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自那日王熙凤探望过后,薛宝钗又被薛王氏抓起来好生大补了许多日,直到这年又要入冬了,薛王氏才算是正式的放开手,不怎么过问薛宝钗饭量什么的事情了,这也着实让薛宝钗松了口气。
这日,薛宝钗正带着莺儿在屋里绣东西,薛蟠兴冲冲的从外面进来,进来后也不等莺儿给他倒水,自己先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大口,坐下来笑呵呵的对薛宝钗说,“妹妹,跟你说件好事,这秋天的白芙蓉花蕊已经得了不少了,马上等冬至已过,你哥哥我在给你找白梅花花蕊,就看这样子,不到两年,你这药的事情就解决了。”
薛宝钗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坐到薛蟠身边儿,捂着鼻子说道,“你这是从哪里来的?这一身的药味儿,都什么东西啊。”
“嘿嘿,我刚从那个王太医的家里来的。你这药总要有人炼制不是,我想着找谁不如找他,刚才特意的封了礼去看望一下,顺便问问我找的这东西对不对。”薛蟠对着莺儿点点头,指了一下空空的茶碗,莺儿笑着出去端了壶进来,给他满上。
“对了。”薛蟠拿起水刚想喝,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薛宝钗说,“那边儿府里的二少奶奶,也就是你什么的凤姐姐,有身子了。”
“真的?”薛宝钗眼眉一挑脸上立马见了喜色,“这可是件好事情,娘知道吗?”
薛蟠摇摇头,“刚才我从旁边儿路过,见娘正在见什么人家的婆子,因此我就没见去,这也是我刚刚听王太医说的。他昨儿晚上去那个府里给她号脉,喜脉,所以他就先给我道喜了。怎么,那边儿还没来消息?”
薛宝钗笑道,“既然是昨儿晚上才看出来的,这消息自然不会马上就送到咱们家的。有喜了也真是件好事,正好娘他们准备的年后给凤姐姐的哥哥王仁把婚事办了,这双喜临门,一定能让娘好生的乐呵许久。”
薛蟠眨眨眼睛,“王仁?谁啊?”
“噗嗤~!”薛宝钗轻笑出声。这薛蟠来到京城以后,也拜访过王家,可王仁那时候不在,后来也没人特意的提起给两个人引见引见什么的,最后就成了现在这副局面,薛蟠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以为表兄。
薛宝钗笑过后又叹了口气,“听着好笑,可各人的辛酸又有谁能知道。娘念着亲姊妹的情分,想着凤姐姐的哥哥在王府里头主子不主子奴才不奴才的,想着给他找一个能扶持一下他的媳妇。如今千挑万选的,选出来一个,还不知道人家乐不乐意。”
薛蟠一瞪眼,“他敢不乐意,不乐意我找人揍他去。咱娘给他出力那是他的造化,还想着挑三拣四的,这不是找打嘛!”
薛宝钗面上一沉,刚想着说薛蟠两句,薛王氏身边而春晓就过来请他们过去。
薛宝钗亲身,低声交代薛蟠,“你可别浑说了,那些欺善怕恶的事情我要是听说哥哥你做过。,那我就跟娘回南边儿去,再也不过问你的事情了。”
“别呀,好了好了,我不这样了行吧。妹妹真是小心,我只不过嘴上说说而已,哪里又会真的去这样做。”薛蟠小声埋怨道。
“蟠儿,又欺负你妹妹了?”薛王氏的声音从屋里头传出来,薛宝钗和薛蟠相视一笑,进去了。
薛宝钗进去一看,见薛王氏面有不悦,心里想着是不是刚才来的婆子的事情,嘴上却笑着像薛王氏道喜说是,“凤姐姐有喜了,娘看看,这可是件喜事。”
薛王氏听了这话,面上却是缓了许多,也笑着对薛宝钗说,“你这是听谁说的?人家家里还没给咱们报喜呢,你怎么就知道了?这话可真。”
“自然是真真的……”薛蟠又把他听来的事情跟薛王氏说了一遍,薛王氏大喜,张罗着拿出好些好东西,说是下午就去贾家,要看看王熙凤。
薛蟠不怎么在意这个,反正他也不去。薛宝钗也觉得让薛王氏高兴高兴事件好事,也就没拦着,头一次去贾家答应的那么爽快。这娘俩用了午膳,换了身儿衣服,带着薛王氏给王熙凤准备的东西就奔贾家去了。
上午决定要来的时候就已经给这边儿传过话了,只是午饭过后是老太太贾母休息的时候,因此薛王氏就去了王夫人那屋,顺便直接让薛宝钗带着东西去找王熙凤了。
周瑞家的侍候着薛王氏走了,薛宝钗一回头,见到了给自己留下的小丫头,就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的话,奴婢叫墨善。”小丫头乖巧的回说道。
丫头长得一般般,在这个脂粉女人堆里头连中等都算不上,薛宝钗看着像是比自己还小上一些,因而又笑着转头对捧着东西的莺儿说,“你总说自己年纪太小,没有比你更小的了,现在看看,我就觉得这丫头比你还小呢。”
“姑娘别说笑了,咱们还是快去二奶奶那里吧,这日头虽然不毒,可在这种地方站的时间长了,一会儿您又要难受了。”莺儿笑着催促薛宝钗。
薛宝钗一路上同墨善说了好些话,只要是问凤姐怎么样了,墨善回答得巧,总是说些好听的,眼见着就要到了王熙凤的院子,一抬头,邢夫人正好从那边儿气呼呼的出来,一开始也没看见薛宝钗,等到了近前才看见,脸上一僵,随即扯出一丝笑容来。
“大姑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邢夫人语气怪怪的,像是还没有调整好一般。
薛宝钗淡笑着行礼,“我娘听说了凤姐姐有喜了,一时高兴,就带着我过来看看。”
邢夫人点头僵着脸赞叹道,“到底是你们自家人,心里都念想着。这个时候老太太应该午休了,你娘是不是去找她妹妹了?”
“是的,娘去姨妈那边儿了,让我先过来看看,她去那里坐坐也就过来了。”薛宝钗答道。
“那姑娘快去吧,等会儿去了老太太那边儿,还有人要给姑娘介绍呢,老太太本家的小姐叫湘云的,今儿早上也来了,一会儿正好能见着。”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薛宝钗这才给邢夫人行了礼去了王熙凤那边儿。一进院子,平儿在门口等着,见薛宝钗来了,就上前悄声说,“姑娘进去好生劝劝我们奶奶吧,刚刚才哭过,这会儿眼睛还肿着呢。”
薛宝钗不动声色的回头望了眼院子外头,再回头看向平儿,平儿会意后点点头。薛宝钗叹了口气,让平儿掀起帘子进去了。
果不其然,王熙凤还在床上抹眼泪呢,听见外头有动静,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平儿,不是叫你出去了么,怎么又进来了。你这个小蹄子是不是皮痒了,不要以为跟了爷我就治不了你了!”
“你这都说的什么呀,没脸没皮的也不害臊。”薛宝钗红着脸走到王熙凤的床前,见床前还放着把椅子,就坐下了。
王熙凤见来的是薛宝钗,先是诧异,随后拉着薛宝钗的手狠狠的哭了一场。薛宝钗仍由她哭,只是在她哭的时候轻轻的拍拍她的背脊,小声劝说,“这哭过了心里舒服了可千万别再哭了,好好的一见大喜事,你哭可不好。就是叫人听去了,对你名声也不好。”
哭了一场的王熙凤擦擦眼泪,恶狠狠的说,“还什么好名声,那东西我有吗?”王熙凤忍了很久了,她从不在外人面前哭,因为那些人是外人,薛宝钗不是,在她心里,薛宝钗可以说才是她地地道道的娘家人。刚才邢夫人过来没好气儿的说了一通闲言碎语,总的来看就是故意埋汰她,说她自己有喜了还扒着贾琏,不行了才拉个平儿进来。还有要她好好养着,别天天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经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儿媳妇!好好的生个儿子为这边儿开枝散叶……邢夫人是一句比一句难听,无非还是嫌王熙凤自从嫁进门后就一直跟着王夫人,不怎么把她这个正头的婆婆看在眼里。连带着贾琏不怎么孝顺也是王熙凤给挑唆的。气的王熙凤是没话好说,到底是自己的长辈,也不能跟她争论,只能在邢夫人走后将屋里头人都撵出去,一个人闷头在里头憋着哭。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平儿就跟我说了一下,要我好好劝劝你。这个丫头也算是好的,你这样骂她就不怕情分淡了,日后用人不心里更不踏实。”薛宝钗故意将语气放轻松,
王熙凤冷哼了一声,“她有什么不高兴的,才跟了……”王熙凤猛的打住,有些歉意的对薛宝钗笑了笑,“行了,咱们不说那些不痛快的话了你能来看我我就承你这个情,也算是咱们姐妹感情好。”
薛宝钗心里虽然知道王熙凤刚才要接下去说的话,可想想自己的身份,只能装作不知的笑了一下,开始说道这王熙凤肚子里的孩子的事情。
两个人又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薛宝钗可以听出这王熙凤对肚子里的孩子的重视,以及真的希望这孩子是个男孩儿。是男孩儿的话,一则她的地位更巩固,就算是以后邢夫人来说她也能挺起腰板儿了,一则,有了儿子,贾琏就是在不是个东西,她也觉得心里有了个安慰。
“奶奶,那边儿府里的小蓉大奶奶听说您有了喜,特特的让人给您送了东西过来。”平儿站在屋外头,听见里面有笑声了,这才小心的回禀道。
王熙凤凤眼儿一挑,“怎么,拿进来就是的,这里有没有外人,就是我家宝钗妹妹看见了那东西又能怎么样?偏生你小家子气,还想着藏着掖着啊。”
平儿低头一声不吭的将东西送了进来,也无非是些补药之类的。王熙凤看了一眼就让平儿下去了,然后指着东西同薛宝钗说,“这小蓉大奶奶虽然被封上比我们小一辈儿,可是人是个不错的。等有空我也给你介绍一下,你们也亲近亲近,他们家既然都养了这么些年了,咱们也跟着蹭一下也未尝不可的。”……
42.薛王氏在王夫人那边儿说了好久的话,才命人过来找薛宝钗,说是来不及看王熙凤了,这就直接去上房看看老太太去,老太太那边儿知道她们来了,已经找人过来叫了。
“哎,等等,你先别走,等我把话说完了再走也不迟。”王熙凤叫住起身准备离开的薛宝钗。
薛宝钗回身不解的问,“你还有什么事情?难道是想让我给你准备几套小孩子的衣服虎头鞋之类的?你放心,就是不说,我娘也会准备得的。”
“去,你怎么也跟我学的一样嘴贫了!”王熙凤白了薛宝钗一眼。
薛宝钗抿着嘴笑道,“你也知道自己嘴贫啊那最近可要老实一些了,这东西会传染的,你可仔细些,别教坏了孩子。”
薛宝钗也就是随口一说,到真让王熙凤注意上了,略微怔了一下,王熙凤摸着肚子笑道,“我是想给你提个醒,我们家的宝玉这些天可是越来越魔障了,念着你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史家大姑娘今早过来的时候我也在那边儿凑趣呢,你都来我们这儿几次了,到现在他也没见到真人,一会儿你可别被他的举动吓着。他呀就是有一出没一出的,你不乐意理他都行,万万别让自己委屈,真恼了他。”
说来说去,王熙凤是担心薛宝钗不喜欢贾宝玉的举止,要是真心的恼上了,这王夫人的心事定是成不了的。在王熙凤这边儿看来,薛宝钗当上这宝二奶奶要比别人强上百倍,至少头一点,薛宝钗不会在当了宝二奶奶之后很难为她。现在是当家,可等这贾宝玉大婚之后,王夫人身边有了得利的正经媳妇之后,这管家的大权交给谁,那可就真的难说了。
薛宝钗笑笑转身离开了。带着莺儿没走几步就遇上了要过去的王夫人和薛王氏。王夫人亲亲热热的挽着薛宝钗的手,有说有笑的去了贾母的院子。到了近前,就听见里面一阵笑声,其中最响亮的是个清脆的姑娘的声音。
王夫人笑着回头对薛宝钗说,“这是你史家妹妹湘云的笑声。这孩子生性开朗,大大咧咧的,心里存不住事,但绝对是个好孩子,挺招人疼的。”
薛宝钗笑着应道,跟着王夫人和薛王氏就进去了。
里面,贾母身边坐着一个小女孩儿,大红的衣衫,一身的红火,再加上她面上笑颜如花的,更是把整个人给承托的喜气非凡。
贾母正搂着那个女孩儿哈哈大笑,抬眼间王夫人身后跟着的薛宝钗,心下大喜,乐呵呵的招招手,对怀中的女孩儿介绍道,“这是你姨太太家的宝姐姐,也是个出类拔萃的,好生跟人家学着点儿,别整天疯疯傻傻的,也学学人家这大家闺秀的样子。”
三春这个时候也起身,到薛宝钗跟前给她介绍道,“这就是史湘云,咱们的湘云妹妹。”
史湘云起身,和薛宝钗在一旁私下见过,贾母这边儿则和薛王氏话起了家常。
“姨太太怎么老长时间都不来了,是不是嫌弃我这个老东西无趣,不乐意过来啊。”贾母笑着打趣道。
薛王氏连忙说,“哪儿的话,这不是宝丫头一下子病了好几个月,身上才好利索,今儿又闻说凤丫头有喜了,我就带着宝丫头过来给您道喜来了。”
“哈哈,到底姨太太是我们凤丫头的娘家人……”……
那边儿再说什么,薛宝钗就没听见了,因为史湘云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着薛宝钗,嘴巴一撇,“原来你就是宝哥哥嘴里总是念叨的他的宝姐姐啊,也不过如此嘛,又没个三头六臂的,真不知道怎么就让他心心念念说个没完没了了。”
史湘云的话声音不大,却轻慢之色尽显,薛宝钗脸上一顿,转头当做没听见。这个法子还是她上辈子学到的,如果有人在你面前给你没脸,而你又不能当场计较回来,那就当做没听见,全当她是在说她自己的。而且,史湘云表现的很明显就是小孩子在吃醋,因为她喜欢一起玩儿的宝哥哥最近在她面前念叨另一位姐姐的次数太多了,惹得她不乐意了,因此才会在言语中找薛宝钗的麻烦。本来就是小孩子闹别扭的事情,没必要看的太重,强自争辩倒显得她自己也小家子气了。
惜春冷冷的看了史湘云一眼,轻哼一声,然后热乎的跟薛宝钗说话,“姐姐前几日叫凤姐姐送给我的那尊小玉观音真是可爱,上面居然还雕有一只蝉,栩栩如生的,真是谢过姐姐了。”
薛宝钗也亲热着对惜春说,“那东西我可跟你说好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也就是我们自家里人找来的普通的玉石找人雕刻着留着贪的。我前段时间不是病了么,哥哥特意找人做了来的,我看到这个的时候想着你定是喜欢,虽然不值钱,但你也别嫌弃,留着把玩就成。”
这与人相处,贵在一个诚心上。两好搁一好,不是真心对我的,但凡是个东西的,也不会真的就和别人施诡计去了。薛宝钗挺喜欢惜春的,一方面这个孩子自小爹不疼,娘又不在,在这个府里头也不是多如意的,小小年纪虽有些偏激了,可也是事情给逼的。在这样的人家存活,总要有些手段才行。另一方面,这惜春随人被迫脾气怪了点儿,可性情还是好的,直爽,有什么说什么,行得直坐得正,只同自己喜欢的人贪,其余的,连看都不看,这样纯粹的感情,让薛宝钗心疼。自身都难保的薛宝钗也只能在彼此都年幼的时候想着对方一点儿,东西虽小,心意却到了。
迎春对史湘云说,“早上我们给你的那些个小玩意儿,也是你宝姐姐早就送了来的,因为我们老是见不找你,所以才拖到今日给你。”
史湘云小脸儿一转,故意问道,“宝哥哥呢?他的宝姐姐都来了,他人怎么不见了?”
薛宝钗微微皱了下眉头,眼珠子一转,又笑着对史湘云说道,“湘云妹妹这话说的,现在正是读圣贤书的时候,我哥哥像宝兄弟这样大的时候也是整日在先生跟前老实呆着,用功读书。想来这会儿宝兄弟定是在读书吧。”
“这位就是宝姐姐,怎么这么迂腐。”也不知道这叫宝玉是从哪里窜出来的,每个人通报就进来了,正好听见了薛宝钗的言论,略有些不满的对薛宝钗说。
薛宝钗也是一愣,她那样说其实只是想让史湘云明白一点儿她并不是想粘着贾宝玉,没想到正好让正主听见了。不过有一想,这样更好,没了幻想,真真实实的在他心里留下不怎么很好的印象,反正他以后找惹他喜欢的姐姐妹妹去,自己该怎么活还怎么活,和这种人少有牵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薛宝钗这边儿只是淡笑着跟贾宝玉见了礼,然后转身跟着三春去了里头屋子。史湘云看看这边儿又看看那边儿,最后也跟着进去了。
贾宝玉也想跟进去,被贾母给叫住了。
“过来,这是从那边儿过来的,看着一脑门子汗,你奶妈丫头呢?怎么就没个人问你。”贾母搂着贾宝玉,伸手接过鸳鸯递过来的帕子,轻轻的给贾宝玉擦拭头上的汗水。
贾宝玉随意的摇摇手,“我这不是听说宝姐姐的姨妈来了么,所以才赶紧跑过来的。他们都还在后头跟着呢。”
“这怎么行,你身边儿连个能让我放心的人都没有,这样吧,我把我身边的一个大丫头给你,也省着我担心,还有,从今儿起,你别在旁边的屋子住了,过来跟我住,我这里这几天拜佛烧香,你也跟着沾沾光。”贾母交代完后回头对鸳鸯说,“去把珍珠叫来,原来每次云丫头来我都让她跟着,是因为她老实稳重,今儿一看,云丫头也自己带着可心的人来了,那我就把这丫头给了宝玉吧,有她在你身边儿我也能安心一些。”
王夫人忙对贾宝玉说,“还不快谢谢老祖宗。”
贾宝玉起身对着贾母似模似样的作了个揖,行了个礼,把贾母乐得嘴都合不拢。一时,珍珠过来了,因为贾母身边儿的丫鬟多,尤其是这样的小丫鬟,珍珠又不是最出色的一个,所以贾宝玉平时也只是看过眼,并没有往心里进,这会儿面对面的看着,是越看越满意,一连串的问人家多大了,叫什么。
那个珍珠生性大方,但是知礼守节,这么多主子在场,知道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因此对于贾宝玉的追问她只是低头偷偷的看向鸳鸯。现在贾母身边儿鸳鸯是头一号数的着的,这地儿她说的上话。
果然,鸳鸯对贾宝玉说,“这丫头姓花,叫蕊珠,这珍珠的名字是老祖宗在她进来的当日给取的。他们家不是家生子,当年是老太太怜惜买了进来的。人到是衷心,日后宝玉身边的事情你可仔细些,万不能让老祖宗失望了。”最后这一句是说给珍珠听的。
“姓花,叫蕊珠,老太太给的名字是珍珠。”贾宝玉踱着小方步,来回在屋里头走,贾母就乐呵呵的看着。猛的,贾宝玉兴奋的对贾母说,“老祖宗,陆游有诗说道,‘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竹识新晴’。您看这珍珠姓花,不如直接叫她袭人如何?”
贾母大喜过望,一张脸恨不能笑开花来。薛王氏跟着凑趣道,“老太太家的宝哥儿就是有学问,这出口成章的本事可不小,现在才多大就能有这样的学识。看样子一定都是老太太平日里头教育的好。”
贾母笑着谦虚道,“姨太太夸奖了,他小孩子家家的,哪里知道些什么。”
最后,贾母还是同意了贾宝玉要给丫头改名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大事情,当然,就算是大事情,换在贾宝玉身上和她自己身上,大事也变成小事了。
贾母这边儿已同意,贾宝玉就乐得去找这位新来的丫鬟说是去了。里头,史湘云不错眼儿的盯着薛宝钗看,希望能看出些不好的东西,好让自己安心。
谁知,薛宝钗只是淡淡的没什么特殊表情,像是没事人一样和三春照样悄声说笑,见史湘云愣愣的看着自己后也只是回以一笑。
等到薛宝钗该走的时候,史湘云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姐姐不在意?”
薛宝钗伸手给史湘云理了理微微有些乱的衣服,这都是坐不住的史湘云拧歪出的结果,然后答非所问的回答道,“知道妹妹最近都在这里,等过几日我再过来和姐妹们聚聚。都是住在京城里的,又都是姐妹们,我也想和你们多亲近一下。”
姐妹们的聚会也是要的,当然,只是姐妹们。而且,王仁的婚事,王熙凤必定会很关心,想来,她还是要来跟她说说的,有些话,薛王氏这个做长辈的不好说,只能有薛宝钗来传话并让王熙凤安心了。
43.“宝钗,你别往心里去,这贾宝玉就是被宠坏了,兴许,他心里头并不是那么想的。”在回去的路上,薛王氏生怕薛宝钗心里不舒服,故意安慰道。
薛宝钗正想着这三年一眨眼都快过去两年了,再有一年这守孝三年的期限就过去了,这人可就要回去了,就算不回老宅,薛蟠也要回去将薛老爷留在后院的那群人给处置了。心里正闷着呢,心里想着怎么能能让薛蟠再拖一拖,别遇上了香菱,要是再遇上了,这不是白来京城这么些年了么。可是要不去,又要怎么办,怎么说,这都是问题。正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对策之际,旁边的薛王氏看到她的愁苦模样,以为薛宝钗这是为刚才的事情烦闷,所以才出声劝说。
“娘,我没介意那个的。本来哥哥就跟我说过这人怎么样,既然没有报过多大的希望,今日见了,也没什么失望想头可有的。”再次隐晦的向薛王氏说明了心态,薛宝钗就是不喜欢,不乐意。这贾宝玉当普通人,当亲戚家的孩子相处可以,再往深了讲,那就好说不好听,她的回答仍旧三个字“不可能。”
这次薛王氏没再想之前一笑而过或者吱吱呜呜的就过去了,不在将薛宝钗的感觉不当回事。说白了,也就是她自己也不怎么满意贾宝玉。刚才是当着贾母夸赞了,可说心里话,薛王氏真有些看不起贾宝玉。小小年纪,不上进就不说了,那样的富贵人家,真让他坐车山空一辈子想来也足够的。只是,想想刚才他见到女孩子的样子,就算是身边儿的大丫鬟,也没个正经的主子在客人面前谈名字这样的事情。一门心思竟在那些诗词上面,虽然薛王氏没有多少大学问,可当年薛宝钗看书风波一起,薛老爷也给她讲了这其中的要害。甚至这种东西能移了性情得到薛王氏是更加看不上贾宝玉了。真金白银怎么都能发光,这要是烂泥扶不上墙,就是有神仙天天护着,那还有神仙打盹儿护不着的时候呢。因此,薛王氏的对贾宝玉的心思也淡了许多。
薛宝钗见薛王氏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后,明白这是放弃了。于是就将心里的担忧说出来,“娘,这眼见着三年可就过去了,咱们到时候是回南方还是怎么样,现在可就要心里有个打算了,总不能到时候再着急上火的想主意吧。”
薛王氏一愣,在这京城住的习惯了,她也乐得自在了。虽说是没了丈夫没了主心骨,可心里头的烦心事儿也少了,渐渐的,她还真就把老宅后院那些个当年的心病给淡忘了,当然,也可能是她故意不想去记起来,那些个当年窝在心里头的东西,她是不想再去想了。这会儿听薛宝钗一说,她到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上年这个时候她还在为薛老爷的死而难过,今年,也就一年吧,薛老爷去世也才两年的功夫,已经看开不少的她基本上将精力都放在了一双儿女身上。精力转移过后她才发现,这样的生活其实要比以前更轻松。
薛宝钗见薛王氏开始沉思了,也就靠着车子不说话,莺儿和春晓坐在稍微外面一点的地方,看看两人,相互望了一眼,最后也只是给两个人又满上了茶水。
薛宝钗感觉没走几步,刚想伸手接过莺儿递过来的茶水的时候,马车忽然急速的停了下来。薛宝钗赶紧回头,见薛王氏一侧歪,就要往后面扬去。赶紧伸手扶住,“娘,没事吧。”
薛王氏晃晃头,睁开眼,见薛宝钗焦急的脸,微笑着说,“没事的,只是刚刚有点儿晕眩,薛义,外面怎么回事?这好好的走着怎么就停下来了?”薛王氏最后略微抬高声音,是跟马车外头的薛义说的。她们娘俩去贾府,除了带丫头留着身边照看,这出来这段路自然也要有小厮护着。薛义就一直跟着她们俩出来,年轻力壮的,万一有个事情也能保护得了她们。
薛义正在车外头,听见里头问话了,就靠近点儿低声回复道,“回太太,这前头,也就是东平王府门口那边儿,看着好像是有人在打架。连五成兵马司都过来了。咦~!”薛义像是看见了什么,惊异的低叫了一声。
“怎么了?又看见什么?”薛王氏赶紧追问。她念着今日没有跟着过来的薛蟠,这会儿要是薛蟠也在里头闹腾,那可真要了她的老命了。虽然看不见,可这耳边隐隐约约的听到的打架声音却听得真真切切。“难道说,蟠儿也在里头?“
“没有没有,太太您多虑了。”薛义连忙回道,“回太太,只是刚才看着这打架的人里头,似乎有一个面善的,好像是王家的大少爷,只是这嘴角淤青,面上也有点儿破皮,奴才也看不真切,不敢断定就是那位大少爷。”
先听说没有薛蟠,薛王氏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可有一听那里面可能有王仁,这心里头又咯噔一下,抬手就想开门出去看看。
薛宝钗连忙拦住,“娘,您这会儿下去有什么用。那边儿大男人打架,说句不好听的,您过去了是去挨揍呢还是劝架?这不哪一个都不合适嘛。您现在就安心在这里坐着,让薛义先把咱们带回家然后再找人仔细盯着,问问事情的经过,到时候再想对策也不晚。这样总比你冒生生地下去好多了。”
薛王氏看了眼薛宝钗,心里叹了口气。究竟是没有感情,这要是换成薛蟠,说不定这会儿她早就跳下去了。不过想想也对,女儿在这里,自己家里也是体面的人家,没个当家太太在大街上劝架的道理。于是,薛王氏吩咐薛义赶紧先将她们送回去,留两个人在这里盯着,等她们回去了,薛义带些人再回来看看。
谁知刚刚吩咐完,那边儿不打了。薛义和赶车的将车赶到旁边僻静一点儿的角落里,跟薛王氏汇报说,“来了好些个大官,其中还有王老爷。他们都行礼散了,瞧那样子,王老爷好像是领着大少爷去了咱们家。”
“快,就是绕路也要快点儿回去,实在不行咱们从后门儿进也可,赶紧的,赶紧回去。”薛王氏一连声的催促。薛义在外面应了一声,还是没敢从前门走,因而那边儿还有不少当兵的留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们的马车绕路回去,但还是被人看见了,一般人也都没在意,可东平王府门口站着的匡世琰和他身边儿的几个人都看见了。
“呵呵,是那个薛家?跑得倒挺快的。”其中一个站在匡世琰身后的男子小声的说道。
匡世琰身子动了动,没有回头,而是轻声警告说,“那人家和其余几家不同,你别琢磨这坏心思,眼前的事情才是正经。”……
薛义领着人赶着马车从后面薛蟠买下的那片民房处回到了薛府。薛王氏和薛宝钗下车刚进去,正好撞上想去薛王氏的屋里取点儿东西的薛蟠,一见这她们娘俩是从后门回来的,就打趣说,“娘和妹妹是越来越有童心了。你们是不是想着看看后面的地界到底有多大才从后门进来的?”
薛王氏板着脸,瞪了薛蟠一眼,“浑说什么呢,快走,你舅舅应该带着你大表哥马上就来了。春晓,赶紧去我房里把那个小箱子给找出来,等等,算了,要我看还是让薛义去前头请个大夫过来才是正经的……”薛王氏这边儿胡乱吩咐,那边儿看的薛蟠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妹妹,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去了一趟贾家就成这个样子了?你看看,要我说,这贾家就不能去,一来一回,人就变得那么奇怪了。”薛蟠走到薛宝钗跟前低声调侃道。
薛宝钗抿着嘴强忍着没笑出声,轻轻的白了薛蟠一眼,然后将刚才外面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你别再去招惹娘了,娘这会儿正不开心呢。”
“夫人,舅老爷带着大少爷过来了,就在前厅。”一时,有个小丫鬟过来禀报。
薛王氏看了身后那两兄妹一眼,让两人都老实些,这才带着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