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就是一个小废柴,人生理想更废柴,只要没钱时还能吃饱,有钱时就能吃好,没钱时穿山寨,有钱时穿名牌,没钱时把星星当钻石,有钱时把钻石当星星,总之,高不成,低不就,饿不死,穷不倒。
当然,最好能再有个男人,相貌端正,不赌不嫖,赚得不多不少,养她还能剩点。
匆匆过上七十载,两脚一伸,两眼一翻,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准备着下一次睁眼吃奶的时候。
可惜这样美好的梦想实现起来却很难,不是她没能力达到小康,而是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小康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饥寒交迫!
陆小鸡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上热水,用来焐住双手,叹了一声,“不过我觉得你爸妈真是不错了,竟然也就屈服在你的无理取闹之下,也算开明了。”
一福道,“与其说是开明,不如说是拉锯战,你想想,我从小到大,所有的路都是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一步步走,如今突然叛逆一把,他们百分之百是觉得我是青春期滞后,叛逆期延迟,或是更年期过分提早,完全是一时昏了头,只要回来,加以洗脑,立刻就又变回之前那个聪明听话的乐一福了。”
“我也觉得你是昏了头。”陆小鸡说着一把钳住她的双肩,“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国外参加X法了,所以放弃大好前程,回来散播邪门歪道来着!我可告诉你,这是病,得治!”
“你才X法呢!你全家都X法!”乐一福当即啐道。
一福摸摸吃得浑圆的小肚子,往椅子上一靠,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现在战争才开始呢!我爹我娘盘算着与其和我跨洋耗着,他们在这儿心力交瘁,我在那头烧英镑,不如让我回来,没收我的钱,让我彻底明白被家人放弃是何等的悲剧,让我自个退缩,卷着铺盖抱着他们大腿求他们让我回到资本主义的怀抱!”末了补充一句,“所以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啊!”
陆小鸡认真的点头,赞同她的分析,“是的!台湾不能独立,但是你得赶紧独立!”
经济独立啊,这是一个多么严肃的问题啊。
“我倒觉得这个问题不严肃,但是很严峻。”陆小鸡认真的说,“你身上有钱付这顿饭么?”
“吖?”乐一福惊叫起来,“不是你请客么?我身上只有十八块六毛人民币,还很不幸的丢在家里了。”
陆小鸡低头翻了翻自己的包,抬头看看她,“我这个月身上还有四百六十块五毛,不过也很不幸,我忘记带钱包了……”
乐一福咽了下口水,看着满桌的空盘子,“这里能刷HSBC的卡么?”
陆小鸡眨巴了一下眼睛,“我想不能,但是或许我们可以在这里刷碗……”
“不是吧,我好歹也是海龟一只,你叫我打黑工?”乐一福哀号道,捶胸顿足。
正想着突然乐一福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卡是国内用的,这次回来本来就很突然,知道的人并不多,她当即以为是家里人打来的,哪知一看,竟然是高家幸,她迟疑了一下接了起来,还没说话,那头的人倒先开了口,“嘿,真的打通了?”
乐一福咳了一声,应道,“恩,你怎么知道的?”
“你猜呢?”那头的高家幸调侃道。
“这还用猜,肯定是你爸告诉你得呗。”乐一福不冷不热的说道,就见旁边的陆小鸡用手比划着钞票的样子,她这才赶紧问道,“那、那你现在在哪?”
那头的高家幸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张望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才说,“洪武北路……”
乐一福立刻欢呼道,“快来救我吧!我在中央饭店后面的日本料理店里,刚回来,没有人民币……”
“什么?”高家幸很明显的被口水呛到了喉咙,“我说你没钱还敢出门吃饭,你真是……”
“真是什么?”乐一福撇嘴道,微微提高了音调。
高家幸后半截的话很明显生生咽回了肚子里,既而改口道,“真是豪气洒脱啊!”
豪气洒脱不对吗?一福想,二十三岁的年纪,站在人生大方向的岔路口,回望过去的二十二年,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她突然发现,自己继续走下去,可能到了垂暮之年,都一直如此,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即使放弃一条熟悉的道路是一件愚蠢的事,可是人的一生难道不应该愚蠢一次,冲动一次,依照自己内心的想法拼搏一次吗?<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