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老前辈何事,晚辈洗耳恭听。”洛不易思索再三,心底大概确定了老瞎子所求之事。
果然,老瞎子从背后拉来宁华到他跟前,对洛不易说道:“本不欲难为洛少侠,但老瞎子自知泄露天机太多,大限之日已然不远,现在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跟在我身边的宁华丫头,想她孤苦无依,柔弱不堪,离了我该怎么过啊!何况现在又被人坏了名声,以后还怎么托付给好人家,还怎么相夫教子?我可怜的丫头啊…”说到伤心处,老瞎子那双空洞洞的白眼里竟还挤出几颗泪珠来,只是这话里话外,无不是想让洛不易主动接下他的嘱托。
洛不易听着这半真半假的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首先,老瞎子说自己时日无多是真是假还犹未可知,但是说一个剑技超凡尤在他之上的女剑修是柔弱不堪,就有些不合适了。其次说宁华孤苦无依,那作为传授宁华剑术剑技的何仙前辈又该如何自处?当然,撞破宁华换衣确实是他的不对,可现在想起来总觉得当时是遭了这位老前辈的苦心算计。
可关键在于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他确实犯了过错,而且这过错关系到一个女儿家最为重视之事,他哪怕再混账也不能视之不理,何况这宁华与老前辈还算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不瞒老前辈,晚辈不远万里自晴雨城至此,乃是为了入州府城寻人,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对待宁华姑娘。”洛不易倒是说了实话,他本是为了赴华凝姐姐的三年之约,更不要说在花韵处得到关于华凝的情报,其中内容也不知是真是假,更需要他亲自求证一番,如此情况,他哪里有心思顺水推舟,接下老瞎子的托付?
何仙眉头紧皱,问道:“洛少侠可是嫌弃宁华丫头脸上有伤痕?其实大可不必,世间多得是神妙方子能将其恢复原有容貌,此事我可作保!”
然而洛不易只是轻轻摇摇头,并无多言语。
老瞎子又气又恼,不料这臭小子竟如此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急的他胡子都险些被自己揪下来几根。
这时宁华开口,道:“不知洛少侠打算何时启程前往州府城,小女子恰巧也有一些琐事要回州府城处理,届时同行可好?”声音依旧沙哑,听不出是何情绪。
洛不易苦笑,无奈至极,却也知道这是宁华最后的退路了,如果他再做推诿怕是要让宁华姑娘再无半分颜面,只得道:“有何不可?两日后在下便请姑娘一同上路!”
宁华略施一礼,回屋而去。
洛不易见老瞎子与何仙并未打算再多说什么,心下轻舒一口气,拱了拱手,提着水桶往午后而去。他得抓紧时间把内衫洗了去,不然两日后干不了再如何上路?
待两个年轻人都离开之后,何仙白眼瞥了下老瞎子,道:“多此一举,险些被你弄巧成拙!早让丫头直接跟着他走不就好了,你非得整什么定终身!”
老瞎子捋着胡子,满脸疑惑道:“不应该啊,哪儿有送上门的媳妇儿不要非得往外推的道理?”
“呵呵,我乖徒儿心里惦记着华凝那叫做有情有义,此番却被你逼迫的险些自陷于不义,你没想想,你这般逼迫让不易置华凝于何地?”何仙目前是个女儿身,心思比老瞎子细腻太多。
老瞎子终于一声长叹:“罢了罢了,本来想着若能在此见到他们二人成亲多好,如今看来果然人定难胜天啊!看不到咯,看不到咯…”
扶着竹椅站起身,老瞎子慢慢摸索着往屋内走去,身影说不出的萧条落寞。
何仙本待还要说些什么,听完老瞎子这番话顿时一愣,才知道老瞎子的无奈,最后檀口微张缓缓吐出一口香气来,自语道:“这都是命啊…”
短短两日过的飞快,这一大早洛不易便收拾好了行礼,整装待发。巧的是他走到屋前正欲辞行,发现宁华已然在等他了,而老瞎子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洛不易的气,这洛不易与宁华眼看将要出发到州府城去了,他却连个面也不露,只有何仙一人拉着宁华的手站在龙马身旁。
只见何仙从袖子中取出一段红绫,为宁华系在脑后青丝半垂处,小声嘱咐道:“师娘有些苦衷不便离开,而此去一别,你我还不知何时能再相见…若是以后他们师徒欺负你,就回来找师娘,师娘为你做主!”
宁华转过身,双膝跪地,轻轻说道:“徒…就此拜别师娘!”
何仙转头抹了抹脸上的泪,这才将宁华扶起身来,并帮其坐在龙马背上,然后转头看向正走来的洛不易,说道:“洛少侠,千万要珍惜啊!”
洛不易自然不解其中之意,只以为是何仙又在撺掇自己,于是有些羞臊地搓了搓脸,走到了龙马身旁,哪里敢再胡乱接话。
何仙倒是没生气,知道这其中情况复杂,而宁华也心结未解,并不想暴露身份,怪不得洛不易,也怪不得任何人,只能说是造化弄人罢了。
“晚辈告辞!”洛不易领着龙马朝院门外走去,转身的刹那松了口气,他总觉得那位瞎子前辈跟何仙前辈对他隐瞒了些什么,可既然两位前辈不想说,那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了。
竹林间,一少女素衣配白纱斗笠,一少年麻布青衫背着行李,少女侧骑着白毛驴子,少年双手背在脑后,随着“嗒嗒”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