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溪一早买了个早饭就出门去了,和乐爸爸打了个招呼,一福和高家幸就离开了,回家的时候,乐妈妈他们还没回来,原本双方定的计划都是两日游,结果他们说是吃中饭时高爸爸和乐妈妈的表妹对酒,喝多了,别说是开车了,就是走上车都成问题。
回来的时候,一向好热闹好喝酒的外公对高爸爸那是赞不绝口,乐妈妈也是BALABALA说了大一堆话,张口就是他们在一起遇到好笑的事,一福几次想开口说说她爸那里的情况都无从开口。
直到晚上睡觉前,高家幸打来电话,说他爸在家又和他妈吵架了,他的话语里带着愤怒,更有一种接近无助的悲伤,隔着电话,她似乎可以想象得出他的表情,甚至想象他把头靠在她的怀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外面的乐妈妈似乎正在接一个电话,她欢笑的声音和一福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说一说乐爸爸的情况。
但是一福毕竟还只是一个不那么成熟的孩子,当她搬出乐爸爸艰苦的生活状态给乐妈妈听的时候,却忘记了这必然要扯上安溪。
相比对乐爸爸艰苦条件的心疼,让乐妈妈反应激烈的反倒是安溪,“这个丫头在我们家的时候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出门也是粘着你爸!她会干活?她会干活么!这个社会,最要不得的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自己把自己当个宝贝,这也不干,那也不干,你要真有那千金小姐的命倒也罢了,倒也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惜偏偏却是个丫鬟的命!”
“她在那里就是一摆设,要不我们找我爸再找个保姆吧,他那房间都乱得不像样了。”一福不敢打断愤怒中的乐妈妈,只能小声提议道。
“活该!”乐妈妈吼道,“我早就告诉他,安溪这丫头靠不住,叫她收拾个房间像是要她盖房子似的,你对她再好,她都不觉得感激,人可以没知识,没能力,没本事,但是绝对不能没良心!在我家对她那么好,她嫌不够要去打工,给她打工了,她又觉得我们好了,你爸让她回来,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也不做,怎么着,把我们家当社会救济站啦!”
一福咽了下口水,实在是觉得自己让安溪难堪那点小本事,和乐妈妈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那现在已经这样了……”
“你爸就是护着她!要我说,当初要走,就有种别回来!”乐妈妈越说越激动,一福也不知她是在宣泄对安溪的不满,还是这其中也包括了对乐爸爸的不满,“还穿你爸的衣服,你爸不知道男人的衣服不能随便给乱七八糟的女人穿啊!她安溪是谁啊!这么了不起!”
“……”一福开始后悔自己说了这些话,这时她才发现,为什么对于乐妈妈的某些行为她会觉得害怕。
她曾经给自己找过很多理由,比如,乐妈妈的追求者一向很多,她的异性缘也很好。还有曾经赵区长也对她表示了好感,但是乐妈妈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总是能拿捏好和异性之间的距离,现在赵区长就是她的好朋友。再说原来的王局长,现在还认成了大哥,这些异性缘乐爸爸也都知道。
她从小到大,看得也多了,所以她不该有任何的紧张和慌乱,毕竟对她来说,这是一件好事,起码她看高家幸顺眼多了,有时还特意叫他来家里吃饭。
她反反复复用这些理由说服自己,说服自己不去在意她每天往外跑,不去在意她和谁一直聊电话,不去在意她那温柔的语调。
但她还是不得不一次次平息自己那些流窜在脑海里的想法,然后这些想法又因为乐妈妈接一个电话或是出一次而蹭地冒了出来,像是沐浴球里的泡沫,越是捏,越是搓,反而越冒越多。
可是此时,她才发现,为什么自己如此的不安,只因为她的父母曾经十分恩爱,一份坚不可摧的感情足以抵挡任何流言飞语,而此时,乐妈妈正叉着腰在那里数落乐爸爸的不是,“你看他,那点破精力都是管那些破事了!什么时候管过家里,家里柴米油盐他都不过问,你和一佑长这么大,他连衣服都没给你们买一件!除了他的研究,他管过家里什么事么?外面那些人整天和我说,我多有福气,找了个名家做老公,可是呢,华而不实!除了面子好看,实际上什么也捞不到。”
一福觉得喉咙有些发堵,她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时她开始明白为什么曾经不顾一切跟随乐爸爸走天涯的乐妈妈会如此反对自己的感情,只因为少年时的冲动ji情,在中年时全部化为泡影,曾经的那些生死相依的诺言,终究会被现实消磨成一句空话。
所以即使是如此爱面子的乐妈妈,也难以承受虽然能带给她虚荣名声却很少顾及家庭的乐爸爸,一个中年女人逐渐苍老的内心,再也不能像青春的时候一样,只为了一句话,而遥遥期盼坚定不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失去控制,她再也无力去抵挡任何寂寥和猜疑。
她此时需要的是什么呢?一福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有时候,无知的人比无所不知的人更幸福。
一福想得到幸福,所以她必须装作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让她觉得自私透了。
小的时候,谁都曾经天真活泼,或许被人拐卖了还能帮别人数钱,可惜随着成长,那些过分美好的东西必然也必须一点点流逝而去。
一福想,只要能保留自己内心的善良,不去伤害别人,也不要被人伤害,就已经足够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