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走拉萨的骡马大部分留在双善村老吉庆的马店里修养,马脚子们都回了家。这次只有妙妙和阿布带着八匹骡马先是去弥沙盐井驮了盐,七弯八绕去了澜沧江边上的一个村寨。说是顺路,其实只是大致方向相同而已。他虽然曾横穿半个中原来到丽江,但是如此难走的路还没有走过。
那深藏在大山里的路,真是靠一步步丈量出来的。马帮道大都是曲曲折折挂在半山壁上,时而下到深沟河谷,时而上到云雾深处。有时候只听见几声唿哨或者一阵山歌远远飘来,他们就连忙回应,把骡马拢在一边,铜铃木铎响处,一支马帮就从云雾中钻出来,互相打个招呼各奔前尘。
有时候走在悬崖峭壁上,一眼望不见崖底,只听见水流咆哮如雷,一股阴阴的风将衣衫吹得鼓鼓的,让他觉得头重脚轻,似乎要飞下悬崖,心惊胆颤恨不能将自己变成藤蔓,全身上下长出千百个钩爪来牢牢的吸附在山壁上。
妙妙和阿布不急,走一下西一下似乎在乱走,不过每次的目的地都有朋友。两人像是游山玩水,加上带着李翰文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没有村寨的地方,他们常常是走半天就扎营休息,将盐驮子卸下后放骡马自由吃草,闲暇时或打猎或钓鱼。饶是如此,李翰文的脚还是打了水泡。
妙妙只好整理一下货物和行李,腾出一匹马给他骑。平路还好,到了爬山的时候,见马气喘吁吁,他又觉得于心不忍,还是下马走路。下坡或者走悬崖的时候更可怕,从马背上看悬崖,那种险峻更加夸张的狰狞,想想还是脚踏实地才有安全感。
有一次妙妙见河里鱼多,钓鱼钓得兴起,干脆宿营在河谷里。那里气温比山上高,燃烧的篝火引来无数生猛蚊虫。妙妙舒舒服服地躲在阿布的怀里,两个男人就算蒙上了脸还是被蚊虫骚扰的整宿没合眼。那些飞虫隔着厚厚的毯子都能叮人,一拍就是好几只,像沙粒一样的咯手。李翰文总算见识了什么叫“三只蚊子一盘菜”。
第二天他和阿布的手脸被叮了几个大包,又肿又痒,妙妙只好去采马齿苋的茎挤出汁涂上去,凉凉的可以止痒。那之后阿布说什么也不肯在地处宿营。他是藏人,炎热的气候让他很不舒服,妙妙只好加快了路程。
阿布防李翰文跟防贼一样,不过他再傻也看出来了,只要是个人形动物靠近妙妙,他都会像竖起毛的公猫一样全身戒备。反而是妙妙言语亲切,笑容可掬,到哪都能遇上友朋故交,一路上谈笑风生。他们像是太极图一样黑白互补,相生相克,似乎天生就该在一起,每次见这两人旁若无人你侬我侬的时候,他心里就直冒酸气。
这天又是在一个背风的崖洞里宿营,洞口的石块被烟火熏的发黑,大概路过的马帮都选择在这里歇脚。阿布阴险的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去打一只兔子回来,看着骡子,要是有野兽就用你的刀。”
刀挂在他的腰间像模像样,但是从未用过。李翰文不吱声,他不想被阿布看遍,尽管在妙妙眼里,他是很需要保护的那个。
他捡来树枝,艰难的学着阿布在垒好的三块大石头上生起了火准备煮开水,可是直到水烧开很久,他们还没回来。他漫无目的的瞎想,似乎妙妙很怕火,每次起火时她都是站的远远的。
眼见天黑下来,他有些担心,昨天经过一个寨子买了些饼子,他胡乱就着凉下来的开水吃了一些。外面骡马正在悠闲的甩着尾巴吃草。崖洞在一个山坡上,他往下走几步,突然听见坡底下传来气恼的低叫:“不要。”随后是阿布低沉的笑声,他的声音醇厚,合着如丝的夜风让人有种微醺的感觉。他怔住了。
妙妙声音暗哑,并不好听,平日里听习惯了不觉得。但是这拖着尾音的沙哑娇嗔此刻听来竟带着一股让男人血脉喷张的诱惑,他强忍住窥视的冲动,觉得浑身的血急速地往脸上涌,有些站立不稳。
李翰文也不知道自己对妙妙是怎样的感觉,但是自打从五叔那里听到妙妙的遭遇,他就对这位秦大小姐上了心,可是似乎一切又跟五叔说的不一样。那位落难千金看起来过的很惬意,并不需要自己的救援,她除了文采比不过自己,处处都比自己强,这趟出门几次遇险都是妙妙化解,她身边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师兄将她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宝。
他忽然明白了阿布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原因,心里愤愤,合着他们早就想一路发展**。妙妙说要收手不走马帮了,沿途看她受欢迎的程度,想娶妙妙的大有人在,难怪阿布心急火燎。
身后突然传来骡马的嘶叫,他急忙回身一看,一群像是狼的一样的动物悄没声息的出现附近将他们包围了,暮色中无数绿莹莹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们。
他吓得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