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虚荣心,邢睿更是如此。范枣妮知道什么时候该曲意逢迎,让她飘飘然,忘乎所以。
第二天,稿件安稳见报,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建筑钢筋抽检合格率一点几,什么概念?深处想一想,有多少房子能住得放心?
网络时代,一渍苍蝇屎都有可能祸害满城风水。
马小乐推波助澜,打电话给匡世彦,要他转告下同行,都看看他和范枣妮导演的“杰作”。
“匡大记者,这可是块猛料啊!”马小乐哈哈大笑,“能转载不?不能转载可以就事论事写评论嘛!把这事搞大点!”
匡世彦要马小乐不要挂电话,立刻到网上一搜,扫了一眼,“马局长,用不着我忙活了,你就等着看大戏吧,如果不出意外,半天之内你们那儿就有反应。这是什么事,搞新闻的政治敏感性都哪里去了,这稿子本地都能发?真是跟那标题一样,简直太二了,自寻死路嘛!”
最先发现问题的是省委宣传部。宣传部有个部门,返聘了一些退休老同志,专门对当天省内各市的报纸进行研究评比。
“事故!绝对是个事故!”以为鼻梁上架着老花镜的家伙看到这篇报道后大叫起来。
“马上斩断一切可能传播的渠道!”省委宣传部的这个指令几乎是无效劳动,事情过去快半天了,百度一下,七万多结果,谁有这个通天能耐斩断一切?
此时的马小乐,正在方瑜办公室悠闲地抽着烟,这是方瑜特准的,能在她办公室抽烟,以前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丈夫,另一个是夏田豪,现在多了个马小乐。
莫大的荣幸!以至于马小乐刚点上烟时,手都有点发抖。
“这下梁本国又得忙一阵子了。”方瑜拿着报纸,面带微笑,不过很快就轻叹一口气,“不过这步棋有点猛,对咱们市的影响也太大了,现在刚好是大发展时期,这么一来,影响可谓恶劣之极。”
“剜疮不能怕割到肉。”马小乐很识趣地将刚吸过一半的香烟掐灭,“方市长,我觉得你应该再加把火,到夏书记那里抱怨抱怨。”
“抱怨什么?”方瑜还在看报纸,还在琢磨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说招引来的客商,看到报道后打退堂鼓了,说咱们市只注重量,不注重质,房子都建成这样了,还有啥能让人放心的呢。”马小乐说话的表情明显带着点打趣成分,但看得出来,他只是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些,或者说,为了给自己准备个台阶,即使方瑜拒绝了,也不至于难堪。
不过方瑜听出了道道,这么做的确可行,对梁本国又是个侧面打击。多年来的经验告诉她,手法可以不光彩,但结果一定要漂亮。这次马小乐创造了这么个好机会,怎能不抓住?
“方市长,你先忙着,我回去再办点别的事。”马小乐见方瑜若有所思,知道建议已经被采纳,微笑离去。
马小乐一走,方瑜就开始酝酿该怎么和夏田豪开口。什么事都得有个分寸,尤其是像这种落井下石的事,一定得把握好一个度。过了,显得自己阴损,不到,又起不到作用。她琢磨了好一阵子,也没想出个好法子,最后决定见机行事,灵活的应变或许才是最好的法子,万事无成规。
敲开夏田豪的办公室木门,方瑜看到的是一张因发怒而有些扭曲的脸。
“不像话,捅这么大娄子,而且还三番五次!”夏田豪好像自言自语,其实是在让方瑜做旁听。
“夏书记,是不是因为钢筋抽检事件?”方瑜跟了一句。
“在省委已经挂名了!”夏田豪道,“强调过多少次了,宣传无小事,可他梁本国充耳不闻,非要弄来个不知道攀了什么关系的小崽子吉远华。如果真是能干,那也倒罢了,毕竟成绩面前不扫人脸面,可事实上呢,这才多长时间?搞得乱七八糟!”
“省委批示怎么解决了?”
“还没。”夏田豪道,“批示也只是个精神,关键是我们自己采取措施。”
“唉,夏书记,要是人呢都有私心,有关系的也都想帮帮,梁书记一心把吉远华弄到宣传口去,那也可以理解。”方瑜道,“不过年轻人需要传帮带,不能大撒手放开了。要知道,年轻人有冲劲,但缺少磨练,容易冒进。”
“现在这事不叫冒进,是无能的表现!”夏田豪道,“办报,尤其是我们党报,一定要有政治家眼光,可他们的政治眼光哪儿去了?没有政治敏感,搞媒体就像是骑上脱缰的野马,早晚要摔死!自己摔死也就算了,关键是影响太坏,整个市都被弄得乌烟瘴气!”
“要说影响,本来我还是有话要说的,但夏书记你这么大火气,哪里还能火上浇油。”方瑜非常平静。
“我都快烧焦了,还怕什么。”夏田豪叹了口气,点支烟坐下来,“方市长,我也就在你面前发发牢骚,在梁书记面前还不是得和颜悦色,打人不面上,我也拉不下那个脸跟他动真火,僵了,往后不好配合工作。”
方瑜听到这里是一百个不愿意,有什么不好配合工作?感情是夏田豪也把梁本国当回事了,一般配合工作都是书记和市长的事,哪里轮得到副书记的份?不过想想也难怪,梁本国虽然是市委副书记,可也是正厅级,有一定门道。
看来不说也得说,而且还得狠说,不仅火上浇油,还得架一个三十马力的鼓风机,必须让夏田豪对梁本国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