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兄富可敌国,仍然承包铁厂,想赚更多的钱,这正是一种只争朝夕的精神。”光绪说:“但我听说汉阳铁厂一直亏损,不知徐兄何以施展妙手扭亏为盈?”
这个问题谭嗣同也想知道,他不觉以期待的目光看向林海,等待着他的答案。
林海不想谈得太具体,笼统的说:“汉阳铁厂一直亏损说明旧的经营管理方式有问题,我会找出铁厂的顽疾,加以改革。”
“但愿徐兄能够成功吧。”光绪叹道:“船小好调头,一家工厂改革容易,一个国家想要变革,却是难上加难。”
“人活于世,何事不难?”谭嗣同闻言,正色说道:“古人云,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召后起。各国变革无不从流血而成,未曾有担心困难而不变革的。”
谭嗣同一番话说得光绪十分尴尬。
林海说:“谭兄,变革能否成功并不看流血的多少,流了血却不能解决问题那就是白流血,还不如捐给红十字会。自古以来,变革是一定会触犯某些人的利益的,这些人可能是统治阶级,也可能是普通百姓,只有妥善解决变革带来的利益冲突才有成功的可能。”
光绪奇道:“变革是为国家富强,百姓富足,怎会侵害普通百姓的利益?”
林海:“世事无绝对。比如汉阳铁厂,工人的数量严重超过需求是导致亏损的一大原因,我要在工厂实行变革,就要裁减工人,这就会触犯工人的利益。”
谭嗣同:“徐兄如果裁减工人,那这些工人岂不是没了生路?”
林海:“我为他们安排其他工作,或者发遣散费。”
谭嗣同:“何为遣散费?”
林海:“就是多发几个月俸禄,让他有时间寻求谋生之道。”
谭嗣同叹道:“世人都说无商不奸,只听说商人克扣工人薪俸,未曾听说解雇工人还要多发薪俸的。徐兄为天下先,真善人也。”
徐志摩是善人,杨云史也不差,这两个人怎么扛上的?谭嗣同想不明白了。
对林海的说法,光绪却不以为然,说道:“徐兄,你为被裁减的工人发遣散费,或为其安排工作,我认为这是多此一举。这个世界本就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你能帮助他们一时,难道还能一辈子帮助他们?”
这个时代人命贱如草芥,高高在上的帝王更是看不起草民。林海说:“我能帮就帮一下,反正我的钱多,也用不完。”
光绪说:“你的钱既然用不完,不妨捐献一点给朝廷。现在国家处处都要用钱,前几年太后要修园子,明年又要办大寿,后年又不知道她要折腾出什么名堂。北洋水师的军费连年拖欠,各地驻军的装备也都非常落后。洋务运动停滞不前,如汉阳铁厂、福州船政局已经很长时间得不到朝廷拨款,以后国家一旦改革,要用的钱更多。几届户部尚书都被这一个钱字弄得焦头烂额,正需要你这样的爱国商人相助。”
光绪说完,有意无意的看了翁同龢一眼。
作为户部尚书,翁同龢的工作做得无功无过,但无功无过显然不是光绪的期待,若不是因为翁同龢是两代帝师,光绪早就把他撤了。
翁同龢叹道:“户部的钱不多,要钱的地方不少。正所谓一张饼子两张口,喂饱一口饿一口,户部那一点钱真不知道给谁才好。户部尚书如牛负重,难当啊。”
谭嗣同一听这话就火了,怒道:“这算哪门子难事?慈禧太后修园子,办寿宴,竟然可以凌驾于军国大事之上,这真是天下奇闻!”
光绪听了也来劲,却不动声色的说:“谭兄说的何尝不是,可是太后也有她的道理,她说寻常百姓家的老太太过六十大寿都要办得体体面面,这样一家人都显得风光,如果办得马马虎虎,就会被人看不起。百姓尤且如此,更何况大清国的太后。若不能操办一番,岂不是让世界各国笑话?这已不仅是她慈禧的面子,更是关乎我泱泱中国的面子问题。”
谭嗣同冷笑道:“无稽之谈!若是和平时代,办一个寿宴倒也无伤大雅,但现在是强盗环立,时刻准备冲进院子来烧杀掠夺,这时候把办海军的钱用来办寿宴,这是开门揖盗!强盗冲进来砸了寿宴,烧了颐和园、烧了紫禁城,有何颜面可存?”
“谭兄之言是矣,但慈禧太后羽翼太多,当今皇帝一时也难以对付她。”光绪叹道:“这户部的一点银子,给了太后是误国,给了北洋水师,太后又不依,这真是难以筹处。”
光绪和谭嗣同谈话之时,林海一直在自斟自饮,悠闲得很。光绪见他的样子似乎是胸有成竹,想到林海是大商人,最善于和钱打交道,何不问一问他有无良策,便对林海说:“户部缺钱,是一个僧多粥少的局面。徐兄是理财专家,不知可有赐教之言?”
“赐教不敢。说到这个问题,我倒有一个小故事想讲一讲。”林海放下酒杯,微笑着说:“某家人贫穷,只有50文钱的积蓄。临近过年了,父母想为两个女儿买一件礼物,大女儿想买一本书,小女儿想卖一件新衣裳,价格都是50文,就是说只够买一件。尹兄,如果你是父母,你买哪一件?”
光绪不假思索的说:“当然是买书。”
林海笑了笑,又问谭嗣同:“谭兄如何选择?”
谭嗣同回答:“衣裳是俗物,应该买书。”
林海又看向翁同龢。翁同龢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买下书也就无异于买下了衣裳。若是老夫选择,我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