感到异常地棘手。

「就我自己的立场而言,犯人有没有被逮捕,其实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虽然我受到精神上的折磨,但却没有被犯人伤害,也没有金钱上的损失。如果平稳安定的日子能像这样一直持续下去,比起到现在才被卷进审判这种麻烦事里,我反倒觉得犯人不要被逮捕比较好。」

或许事情真的是这样吧!被绑架是在九岁时发生的事,而现在的真白则是国中一年级生,所以差不多经过了四年左右。对社会大众来说,那已经是发生在久远过去的事件,而且也正在成为谁也记不起来的陈年旧事。就连我当时虽然住在大阪,却也不记得有这起事件发生。只要没有人记得那起事件,那真白就不是被绑架的少女,所以能够以一名只有发色与常人不同的少女身份,过着某种程度的平稳生活。

如果犯人现在才遭到逮捕,那么这起事件有会再度受到关注,而真白一家人也会失去好不容易才取回的平静生活。

感情上虽然不能原谅犯人的行径,但不想再失去现在的心愿却更为强烈。

「可是就在两个礼拜前,我收到了这种信。」

说完,真白取出一张对折成两半,看起来到处都有在卖的B5尺寸影印用纸。我以视线询问是否可以看之后。打开了信。纯白的纸面看起来一片洁白,但在中间却有一个小小的污点。

不,那不是污点,而是文字。是以电脑列印的一小行明体文字。之所以会在一瞬间误以为那是一个污点。全是因为字体实在太小所致。就算是对B5这种尺寸特别小的纸张来说,字型还是太小了。如果不是以高性能列表机列印,就会糊成一片的文字传达出这样的讯息

「revenge」

即使是从国中时期,就像罹患狂犬病的狗看到水一样对英文感到莫名恐惧的我,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当然,还有里面的含义。

「复仇怎么可能?」

「如果是不可能就好了。」

根据真白所言,自从这封信寄来之后,她就经常感受到有人在注视著自己。而且,如果只是这样还能将原因归咎成神经过敏,但是实际在自家附近开始目击到可疑分子之后,连这种可能性都消失了。

无论如何,这可是所谓的「复仇」。

因为跟同伴起内哄而失败的犯罪行为。

会认为这个讯息是表示犯人想再次挑战犯罪,是理所当然的想法。

「可可是这种事情已经远远超过我的能力范围了耶!如果不立刻报警,然后请他们展开正式调查的话就糟了。」

就性质而言,面对犯罪行为总是慢一步而极不擅长防患未然的警察,就算有人通报自己处境危险,他们也不见得就会采取认真的态度加以应对。发现被跟踪狂尾随而报警,却因为警方不愿扩大调查而置之不理,最後导致悲剧发生之类的模式,在电视新闻里早就屡见不鲜了。

不过,真白的情况应该不用担心这种事吧!不管怎么说,她以前实际被绑架过,而且犯人也还没有被逮捕。对警察而言,这可是能够洗刷让犯人逃掉污名的最好机会。

警方应该会展开正式的行动才对。

然而,真白却慌张地摇摇头:

「啊,不是的。我并不是希望你对犯人采取行动。因为,那应该是警察的工作才对。犯人许实际杀过人,所以非常危险。我没办法拜托别人做这种事情。」

「那又为什么」

「我想谈的事情跟我哥哥有关。」

「你有哥哥啊?」

「啊,不是的。虽然我称对方哥哥,但他跟我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是住在附近的大哥哥我想请你帮忙找他。」

「就是这个人。」真白递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穿著制服的真白,而另一个人则是年纪跟我差不多的男性。中分的头发染上一点茶色,还有T恤、牛仔裤配上便服外套的造型,看起来既不流行也称不上老土,是一副极为普通的外出打扮。至于脸嘛应该算是美型男吧?虽然不巧身为同性的我无论如何都会有所偏见,所以没办法老实地承认对方很帅,但我也认为照片里的人长得并不差。或许,还可以说是杰尼斯系的美型男也说不定。

可是这样的他,看起来却让人觉得怪怪的。

虽然被问到是哪里怪又是怎么个怪法的问题会让我感到困扰,总之我可以先说出一点,就是他的视线微微地避开了镜头。我到目前为止拍过的照片里,也有许多因为闭眼睛或足变成红眼的失败作品,但是像这样栘开视线的照片可说是没有半张。或许有时候会很明显的对著镜头外的方向,但照片中的他与这种情形截然不同,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闪躲或拒绝镜头似地移开了视线。

而且,以这种方式栘开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黯淡。身边的真白露出了开朗的微笑,所以让这种对比又更加显著了。

「他的名字是大垣六郎,是二十岁的大学生。」

「那个叫大垣六郎的人不见了吗?」

「是的从我收到这封信之后。」

换言之,已经过了两个星期吗?如果在这段期间内无法联络到他,那事情的确不寻常。他很有可能是主动失踪,或是被卷入了某起事件。

「哥哥一定是看到这封信了。为了找出犯人,为了杀掉犯人,所以才从我面前消失。」

「杀杀掉?为什么?」

「因为,哥哥是『正义使者』他从以前就很希望成为正义使者。」

少女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哥哥的事。

大垣六郎似乎从以前就有这种兴趣。

不巧,我以前就对特摄片不感兴趣,也几乎没看过假面骑士、超人力霸王或某某战队的片子。即使我对其中几个名字有印象,却没有看过它们的记忆。说到经常看的特摄片,大概也只有以动不动就背部发光、乱喷火的怪兽为主角的电影吧!

之后,我几乎都是看动画与漫画。或许因为这样,所以听到正义使者这个词汇时,才没有什么概念。说不定,在游戏中登场的勇者最接近这种印象吧!而且,还是早期的游戏。虽然最近劝善罚恶的游戏几乎早已绝迹,但以前的任天堂与超级任天堂时代的游戏里则有著明确的邪恶存在,而且也有打倒坏蛋的「正义使者」存在。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勇者为了打倒大魔王而擅自闯入民宅、徵收财物的作法实在是太讽刺了。

话说回来,人在小时候或多或少都会对这种事情有所憧憬。如果是男生,那情况又更明显了。他们有时会玩起「超人游戏」,自己扮演起剧中的登场人物打闹嬉戏。

只是,大垣六郎似乎有一点过火。

真白在小学五年级时,曾经有一段被轻微欺负的时期。但话又说回来,那并不是什么让人做恶的阴沉恶作剧。欺负她的人是同班的男生。对方只是以拙劣的言词嘲笑真白的发色,而且那种行为就算扩大到某种程度也谈不上是侮辱。那个男生并没有打过真白,也没有做出排挤或是藏她东西的行为。既然对方是男生,所以这有可能是童稚的心灵萌生爱慕之情,所产生的反动行为吧!

当然,就算如此,这种行为仍然不能被允许。幼稚的嘲笑以成人的角度来看,几乎只是玩笑话的次元,但对於相同年龄的幼小少女来说,却有可能会造成沉重的心理负担。真白现在虽然能面带笑容的说著这件事,但应该也有一段时间过得很辛苦才对。

可是,即使如此,对方也只是个小孩而已。

一般而言,只要加以叱喝也就算了吧!管教严格或自制力不足的家长或许会加以责打,但那种行为该怎么说呢就像是拥有血缘关系之人的特权,不是毫无相关的他人所能做出的行为举止。

那么,身为第三者的大垣六郎做出了什么事呢?

他发现这件事后,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将欺负真白的男孩们全部抓起来,然后狠狠地揍了他们一顿。

当时身为高中三年级的他居然毫不留情的殴打小学五年级生,这实在是太荒谬了。欺负人的行径确实不好,考量到被欺负者所受到的伤害,就算被修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就算这样,他的行为还是太过火了。这种处理方式不适当的程度,早就超过不成熟的次元了。

「这样根本不算是『正义使者』嘛」

「我也这么想。可是,对哥哥来说这是不容质疑的理论。为了重要之人赌上性命战斗,绝对不放弃、不灰心,堂堂正正的面对挑战。而且,最重要的是击溃『邪恶』。对哥哥而言,这就是『正义使者』。」

这只不过是偶像罢了。

不,连偶像都称不上,只是某种幻影。

「所以,哥哥为了保护我,一定会杀了那名犯人。因为他相信,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方法可以守护我。」

会想再次挑战曾经失败过的犯罪行为的人,就算被警察逮捕关进监狱,出来后还是有可能想再度报仇。考虑到真白将来的安全,这种作法或许也算是一种选择。

不过这仍是错误的行为。

「在犯人袭击我之前、在我哥哥发现犯人之前,请你把哥哥找出来吧。之后的事警方应该能够解决才对,一切就拜托你了。」

***

光是听完内情就已经很难推辞,再加上对方还低头低到额头几乎贴到桌面,要加以拒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我拒绝」的台词,那根本没资格当人吧!

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被真白感谢到觉得不好意思的我,被带去的地方是关西最棒的电器街日本桥。大垣每个星期都会来这条街,而且还有几家常去的店。

不,可是啊想不到事情这么突然啊!

我还以为今天来只使听听状况就可以了。当看情形真白似乎连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即使我提出了「时间已经很晚,不回去行吗?」的问题,但真白却回答:「我的双亲都很晚回家,所以没有关系。」本人虽然发出轻笑说:「我家采用放任教育。」但身为旁人的我听起来,可是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哎就算双亲晚归。彼此见面的机会很少,亲子关系也不见得就会很差吧!志乃就是一个例子。

志乃的父母亲也都是整天忙於公务的工作狂,有时甚至会因为加班或出差而一、两天没有回家。这种情形从志乃尚在襁褓之中时便是如此,也因为这样,志乃的双亲才会将她寄放在我家。可是,如果说因为这样,所以志乃与伯父他们的关系不佳嘛情形又不是这样。虽然彼此间有著莫名的隔阂,但那孩子对每个人都是这种态度,而不是因为特别厌恶双亲才这样。

志乃属好久放任不管还比较好的性格,真白也是那种类型吧!很难说这是健全的相处模式,但比起粗暴的管教还是好多了。

来到地面后,通过宽广的十字路口朝南方直行,就是这条商店街的所在位置。路旁整排的摊位,除了贩卖此处相当常见的外国人风格的怪异饰品之外,还有贩卖便宜的DVD。连最近的电影一片DVD都只要一千圆而已。这该不会是违法也就是所谓的盗版光碟吧?还是里面有某种规避法律的漏洞存在?既然敢堂堂正正地做这种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吧?

我试著这样相信。

非假日的今天明明已经超过晚上七点钟,但路上却仍是异常地拥挤。

话说回来,这条路实在太窄了。被大马路夹攻向前延伸的步道如同被道路挤溃般地狭窄,也因此给人一种行人很多的错觉。

在这条步道上,试著不要撞到别人一边漫无目的地走著可能的话,我想走得更轻松些我对走在前面的真白开口说道:

「那个,以我听到的感觉,大垣应该不会来这里看家电吧!你来这边要找什么呢?」

「我认为你实际看到应该就会明白一切不,即使如此还是不会明白吧?老实说,我也不是很了解。」

真白发出沉吟声歪著头露出不解的神情。

日本桥虽然是以电器街闻名,但背地里最近连背地里都称不上了却拥有另一种面貌。那就是,御宅族之街。在这条街上四处都有这种店家,只要走进旁边的小巷,那种店一字排开的光景更是到了壮观的程度。

既然是御宅族的店,那对真白来说意义不明的商品也很多吧?哎,就算是我,见到类似超人力霸王系的人型怪兽模型,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懂它们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果不其然,真白去的场所净是那些特摄系商品专卖店,或是专门用品店之类的我所不知道的地方。虽然我看到金擦(注:以假面超人为形象所制作的人型橡皮擦)时,因为太过怀念而有一点感动,但大部分的商品都是我所不懂的玩意儿,而且还贴著以我的价值观来思考可说是极为异常的标价。所以,眼前的光景应该算是颇为异样吧!

绕了几间这种店,结果都全数落空。虽然试著向店员询问有没有见过大垣,但记得他的店员本来就不多,而且那些人还有如事前约定好似地摇著头表示否定。

「不过,你哥哥真的失踪了吗?」

在前往下一家店的途中,我对真白提出了问题:

「啊,当然我不是在怀疑你,只是我觉得他是不是也有外出旅行之类的可能性?」

「的确,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属於室内派的哥哥到目前为止几乎没有出过远门,但我认为也有这种可能。」真白点了一下头,然後立刻一句「可是呢」把话接了下去:「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哥哥肯定是突然失踪的。因为我去哥哥的家里调查过,里面没有任何东西不见。」

「没有任何东西不见的意思是连衣服之类的都?」

「是的。不见的东西只有皮夹。其他像是衣服或背包,还有健保卡与护照等重要的物品全部都好好的放在家中。」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确实没有去旅行的可能性。就算男性比起女性所需要携带的行李压倒性地少了许多,但要出远门两个星期仍有必要准备一定份量的行李。也就是说,大垣有不得不双手空空,什么都没带就离开家门的理由。

这次来到的店家与之前不同,是一问军用品专卖店。

原本我以为是卖空的专门店,但看情形似乎跟我想的不一样。店内甚至陈列著警棍与电击器。话虽如此,这里也不是专门卖防身道具的地方,因为这家店连真刀都有在卖。而且还不是五金行卖的摺叠式作业用小刀,而是有著歪斜凶恶造型的明显凶器。另一方面,这里也有卖。这应该就是复制品了吧?其他贩卖的商品还有飞镖,这家店给人的概念恐怕是「武器店」吧!顺带一提,它们的价格与目前为止所看到的东西一样可怕,甚至可以说足更难以理解了。

「明明想要成为正义使者,但选择手段时,想法反而挺实际的嘛!」

「我也这么觉得。」

真白露出困扰的笑容。我的脸上应该也出现了类似的表情。

哎比起拿著玩具店里那些装著电池按下按钮,就会发出声光效果的剑或是棍杖就出门要好多了吧!

话虽如此,这件事还真是危险。这些玩意儿当然只是供他人「兴趣收集用」而已,并非是为了伤害某人而制造的道具。举例来说,其实跟收集邮票相比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然而,这仍然不会改变这种东西相当危险的事实。

到头来,在这边也没有得到任何情报的我们,只能垂头丧气的离开专卖店。店家后面的试射场里,有不断射击来福枪的客人,所以刺耳的射击声仍回响在我的耳畔。

就在我们顺著人潮前往下一间店的时候

「啊!」

此时,真白突然蹲了下来。

「怎么了?」

「呃,鞋带有一点」

鞋带不是断掉,只是单纯松掉的样子。

只要重新绑好就行了吧。这么想的我拾起眼睛,忽然在视线前方

看见了难以置信的光景。

「咦?那是?」

是眼花看错了吧?我在一瞬间虽然有这种想法,但我立刻明白自己不可能搞错。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让我误认为那名少女的孩子存在呢?即使换下平常的服装、改变了风格,但那头乌黑的长长秀发与有著压倒性对比的白皙肌肤,还有跟外表要素无关的异质存在感,就算想要模仿也模仿不来。

「志乃?」

是的,在那边的人百分之百就是支仓志乃。

只不过,光是志乃在日本桥的光景,还不足以构成「难以置信的事实」。

让我惊讶的理由,是其他的事。

因为在那儿的不仅仅只有志乃一个人。

灵巧地利用娇小的身躯穿梭在人群问的志乃身后,有一名略显手忙脚乱的少年拚命地追在后面,想要跟她走在一起。

那是

03/

对支仓志乃而言,这是必要之举。

选择这条街根本没有意义。只不过是别人提议而自己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罢了,并不是因为想要看什么东西而来到此处。所以,自己只是漫无目的在街上闲晃而已。

(****)

「终于要突破一小时的大单位了呢!」

在包围四周的吵杂声里听见明显朝自己而来的声音,志乃略微朝右方拾起了视线。可是,这道视线却立刻回到了原处。与其说是听到对方的声音而产生反应,倒不如说给人一种礼貌上,必须以动作告知对方自己听到声音才不得不有所反应的印象。

「你也说句话吧,现在可是有别人跟你在一起耶!还是有其他的理由?像是说一句话要消耗两百卡路里?这种体质还真是麻烦喔!不,应该说是方便才对吧?光是讲话就能瘦身,可说是最棒的节食运动了。不不不,可是啊对你来说还是太勉强了呢!」

不管怎么说,你可是小鬼体型呢!说著对志乃来说因为太过正当而显得毫无价值,对其他少女而言却又是不太公平而可能会被攻击的鲁莽言论的人,正是站在旁边自己根本不觉得跟他走在一起的少年。

少年的名字叫作克洛斯。虽然这种事根本用不著提,但这并非是少年的本名。这是使用在网路上的代号。他的本名叫作来栖太一。从这个因为姓氏发音类似(注:来栖日文发音为kurusu)的随便理由而取出来的网路昵称不难得知,这并不是他经常使用的名称。这是他过去为了浏览某个网站才临时想出来的,并且在使用过後旋即舍弃的代号。自从那个网站消失因而无法浏览后,他就从未在网路上再次使用这个昵称。这是一个只有跟志乃联络时才会使用到的名字。

这个名字简直就像是神秘组织的代号。虽然克洛斯为此感到自豪,但志乃却一点也不感兴趣。即使被突然要求说「从今天开始就叫我史奈克(注:游戏潜龙谍影的主角)」,她也会毫无感想的答应下来,然后这样称呼对方吧。名字只不过是标示特定个人的标识,不管要叫作什么都无所谓。

为何克洛斯会在这里呢?

志乃的确与他联系过好多次,但都是透过网路或电话,而且只有直接碰过一次面而已。更何况连那次见面的时间都很短,当然也没有约定下次要什么时候见面。明明没有打算跟他再次碰面的

这个预期之外的约定有着重大的理由。

***

『你惨了喔,可能有人会要你的命呢!』

约在一个星期前左右,志乃的手机收到了这样的讯息。那时当天的课程刚好结束,因为时机实在太过巧合,所以志乃不禁怀疑这是新的恶作剧。

可是,为了小心起见,志乃联络了对方,才明白那封简讯既非恶作剧也不是发错对象。

面对为了得知详情而拨电话过来的志乃,克洛斯用著与其说是慌张,倒不如说是兴奋的口吻说道:

『事情真的不妙了。总之,我把信件寄到电脑里,你马上打开来看。』

听从指示启动电脑的电子邮件软体,里头确实有克洛斯发出来的信件。而且,还有附加档案。跟着信件一起送过来的档案是JPEG档的图片。志乃点击滑鼠开启了图片。

出现着荧幕上的事,随处可见的图片留言板的静态图片。

图片留言板比起只能留文字讯息的普通留言板,旁边还会有一小块的空间可以贴JPEG或是GIF档之类的小图档。留言者在限制的容量内可以自由上传私人图档,而且所有的浏览者也都可以看到。这种留言板的使用范围很广泛,并且也有以它为主体经营的网站。

在这个留言板的图片栏中,有一名少女的照片。

少女是支仓志乃的模样。

那是一张刚好从头顶裁切至胸口的特写照片,照片中身穿黑色水手服的她似乎正在下课途中。志乃的视线没有对准镜头,光以这点来看的话,这张照片看起来就像是日常生活的快照。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虽然图片的解析度略差,是由於存档时被高度压缩的关系,但更重要的因素是对方以望远镜头进行拍摄,然後再将图片中志乃的部分剪下来放大的结果。再说,从志乃与背後细微景物的拍摄角度来判断,也可以知道这是从高处往下拍摄的照片。大概是左手边方向,十度角左右吧。而且最重要的是,志乃根本没有印象自己拍过这张照片。

这完完全全就是*拍照片。不是由某处流传出来的照片,而是为了贴在图片留言板所刻意拍摄的照片。

而且旁边的讯息栏里,还写著志乃的本名、住址以及电话号码,还有就读哪所学校等的个人情报。

「最原始的留言呢?」

「在我看到的时候就已经被删除了。管理员大概觉得太危险,所以把它砍掉了吧!」

设置留言板的管理员,可以利用管理者的权限无视留言者意愿自由删除讯息。

网路上有许多没有得到当事人的同意就进行拍摄的「*拍照片」,而且大多数都是十八岁以下禁止观赏的**照片。即使不是那种照片,里面也几乎都是有性暗示存在的类型。

只不过几乎所有的照片,都会消去能辨认出拍摄主角的部位也就是以打马赛克或用黑线涂掉眼睛等方式遮去脸孔。这是为了避免拍摄者因为照片里的人物被认出来,而陷入不必要的麻烦虽然对被*拍的人而言,根本不是这种次元的问题的手段。以这一点来说,像这回明显穿著某校制服这种可以辨识出摄影对象身分的照片,对留言板会造成很大的杀伤力。

而且更过分的是,讯息栏里面还记载了大量的个人情报。管理员会觉得这种留言很危险是理所当然的事。发现这种东西之后,在第一时间加以删除,可以说是他们的义务。

『不过,管理员似乎很慢才发现。到留言被删除为止,已经超过半天了。在这段期间内,已经有不少人看过留言,而且那些家伙之中应该也有人下载了图片,或是用截取的功能把它存在电脑里。但话又说回来,连我都是从那些人手上拿到图片的。』

所谓的截图功能,是将电脑萤幕画面像拍照一样原封不动地抓下来的功能。虽然是平时不常用到的功能,但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说是非常好用。至少除了这个手段之外,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同时储存图片留言板上的照片与留言内容。

『我这边还有影像合成的版本,你要看吗?』

「没有必要。比起这种事,我需要更进一步的情报。这是哪里的网站?」

『除了这件事以外,我也想跟你进一步详谈其他的事情。这次我们明天也行,要不要出来见个面?』

『用电话或是电子邮件很麻烦吧?而且这个话题应该会谈很久才对。直接见面用讲的最省事吧?』

「我知道了。」

***

就这样,那个「明天」,是今天算起三天前的事情。

以志乃的立场而言,绝不可能轻易放过来自克洛斯的宝贵情报,所以她没有不跟少年见面的选择权。话虽如此,自己明明打算谈完事情後就跟对方分开。然而克洛斯似乎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这三天他一直在志乃身边绕来绕去,甚至还刻意去学校接她,由此可见纠缠的程度绝非一般。

总之,从克洛斯口中的话也能知道已经过了一小时。不打算说话也没有特定目标的两人,简直像陌生人似地保持固定的距离不停地走著。这实在一点意义也没有,志乃如此想著。如果立刻回家,克洛斯也不得不放弃吧!可是在听到他下一句话的现在,自己也不能这样做了。

「那张图片是贴在『DeadEndplex』的相关网站喔!」

这个答案对志乃而言一点也不意外。她在看到那张图片的时候,在某种程度上就已经预测到有这种可能。然而,克洛斯似乎渴望见到志乃的惊讶神情,因此,他一脸不服气地将脸转向毫无反应的她:

「DeadEndplex的网站现在大概还存在五十多个。啊,当然是复制原始网站的假网站吧?在这些网站中还有确实更新的大概有五分之一左右,剩下的网站都只剩下空壳而已。虽然复制了网站内容,却没有任何人在管理。大部分的留言板都被广告给埋没了。」

「不过还是有五分之一的网站存活著。」

「没错。与其说存活著嘛,倒不如说有几个网站甚至还巨大化了不少。就是以吸收、合并其他那种网站的形式。你看,那个网站的宗旨应该说是思想才对很那个吧?该怎么说呢很哲学?里面不是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理论吗?这就是它巨大化的原因吧!」

听起来很愚蠢就是了。少年补上这句话后继续说道:

「你想一想,这个世界不管怎么看,到处都是否定死亡的意见吧?只要打开电视,就可以看到伟大的学者,或是有著『健全思想』的老头们异口同声说著『现在的年轻人太不重视生命了』之类的话吧!听到这种话,我才想对他们说『少说那种鬼话』呢!他们的年代也有犯下杀人罪的小孩,而且在更早之前的时候,还一脸没事的发动战争可是,先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搁置一旁,『重视生命』的想法仍是这个世界的健全思想。即使任何时代都会有反对意见,但身为反社会思想的他们一下子就会被驱逐了。不管是谁都无所谓,只要有主持人敢在电视上发表肯定自杀的言论,那家伙隔天铁定会被所有的媒体疯狂批评,然後过一阵子就会消失在萤光幕上吧?对想自杀的家伙来说,这个世界就是难以生存到这种程度。」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多数人一辈子也不会发现,这种既健全又温厚善良的「否定」会伤害到别人吧!至于,为何会发生这种情形,全是因为那种意见既健全又温厚善良的缘故。正确理论的每一个字都正确无误,因此被它伤害的人就成了错误的一方。

「在这种现实中,出现了一个差不多能跟哲学沾上边的『DeadEndplex』理论。这下子你说说看,那有理由不拚命地抓住它呢?」

「也就是所谓的自我辩解。」

「就是这么一回事。明明只是觉得活著太辛苦而想要逃避,却又不希望自己的愚蠢被别人发现,才准备了长篇大论来保护自己。这只不过是利用别人的理论来做自我防卫的歪理罢了。

这就是『DeadEndplex』会快速扩散的主要原因。」

愚蠢至极的想法。

志乃是这样想的。

市井垣忍希望成为不去自我辩解的存在。

他一点也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他想成为的是,不断接受他人检视评论的存在。

不受任何人影响,对他人造成影响,就算无法将意识形态传递给对方而遭受强烈反对,也能把自己的意志原封不动地留存下来。

没有防御的攻击。

不会动摇的存在。

不会改变的事物。

连生存都能加以放弃所获得的「唯一存在」。

到最后,却为了改变他人评价,为了自我防御而被拿来使用。

「可是啊就是这样才糟糕呢!」

「」

「怎么了?难道的沉默啊?反正你也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网站的浏览者为了保护自己而利用了『DeadEndplex』的思想。既然如此,他们必然要寻求那个理论的绝对性,而且一定不能让它轻易露出破绽,。被这种必要性驱使的情况下,他们能采取的手段有两个,一是补足理论的漏洞,为了掩盖预设的理论缺失,所以必须想出更完美的论点。不过,这种事情不可能办到。因为完美的理论是不存在。话说回来,只要『不可以自杀』这种想法本身是出自于感情论,那不管提出何种理论都毫无意义。因为光靠理论或逻辑,是没办法打破人心的。」

问题的大前提是

为什么人不能去死呢?

要证明不能自杀的理由。

这种问题,究竟有谁能够提出明确的解答。

不可能答出来。因为,这种答案根本不存在。

说起来,不能自杀这种理论根本不存在。打从最初就只有作为生物「不想死亡」的感情就像幼稚园的儿童不会去自杀一样,在生死边界暧昧不明的阶段里、在否定与肯定根本不存在的次元中,人们皆被植入了求生意志的程式。

当然,当社会发展到某种程度以上之后,如果作为构成要素的个人任意选择死亡,就有可能会对整体造成伤害。因此,自杀就被当成危险因子排除在主流思想之外。举例来说,如果总理大臣突然自杀,造成的巨大影响绝非用开玩笑就可以轻松带过。不论规模大小如何,构成社会的人员必须承担不能突然消失的责任。将此作为否定自杀的理论这个想法就某方面而言,的确符合道理。

可是,以社会责任云云等理由,来否定自杀的人并不多见吧?

为何不能自杀?

理由终究会回归感情论。

「既然如此,他门选择另一种方式作为手段的可能性就高多了。另一个想法,就是将制造出那种思想的存在加以神格化。就像许多宗教将创立者的地位提升至人类以上的层级,并藉此强调圣典的绝对性。把理论中存在的矛盾点转嫁到人类这一边的责任,同时让矛盾本身升华成无法理解的真理。」

「答得漂亮。那些家伙把原本的网站管理者当成神,并打算以这种作法补足自己的理论。真是的,实在荒谬到让我想哭呢!」

克洛斯虽然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但志乃却不这么想。

这种想法确实愚蠢。然而,这种愚蠢并不只限於他们所有。如果嘲笑他们「荒谬至极」,那就连人类全体都一起嘲笑下去了。因为,人就是靠著这种方式,在这个没有天理又无法随心所欲的世界里存活下来。

「可是,就算这种事情对我们来说非常荒谬可笑,但对他们来说却是不可侵犯的理论。是他们为了守护自身而不得不遵守的神性也就是绝对性。」

然后,就这些人的角度来看,将市井垣的死亡通报给警察知情的志乃,就是反抗神明的大罪人。就算性命受到威胁,也没有什么好不可思议。

「哎,事情就是这样。明白的话就赶快去找警察,或是暂时躲一躲吧!这种『祭典』在网路上没有那么稀奇。虽然燃烧的很旺盛,但一下子就会消失了。只要过一阵子,谁也不会记得你的事。」

是这样的吗?

这种可能性不是零吧!

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的人数,但所有赞同理念而参加的人,都狂热到这种程度的可能性实在很低。如同克洛斯所言,被「祭典」的气氛所吸引才加入的人应该不少。这种人如果没有看到立杆见影的成果,马上就会感到厌倦而脱离。

不过,也有可能永远不会结束。

对网站的浏览者而言,这是一场「圣战」。

是为了守护自己而保护理论的战争。

自相矛盾到令人哑然失笑的理论,对他们来说却是没有任何矛盾点的绝对真理。

既然如此,他们就无法半途而废吧!许多人都会有半途而废等同否定过去自我的错觉。所以一旦开始做某件事,不管什么时候都无法停止。因为他们深信,停止的举动不被允许。

真是愚昧的想法。为了守护过去的自己而必须不断地否定现在的自己,着者作法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然而,就是有人连这一点都不了解。

看来事情会变得很棘手直到此时,志乃才有了这种认知。

***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咦?」

在极近距离下突然发出的声音,一口气将我拉回现实世界。

道路对侧的人早已通过面前、追寻着对方背影的我将视线移回,此时出现在眼前的是真白的脸庞。如果是漫画的话,我似乎就能听到这个脸部特写出现时,还会发出「咚」的效果音。在我小时候流行的暴走族漫画里,上面应该还会附带一个「!?」的记号吧!但再怎么说,应该还不到「轰隆轰隆」的程度。因为这么一来,感觉会不太一样。

呃,现在不是悠悠哉哉地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在这种近距离下,我的视线范围几乎只能容得下她的脸蛋,而且还是由下往上探望的姿势。考虑到双方身高的差异,她应该垫起脚尖挺直了背脊吧!我的耳膜似乎可以听见呼吸声,她有擦香水吗?为何鼻腔涌进一股甘甜的香味?

「呜哇!」

我慌张的跳到後面。我在人潮拥挤处做出了这种举动,因为差点被撞到,所以前来买东西的客人一脸不耐的试图避开站在路中间的我们。以一片混乱的脑袋道歉之後,我手忙脚乱的拉开了距离。

「你也用不著那么吃惊吧」

「不,刚才那个不算吃惊吧!任谁都会有这种反应的。」

一边讲,我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痉挛。

唔~真是一个会让人心脏病发作的女孩。本人一定是在无意识下做出这些举动,所以这种天性也就更麻烦了。在这种年头,居然还这么无防备啊!

「有看到认识的人吗?我看你一直在看著旁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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