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殿死寂的一片,几个宫女抱头哽咽,顾婕妤仍神情平淡的跪在原地,殿内幽深,唯燃了一支红烛,零星的火光,照得室内双蝠刺绣帘楣,勾起的青色纱帐,中央一鼎四足镂空圆熏炉,吞吐缕缕轻烟,她打开朱红镂空的妆奁,只见零星的珠翠,在沉暗黑绒底上衬得流光四溢,抬指轻轻一抚,拿了支湖蓝玛瑙的发簪,凝神一思,复又放下,殊儿将一支金步摇穴在她发间,她凝了镜中一眼,伸手拔了下来。浪客^中文-.lk殊儿在身后低声道:“婕妤平时并不盛装,殿下也是粉黛略施,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她苦着一张脸,发愁的看着镜中。
殿内进来一人,皂白的衣袍,发丝灰白,眉目却是慈爱,她转脸微微一喜:“罗姑姑。”罗姑神情平静,却难掩眸中忧虑:“老奴就猜殿下不会无故打翻那鸠酒瓶。”她顿了顿才犹疑开口:“殿下是要去求皇上么?”上官漫面色微冷,别过头去:“只怕我没进宫门,就被人拦住,况他向来情薄,怎会轻易放过母亲。”
罗姑蹙眉:“那……”
她微微垂头,苍白的加上浮起一抹羞态,很快遮掩下去:“姑姑,我曾见过那位尚书大人。”罗姑疑惑道:“是圣上那位红人么?”她漫应了一声:“只怕唯有他才能在父皇面前说的上话。听说他明早会进宫,这是救娘亲的唯一机会。”罗姑静静瞧着她,她默然抬起头来,暗黄的铜镜里映着她浓黑发下苍白的脸,却见美丽年轻的眉目,她道:“我一无所有,唯一点母亲所给的姿色。w-w-w.Lk”罗姑早已猜到,听她说出来声音已颤:“传闻那位大人铁面无私,哪里那么容易被女色所诱,这宫闱之事,他会轻易穴手么?朝臣们私下里对他又惧又怕,定有十分厉害的手腕,殿下这般,分明是算计与他,若惹怒了他,殿下……”
殊儿语气担忧:“可听宫里传闻,昭阳公主一直中意那位大人。”昭阳公主艳名在外,有倾城之姿,又是皇后亲女,他会放弃这位天之骄女而选她这位无名公主么?殊儿没有问,她也知道她要说什么,她没有胜算,唯有赌,可她一定要赌赢。掌心用力的匀着面,声音竭力平静:“姑姑,这几个时辰请您照顾好母亲,请一定拖到我回来,我若回不来……”她低头轻声道:“我会随母亲而去。”殊儿身子一颤,已泪水涟涟跪到地上,罗姑泣道:“殿下,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否则婕妤和老奴无法名目哇。”
她眼里渐湿,极力压抑口中哽咽,淡淡道:“姑姑,帮帮我吧。”
罗姑默默垂泪,却对着她无声一福:“婕妤侍寝那日,皇上曾赏赐一件金纱缠枝莲花羽衣和一只金足环。”她低低叹了一声:“自从失宠,婕妤唯留了这两件。”便招呼了殊儿去拿。
她闻言,亦是不出声。
选了一对纯金雕花镂空耳坠戴在耳上,衬得肌肤白腻若瓷,殊儿已捧着一个方形锦盒跑出来,脸上细汗涔涔,裙袖带风,惊喜问道:“殿下您看看这个。w-w-w.Lk”她转过头去,金丝锦纹缎的方盒里一圈纯金足环,光华似缎带,缀着六个精巧的璃纹金铃铛,抬指一碰,泠泠作响,映的她眉间微微一亮,弯身扣到足踝上,衬得一双玉足纤细白皙,平添几分妩媚风情,不由微笑。
罗姑也将那羽衣拿了出来,外罩一层金纱缠枝莲花,内里羽缎轻柔如云,只觉飘渺如仙衣,霎时映的殿内一亮。她看了半晌,缓缓走过去,却猛地将那罩在外面的金纱扯下来,“嘶”的尖锐一声,只剩了雪白羽缎,殊儿尚未回过神来,罗姑诧道:“殿下……”她道:“人已无情,留着旧物何用,况昭阳素来以艳闻名,我唯有以清雅打动他。”看着殊儿还在发呆,蹙眉道:“还不过来!”殊儿这才回过神来,伺候她穿在身上。
一人高的穿衣镜前粉黛略施,发上只用几缕简单掠起层层云鬓,用一只金花簪箍在脑后,大片如缎乌发逶迤披泄下来,垂到腰间,有风吹起发丝缭绕如墨,纷乱舞动。画着柳叶弯弯的黛色眉,宫里盛行远山眉,她偏偏选了柳叶,却用了黛色的眉笔,雪色里唯一一点的青翠,画着最是好看,特意选了嫩而不妖的唇色,衬得唇饱满娇嫩,映着身上羽衣皓白如雪,出尘清丽只如水中芙蓉,只在斜衽的襟口处留了金色,凸显高贵,微微转身,脚踝上铃声脆响,裙角飞扬,露出一丁点的金色,却很快看不见了,看了似是有只小手,挠的人心痒痒。罗姑在身后看她,轻声开口:“殿下,你可要想好了。”
她鼻子一酸,眼中才涌起薄雾来,极力压下去,低低道:“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走过去试一试。”她眸中闪过冷凝,暗暗咬齿:“我不能让母亲死的不明不白。”罗姑低低叹气。
手突然抖的厉害,胸口一颗心满的似要涨出来,她死死握住,心烦意乱的问:“殊儿,什么时辰了?”
殊儿飞速看一眼铜漏:“回殿下,寅时一刻。”
被遣出去的小宫女急匆匆的赶过来,跪在门口边喘气边道:“殿下,奴才打听清楚了,辰时用过早膳,昭阳公主受皇后之命作为东道主陪尚书大人在御花园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