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进静静地躺在浴桶里,一路颠簸的疲惫都融化入这水里了,可想着白天跟林敬文的一席谈话,内心却起了巨大的波澜……
如今何去何从?
如果按照林敬文的提议,先关了如意坊,如果林敬文真的辞官了,那张文进面对的即将是狂风骤雨,张家在海陵城将无法立足!知州大人都应付不了的势力,他一个小小的生意人如何能与之抗衡。
恐怕走到这一步,张家只能背井离乡,另谋生路了。
……
红菱望着少爷躺在浴桶里闭目不语,眉头紧锁,刚刚到海陵城时还有说有笑,可是去了一趟知州衙门,回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
少爷定是碰上什么难事了,可惜自己不能帮上什么忙。红菱轻叹一声,走到浴桶旁,轻轻地在他肩上按摩起来。
张文进知道是红菱进来了,除了红菱,还会有其他人么?自从两人有了那夜之事,红菱对张文进服侍得更加尽心尽力。
“菱儿,你也累了一天了,一会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红菱轻声应道,心里打起了小鼓,今天回来后,发现夫人已经把她的房间让了出来,把她的东西都搬到了三少爷的外间,说是为了让他更好地照顾三少爷……
回去休息,就是抬抬腿两步路。
“菱儿,我帮着林公子开赌坊,你说究竟是对还是错?”张文进感到自己压力极大,可又无人倾述,轻声问起了红菱。”
“少爷,别人开赌坊不对,可是我只知道少爷您做得事情是对的!”
“为什么?”对于红菱这种划分张文进很好奇,这袒护得太明显了。怎么别人开就不对,我开就对了?
“菱儿看到如意坊里没有欺诈,也没有高利贷,全是客人自愿赌博;更重要的是,菱儿相信,少爷挣钱,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就像如今的杏花楼,碰到乞丐灾民,少爷您不仅仅给他们施饭舍粥,红菱有几次还看道您还给他们银子……”红菱说得满脸幸福,为啥,因为那做善事的就是她的男人,她咋能不开心。
就做了那么仅有的几次善事,却被红菱牢记在心里,惭愧啊,红菱,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菱儿,你说如果有一天,咱们赌坊开不成了,酒楼也开不了了,咱们还能干什么?”
“少爷,怎么会呢,如今赌坊和酒楼的生意都这么好,怎么会开不了?而且赌坊有林少爷、郭公子,酒楼有大少爷、夫人,还有吴六一,只要少爷您想出什么法子,大家都一起努力去做,咱们酒楼和赌坊肯定会越来越好,他们都说少爷您不是人……”
嗯?不是人难道是鬼?张文进在浴盆里打了个激灵。
红菱忙解释道:“不是人,是神。”
还神呢,都快被逼上绝路了,张文进叹问道:“菱儿,那你说少爷是神是人?”
这话问的什么意思?红菱想起那晚少爷喝醉酒后的疯狂,脸一红,忸怩道:“是……人。”
“是啊,少爷我就是个普通人,不是神,这次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
红菱急道:“少爷,您有什么麻烦,菱儿可能不懂,但您可以找大少爷、夫人还有郭少爷一起商量商量?还有咱们店里的伙计,或许他们可以帮您一道解决。现在大家都觉得,只要有您在,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做!”
张文进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大,之前心中惦记的只是大哥大嫂还有红菱,如果酒楼、赌坊都开不成,大不了卖掉了酒楼,拿着这些钱去别的地方另谋生路。可是如今听了红菱的话,他明白影响的不仅仅是一家人,还有杏花楼、如意坊的几十个伙计,如果自己一家一走了之,他们的生活可有着落?自己是否对得起他们对自己奉若神明的那份尊敬?
从红菱的话里又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我,后面有着如意坊和杏花楼做后盾,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想到这里,张文进感觉自己内心不平被慢慢激起,都是凭本事挣钱,为什么就一定要屈服于别人的淫威之下,况且,如今这还没有斗上一斗,就开始举手投降,还算是一个男人么。
再想想今天的林敬文跟前两天的林教谕,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谁真谁假?
一个落魄的书生都敢追人家的大小姐,这样的性格如今怎么会变得如此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