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幅员辽阔,虽日月同天,然青山异域,各地风俗略有不同,山与山,城与城之间各有特色,过节的方式多种多样。可若要问哪座城春节时分最为热闹,那必然是青州州府城了。逛庙会、看大戏、观游街总有一样能让人玩儿不腻的。
州府内外城的大街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商贩店铺也是瞅准了机会在大年初一就开张,以期能够有个好收获,毕竟这么多人呢,运气再不好也总该能将东西卖个精光,从早累到晚,不就为几个银子么?如今机会这么好,还不赶快多挣些银子的是傻蛋。
外城一间没挂匾额的道观也是人头攒动,附近街坊周遭香客来祈福者络绎不绝,哪里管他供奉的是哪家神灵,请的是何方神圣,大家你来我也来,大过年的图一个心安自在就是。
不管香客们出于什么心态,反正坐在解签桌前的梅道人是乐得合不拢嘴,这些香客来上香,少不了会带着供品,甚至有些身家富裕些的还会主动往神像前的功德箱里留下几个铜板,当做给神明供奉灯火的香油钱。而无论是供品,还是香油钱,这可都能算得上是无本买卖,眼见得利越来越多,梅道人心中暗自盘算依这速度过不了多久就能重新做块牌匾挂在山门上,届时定要让凌春秋那个老穷酸给道观题字,乖乖,当世大儒题字,够有排场吧?
想起年前帮“赵三分”赵家圆了个谎,但那赵家主竟毫无表示,实在不太应该,莫非他赵家不想声张?
正暗自寻思,突然见人群哗然,香客间走来一队家丁,簇拥着一众大户女眷来到观前,为首的是位头发花白却雍容端庄的老夫人,身穿紫檀色锦裙,行走时拄着一根鹤头拐杖,眉宇间颇有一番威仪。
这老夫人抬头看了看这间没有牌匾的道观的山门,又定睛看向这位于神像座前摆桌解签的唯一道士,开口问道:“道长可是解签?”
梅道人摆这么个签桌,其实并不为挣几个解签的铜板,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把桌子搬到大街上,一天下来也能收获不少。他更多的是为了照看观里的一些杂物,虽说不值几个破钱,可丢了再买也是要重新花钱的不是?
当然也是来的一些香客都是些平民老百姓,香烛供品已是花费不少,丢几个香油钱也算心诚至灵,谁还会破费再抽什么签解什么签?这不,大半晌了也唯有这位老妇人前来相问,不过这老夫人看就知道家境殷实,怎会来他这小破观呢?要知道州府城有钱人家的家眷大都于头两天驾车到城外苍台山悬空寺去了,那里的主持可是名满天下的得道高僧,更是地级高手,比自己比这小破道观不知好出了多少来。
不过奇怪归奇怪,有香客问签他又岂能拒绝?正了正身上得自凌春秋的儒衫,梅道人起身打了个稽首说道:“老夫人鹤发童颜,教人不胜欢喜,贫道有礼了!”说着将桌边的签筒挪了下位置,正好摆在老妇人身前。
“那敢问道长这签灵吗?”老夫人饶有兴趣问道。
梅道人哈哈一笑,那神态比起道士更像个江湖浪客:“古语有云:所谓签者,削竹为之,于神前抽掣以占吉凶。抽签本就是运气之说,运来天地皆同力,解签自然百试百灵。”隐言便是运气不好的话,抽什么签都是枉然。
面对梅道人模棱两可的话老夫人却呵呵笑道:“道长说的在理,老身这便试上一试,看看老身这运道到底好是不好!”
老夫人将拐杖交给身后侍女,双手捧起签筒,不管信与不信倒是闭上眼一副虔诚的样子,不重不轻地摇了几下之后,一支竹签从签筒中跳了出来,刚好掉在了梅道人面前的桌子上。
道观佛寺多有抽签占卜运道吉凶者,或一筒一百单八签,或暗合地煞天罡之数,少有如梅道人这般用二十五支竹签为一筒之数的,这个数目不规不矩,没有半分道理。但不管怎样,香客抽出了签,梅道人自然要给人家解签,可还没等他将签拿起细细看之,围观中有好事者就已经将其读了出来:“沧海月明珠有泪…好像是一诗句。”
老夫人眼睛一眯,问道:“道长,此签何解?”
梅道人拿起竹签,果见上面以朱砂刻写七个小字,正是那“沧海月明珠有泪”之句,不动声色地将竹签扣在桌上,反问了那老夫人一句:“这位老夫人问什么,子女,寿命,运势,还是财富?”
“哦?若是问运势和财富怎么说?”老夫人含含糊糊问道。
与老夫人对视一眼,梅道人似乎什么也没看出来,嘴上说道:“月升大海,鲛人泣珠都是运势大升,财富大满之象,故而若老夫人当真问的是一生运势或者家财之类,那么这签便是上上之签。”
“是吗?呵呵,那老身便先要谢过道长吉言了。不过若老身问的是晚辈的话,又当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