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情义和丑恶
“伯母,可以跟我讲讲您那位姓杜的姐妹的事么?”
用过简单的晚餐之后,碧小泉本想着夙母长途跋涉难免劳累不欲打扰她的,可夙母却显得极为精神抖擞,一点都没有要休息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不住打听了。()
她曾以为自己对生母并不是那般的渴望,尤其是经历了林月芳那一场狡猾的骗局之后,对于寻找生母这件事与其说是本能的渴望,还不如说是把它当成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毕竟那个女人除了孕育了她以外,就从不曾有过任何联系,更没有半分印象,而在这十八年中扮演她母亲角色的一直是毫无血缘关系的温柔女人。她叫她妈妈,也从心底认为她是自己的母亲,即便是知道另有生母也从未想过放弃十八年的母女情分。
所以,在这些天中,说她因为一连串的事情而无暇胡思乱想也好,说她冷漠也好,她都一次也没想过那个还不知道在何方的生母。可今夜,冥冥之中却忽然抛来一条线,将她和那位曾经怀胎十月一日日地孕育着她的女子联系起来,一种莫名的心绪,就如同外头正飘荡的雨雾一般很快弥漫了整个胸腔,难以挥去。
“当然可以,只是,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啦!”
夙母的爱好似乎偏黑色,刚换下来和从包袱中取出来晾晒的衣服基本上都是深色并低调的,现在穿了碧小泉原来那一套淡绿色的绣花衣裙,原本被风霜侵袭出许多细纹的面容顿时显得年轻了很多。
“我记得第一次和曲音相识,是在曲音五岁生日的那一天,我比曲音大两岁,也才七岁。那年,我随着父母前去四方城拜访世交,可因为性子淡漠的关系,和世交家的那几个孩子都合不到一块去,又很好奇土族人的生活,就偷偷地溜了出去。但没想到土族人讲究方正规矩,城内的建筑看起来竟然都差不多,不知不觉地我就迷了方向,偏偏我性情高傲,不肯求人问路,又祸不单行不慎遗失了通讯的海螺,于是,直到天黑我还在四处兜转。正当我表面镇定心里却很焦急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吵闹声,走过去一看,却是一群**岁的男孩正在欺负一个六七岁的漂亮小女孩。小女孩的头发衣服都被他们扯乱了,还疼的眼睛里都是泪水,却仍一声都不吭。”
想起儿童时代,夙母那偏于锐利的双眸也逐渐地柔和起来,嘴角不觉地勾出了一丝微笑。
“当时我虽然已经又饿又累,可是看到这一幕顿时火大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上前去教训了他们一通。那些男孩子看起来虽然微风的很,却都是软脚虾,禁不起我几下水箭,就都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地逃走了。就这样我和曲音相识了,曲音担心那几个男孩会找家人来报仇,就偷偷地把我带到了一座废弃的屋子里躲了起来,然后当了一条很漂亮的项链买了十个馒头。我们俩就一边啃馒头一边聊天地过了一夜,自认经过这一次后就是生死之交,发誓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听到那个“生死交”,碧小泉不觉地也笑了起来,多么可爱的童年和纯真的友谊啊,幼年时的情义总是最深刻的,哪怕后来回想起来不过是一桩小事也改变不了当时的郑重其事。就像她,不管长大后认识了多少新朋友,最要好的死党始终是幼稚园就认识的那几个,哪怕后来高中大学都不在一起读也一样,每逢假期总会在一起疯玩。
“那后来呢?”
“后来,因为我教训那几个顽劣小子时用的是水箭,很快就被家人知道了,就在附近找我。我父亲脾气暴躁,见到我后,当场就是一个大巴掌甩过来,差点打掉我的门牙,若不是打第二巴掌时曲音突然拼命地扑过来护着我,平白地为我挨了一掌,他指不定当时就打死我了。”讲到这里,夙母的面容虽然平静,眼眸里却有一丝冷冽的笑意,显然和其父的关系并不好。
碧小泉忍不住望了一眼垂目静听的夙源,大概明白他外冷内热的性子是传自何处了。
“曲音年幼体弱单薄,不如我反正自小就被打疲了,当场就被打得晕晕乎乎,却还硬撑着请求不要责罚我才昏倒。我父亲因为伤及无辜,愧疚之余暂且饶过了我,责令我好好照顾曲音,我才没被马上带回水族,得以在四方城中渡过了童年时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后来我们就一直书信相传,直至曲音被选为土族圣女。”
“圣女?”碧小泉愕然,没想到她那个可能的生母竟然来头这么大!
“是啊,碧罗天五行之中,金木水火四族都是以灵主之位传承,各自镇守东南西北四方,唯有土族是一直由圣女守护的。但是……”提到这一段,夙母神色更复冷漠,冷笑道,“圣女虽倍受族人尊崇,却是一旦被选定为圣女继承人之后就不得私自和外人联络,也不得私自外出,而需专心致志地守在圣女塔中,平衡天下五行之气,直至年华老去,将毕生灵气悉数传给继任者,才能走出圣女塔做个正常人。”
“那也不能结婚……嗯,成亲么?”碧小泉想起以前所看过的但凡有圣女的故事之中,似乎都对女方的贞C十分看重的,若是那样,那自己……哦,不,现在还不能肯定自己就是那个圣女的女儿,那么,她的女儿是怎么来的呢?
果然,夙母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碧小泉说了一个字,却又顿住。虽然她并不认为私生女就代表可耻,只是这话总有些难以问出口的。
“你想问你是怎么来的吧?不少字”夙母叹了口气,“我方才说了,自从曲音被选为圣女之后,由于历代规矩,圣女不得和外族人通信,我们只好被迫停止了往来。那年曲音才十三岁,我十五。了无音讯地分隔一年后,我担心她独自一人定然不知道如何寂寞孤独和无助,却又屡次请求前去探望都被拒绝,脾气十分恶劣。后来无意之中听说只有成为一族之长老,才有资格拜见圣女,便拼了命地勤奋修炼,只盼能早一日成为长老,能亲自去一趟四方城,亲自和你母亲说上几句。三年后,我终于做到了,成为水族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女性长老。”
“原来伯母曾经贵为水族的长老?好了不起啊!”碧小泉惊讶地道,心中满是敬仰。
“呵呵,你心里肯定在想,我既然贵为水族长老,为何又会来到木族生活是吧?不少字”夙母仿佛猜透了她的心,语声平静地淡然道,可碧小泉却感觉到她的心底仿佛同时涌动着极致的甜蜜和深深的痛苦,“你和我们母子既有如此渊源,我也不妨告诉你那段前尘往事。”
“成为长老那一日,我刚满十九,生日之后,便启程去四方城,终于见到了阔别四年的曲音,得以姐妹重逢,互诉思念之情,并合力想出了一个虽然复杂辗转却能避开土族监视的联络办法。也就是在那一次旅程中,我认识了源儿的爹,并在曲音的见证下订下了终身之盟。约好了三月后,就让源儿的爹上门提亲。”说到这里,夙母目光温柔地看了一眼源儿,随即神色怨恨地道,“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在我外出的这段时间之中,我父亲竟然已将我许配给了灵主之子。那灵主之子品行不端,早已觊觎我很久,莫说我已认识源儿的爹,就算没有,我也绝不愿意嫁给那伪君子。于是,我便直言已经和源儿的爹私定终身,要我父亲退婚。我父亲勃然大怒,不但毒打了我一顿,还非要我断绝和源儿爹的来往,并欲等我伤一好就将我嫁入水家。更甚的是,他生怕我私自逃跑,竟欲让我和那灵主之子生米煮成熟饭,偷偷地在我的饭菜里下了至毒的媚药,主动地卖女求荣。”
“啊……”碧小泉不觉地惊呼了一声,捂住了嘴巴,明知那段早成过往,但还是忍不住提了心为眼前这个敢爱敢恨的刚毅女子担忧。
夙母的脸色却没有悲惨之色,反而冷笑道:“我虽然被下了药,但随即就知道不对,立刻强行地将药毒压下,却假装药效提前发作引得那yin贼进来,趁机将其打昏,并索性将计就计地大声呼救,故意把事情闹大,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指控灵主之子对我图谋不轨,表明誓死不嫁那等畜生,将我父亲和那yin贼一家的颜面丢的干干净净。”
“好!”碧小泉忍不住拍掌,大声喝彩,“伯母您太聪明了,可是……后来,您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