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感情,究竟要经历过多少事,才能走到平静,一福莫名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如果说前一次,她还是一种勇往直前毫不掩饰的态度,那么这一次,似乎就小小的退缩了。
她害怕又一次质问后,得到的结果比前一次更让她震惊,那些她原本不曾想,不曾知道的事,原比她所知道的要可怕。
未知却存在的东西,像是等待黑夜的猛兽,冷不丁的就冒了出来。
是的,她不想去问她妈了,或着说,不知道如何开口,一开始看到信息尚有一丝冲动,可是如今,却在犹豫。
质问她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这样说来,这似乎不是第一次了,既然有了第一次,又何必去纠结第二次的出现呢?
愣在那里发呆的时候,一佑突然跑了过来,“姐姐,这题怎么做啊?”
一福回神,接过他的作业本,讲完了题目,一佑却迟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她旁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
“姐姐……”他开口,“你觉得是我们的爸爸好,还是高叔叔好?”
听到这样的敏感字眼,一福头皮一麻,“你说什么呢?”
“是妈妈问我的。”一佑开口,“我原来觉得高叔叔好,可是要把他和爸爸相比……妈妈说爸爸在外面忙都不管我们。”
一福心里一揪,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一佑的问题,看着他眨巴着两个眼睛,继续说,“可是爸爸就是爸爸啊,他虽然很忙,但是我爸爸是很厉害的老师,懂很多知识,是很了不起的人!”他自豪的昂起头。
一福想,曾经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想,又或许说,即使知道了一些事,她依旧还是和一佑一样想,即使有一天,她妈真的和她爸离婚了,爸爸终究是爸爸,那种亲情是无法被任何仇恨和抱怨所抹杀的。
一佑拿起作业本,说道,“我们一家人,是不会分开的!爸爸辛苦完了,也会回家的!”
“那你之前怎么说高叔叔好呢?”一福问他,她记得以前当着乐妈妈的面说过一次。
他贼贼的一笑,“那是因为妈妈想我这样说。”
一福一怔,心里发酸,他继续说,“可是我知道,高叔叔是外人,爸爸是自己家人,自己家人嘴上说他不好,心里还是觉得他好的!”然后转身跑走了。
小小的孩子,说出来的话,直刺人心,却让她觉得无奈,是否她妈也能明白这个道理呢?
倘若她真的下了决定,是否自己说任何也是无用,只能注定等结果?
可是亲情终究是亲情不是么,一福这样想。
亲情,爱情,到了不可能两全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圆满的结局。
她忍不住想起高家幸抱住她,叫她“老婆”的时候,却又在同时想起曾经那个热闹的四人家庭。
幸福究竟是什么呢?她要的,和母亲想要的,会是同一种么?不在乎名利,只是想要一个能陪在身边的人?
可是对于乐妈妈来说,高爸爸是合适的人选么?
有了她和高家幸的存在,或是有了他们这种关系的存在,四个人将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尴尬状态呢?在这种状态下,还可能彼此得到幸福吗?
即使事情以其中一方退让而结束,另一方的心中真的就能毫无阴影么?
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那在前一次自己说过,让乐妈妈实在过不下去就离婚的话,是那样的违心,真的面对了,发现了,任何一个子女都很难能豁达面对,也许时间可以让人接受原本无法接受的事,可是现在想来,命运给她的时间,那么短促,让人措手不及。
她突然开始怀念最初的那个时候,做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可以独自存在于自己的小世界里,成长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此时她也无法像过去一样,撒手嘟嘴说,“我只是小孩子,才不用管大人的事呢!”
如果她还是一个小孩子,面对一切毫无预知,又会如何呢?
她突然就想到了一佑,是的,一佑是不是要等事情发展到了最后一步,才能回神,无知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她想了很久,直到乐妈妈又一次“逛街”归来,她想,乐一福,人生就是一场赌博,永远没有谁能知道掷出的骰子,是大还是小,而唯一能做的,就是揭开罐子。
高家幸想要退缩,可她不想,既不像是第一次时那种怀疑紧张迷茫的情绪,也不是第二次悲切伤痛,这一次,她突然很坦然了,她想,有些事,应该理智的谈一谈。
四个人的纠缠,总得有两个人退出,每个人都握着决定权。
突然想到了一句话,这世上的感情只有两种,一是相伴到老却彼此厌倦麻木,二是相忘于江湖却相怀到哭泣。
结局就是抓阄,看谁抽到了哪一种。
于是她很淡然的起身,对着在房里休息的乐妈妈,“有时间我想和你谈一件事。”她心里对高家幸说,对不起,我还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秘密藏在心里过一辈子,这是做不到的。
她是乐一福,对生活虽然开始怀疑,迷茫却还并没有真正感悟的乐一福。
乐妈妈抬眼,不知道为什么,一福觉得,她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己要说什么,她说,“那你把门关好。”
一福转身,关上房门,胸口的那口气长长的吁出,她舍不得高家幸,但是却无法不这么做。
那天晚上,她和乐妈妈谈了一次话,很长的一次,她很直接的说了自己所看见的,然后也很直接的问,“你的想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