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云满脸羞惭,倒头对秦梁就拜:“小人想从军。”
秦梁见他居然不屈不饶上了,含笑瞟了一眼惶急的赵合年:“跟队伍走到成都,到时候你还想从军,就跟着老七吧。”
赵合年看见何渭南对自己的宝贝儿子笑得狰狞:“小子,走吧。”赵霁云向父亲磕了个头,生恐秦梁反悔,跟着何渭南一溜烟走了。
赵合年顿时两眼发黑,知道自己被脂油蒙了心,贸然求亲一事已经惹恼了秦梁,连求情都不敢,只有寄希望于儿子自己打退堂鼓。这次是赔了儿子又折兵,回家之后老娘和妻子可不会饶过自己。转头看见李银山满脸同情,他没好气:“看什么,还不叫人赶回去报信。”
秦梁转身看见一个黑脸小子靠在帐篷上打瞌睡,似乎还流着哈喇子,恨铁不成钢地一脚将他踹飞:“还不滚?”
那小子翻个滚爬起来低眉顺眼垂手而立,秦梁看也不看他,抱着女儿进了帐篷。
动静这么大,妙妙早醒了,嘟着嘴不高兴:“爹爹,你又欺负九师兄。”
小动作被女儿发现,秦梁有些狼狈:“我那是叫他回去,站着睡觉像什么话,给恩索看见,还以为我虐待他了。”
妙妙刚刚睡着就被何渭南摇醒求她去为夏为先说情。她跟着大人赶了几天的路,虽然都是几个师兄轮流背着,但是毕竟年纪太小,风餐露宿,早就累得一塌糊涂。九师兄才十岁,有时候还要背她,将心比心,肯定比自己还要疲惫。妙妙对老爹的解释不以为然:“阿爹素日不是说,行军的时候站着睡走着睡都是本事,今日怎么挑剔起师哥来?”
秦梁哼哼几声,对女儿的偏袒不满。妙妙自小孤单,几个徒弟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自从那个臭小子来了以后,她得了玩伴,乐颠颠地跟前跟后,看得老爹越发不值钱了。
赵合年虽然得了赔偿,但是还有货要送到印度去,只有走到附近的村子去雇放短脚的牦牛队,一站一站接力将货物送到察木多再去想法子买骡马。
赵霁云看着父亲依依不舍的离去,满心不是滋味。何渭南又在那里冷嘲热讽,学着婴儿走路摇摇摆摆奶声奶气的模样:“嗯啊,嗯啊,爹爹等等我。”周围的兵卒附和着笑起来。
赵霁云眉头都竖起来,青筋蹦了两下,又奇迹般的消失掉。这两天何渭南得了秦梁的吩咐,可着劲想挤兑走赵家大少,没想到这位公子哥儿居然能硬忍下来。他不知道,赵家的家训是“百忍成钢”。自古商人地位低下,赵家先祖横跨西藏高原将生意做到缅甸印度,没有这股忍劲哪能成功。
一路上,赵霁云发现只要巴结好那位秦大小姐,自己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何渭南下死力折磨他,他能扛则扛,受不了的时候,就往妙妙那里钻。他还是个稚气少年,能说会道,加上长相俊秀,没多久就把这个跋扈的小丫头片子拿下。秦梁发现宝贝女儿看见赵霁云就眉开眼笑,这些天赵大少的表现也落在他眼里,见他是个诚心从军能吃苦的,毕竟乡里乡亲,日后自己总要回乡,不好做的太过,万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他示意何渭南罢手,让赵霁云正式成了自己的亲兵。
赵霁云虽然成了秦梁的亲兵,但是主要职能是照顾秦大小姐还有那位黑炭般的藏人小子阿布,据说是秦梁的九徒弟。不过他从来没有看见秦梁教导过他,反而是何渭南时常点拨。学得也不是弓马阵法,仅仅是小兵学的普通的刀术和箭术,连著名的秦氏连珠箭都不会。他有心打听,何渭南的眯缝眼一张,亮出白多黑少的眼珠子:“跟你没关系的事情少打听,知道的越少命越长。”这些天他俩也混熟了,何渭南是个大咧咧的性子,说话渐渐毫无顾忌,突然翻脸正色警告,赵霁云只好呐呐应下,心里对阿布越发好奇。他听父亲说过西藏各地的服饰,阿布虽然换了汉人的短打装束,但是右耳上挂着珊瑚耳环,左耳挂着金的长耳坠,分明就是后藏一带贵族的打扮。
没两天他就从妙妙嘴里套出话来。阿布原名叫次仁罗布,简称次布,两年前恩索送来给秦梁的,连恩索都对他恭敬有加,但是所有人对他的来历讳莫如深,妙妙自然也不知道。她那时候才两岁多,学说话舌头不利索,“次”字发成“嗯”,吞在嘴里,听起来就是“恩布”,后来“阿布”就叫开了。恩索这次拐道跟来与其说是送秦梁,不如说是送阿布。
妙妙越讲越得意,挺起小胸脯,扎着红头绳的两根冲天辫一点一点,水汪汪的杏仁眼里满是淘气:“阿爹偏心,等我学会了连珠箭教给阿布,他就是我的徒弟了。”
阿布虽然才十岁,已经跟赵霁云差不多高,皮肤黝黑,衬得牙齿白的晃眼。他性子冷淡,细长的丹凤眼经常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只有跟妙妙玩的时候才满脸喜悦。
秦梁带着随从与恩索等人在康定分别,越过泸定桥入川,随后坐船沿长江南下进京。
妙妙生在西藏高原上,只见过摆渡的牛皮垡子还有小木船,哪里见过长江上那些巨大的船只,一路上兴致勃勃。<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