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成带着三千骑兵离开镇标大营的时候,凌啸没能去送他,他正在何园府内伤脑筋,何园来了几位相当厉害的客人。
“爷!长公主的教习嬷嬷求见,他们在前堂等候,顾先生正在作陪。她还带了几个人来,其中就有那个什么甘风池。胡涛禀报道。
“以后不要称呼教习嬷嬷,要称为老夫人。”
“是!属下明白了。”
甘凤池为何而来,凌啸自然知道,可是大母来了,他就不能不见,不过,他很奇怪的是,自己的大母应该是个满族女子,为何会与甘凤池他们搅到一起?
客人有五位,正和顾贞观,大母和甘风池是凌啸认得的,还有三个中年人,却是生人。凌啸慢慢走进堂来,却没有一个人向他见礼,连站起来都没有,只有甘风池似乎犹豫了一下,又复正襟危坐。
甘风池此人非不可屈之人,可惜了一身好武艺!凌啸微微感叹一声,即径直来到嬷嬷面前,硬生生跪了下去,“孩儿给大母请安。”这一次,一向对凌啸不怎么假以颜色的嬷嬷却没有发怒,只是微微侧身,不受她的这个礼节,凌啸知道她还有心结,也不计较,自己起身来到主位坐了。
顾先生对凌啸有这么一位大母有些吃惊,但是他很快就向凌啸介绍起来。“呵呵,侯爷,今天我们可是高朋满座啊,他们几位都曾经是容若公子的座上客,与贞观也是多年相交!这位是潘次耕潘先生,是顾炎武先贤的弟子,这位严鸿逵先生则是吕留良先生的衣钵传人,这位黄百家仁兄,乃是黄梨洲宗羲先生的公子。”
凌啸肃然起敬。一面给贞观面子。主动向他们拱手为礼,一面心中却惊诧不已。容若大哥奉了康熙的密令。要笼络前明的士子文人,所以尽是结交这些前明遗老的子弟,这不奇怪,问题是今天吹的都是些什么风。竟然全部跑到我这里来了?
“能够得到几位地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既然是我先生地好友,凌啸就以茶代酒,先庆此荣幸,也当是敬众位一杯。”三位贤者子弟矜持地微微呡一口茶水,纷纷赞道,“好茶!”自甘风池却是武夫本色,一饮见底。
“鲁桓。吩咐厨房做一桌酒席,先生的众位好友前来,让他们好生奉承,用拿手地厨艺为各位贤达接风。”
凌啸好客的吩咐。心中却是十分的震撼。顾炎武或、黄宗羲和吕留良都是了清史上赫赫有名的思想家,前明地遗老之中,才华横溢的风流。人物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顾炎武的名句,而黄宗羲除了反对帝制的思想启蒙外,更是组织过反清起义军,而吕留良则是典型的悲剧人物,雍正把他的尸首都刨出来挫骨扬灰。子孙杀绝殆尽。
嬷嬷开口直承来意,“凌啸,酒宴也就罢了。这里有三封书信,请你过目。”
凌啸一一拆开来看,却是魏东亭、曹寅和容若的信。三封信都只为一件事情,请凌啸放了曾敏,只不过魏东亭是孝,曹寅是威胁,容若是劝罢了。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但是大哥容若地面子又岂能不给?他回京路过江宁,别人知道他是凌啸的大哥,又怎么会不请他转圜释放呢。
不过,这么轻易就放了,凌啸实在是心有不甘,尤其是看到甘风池在那里得意的样子,凌啸就更加不爽了。无论如何,那甘兢平的都不会小于四十岁,而曾敏才不过双十年华,还有一个甘风池一旁虎视眈耽,想起这个,凌啸都不舒服。“大母,有魏曹两位大人和我大哥地书信,凌啸一定会放人,不过,要等到三天之后!”
甘风池急了,甚是无礼道,“为什么?”
凌啸眼皮一翻,“甘家庄甘兄,似乎本候无须向你解释为什么吧?
甘风池听他提到甘家庄,立刻蔫了,正想解释,黄百家却扳着脸斥道,‘风池,有话要好生问,为师交代过你多少次不得无礼!”
凌啸吃惊到笑了的程度,他黄百家年纪比甘风池似乎大不了两岁,却自称为师,难道甘风池那一身好武功竟然是黄百家所授?嬷嬷却不待他细究,接过话题冷声道,“为什么要等到三天以后?”
“回来之后,一直忙于俗务,还没有时间审问一番,要是匆匆就放了,于体制不合。”
凌啸鬼话连篇地胡扯,他需要时间去寻找对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方法,“大母,反正您也难得来咳儿府上,就多留几天,也让孩儿向您尽些孝心吧!”
顾贞观看凌啸的脸色,就知道他可能在打什么鬼主意,这忙帮腔道,“是啊,老夫人,侯爷几次三番和贞观谈到您,都是泪如雨下,嗟叹不已,总想为老大人向您补偿一二,老夫人,侯爷怎么说也是您的孩儿,您就成全他这一片孝心,不要在四处飘零了。”
嬷嬷冷笑一声,站起来道,“曾敏之事你既然已经答应了,老婺子就等你三天。你说你想把我接到这里来孝敬,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啊大母!”凌啸听她口气松动,禁不住欣喜万分,她是格尔楞的原配正室,遭遇可怜至极,若是能接到自己身边,无疑自己会安心很多,就是地下的格尔楞也会暝目地。
也许是看到凌啸的确有那么—点的真挚,嬷嬷面色缓和下来,可是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凌啸万万没有想到。
“好,只要你答应放了叫荃儿的小丫头,老婆子就允许你叫我一声大母!”
好快的消息啊!尽管目前好像没有人知道荃儿的身份,但是凌啸明白,荃儿的重要性超过那曾敏百倍。
黄百家、潘耒和严鸿逵紧张地看着凌啸,却把凌啸的注意力给引过来了。刚才自己还以为他们是为曾敏来撞顾先生的木钟来了,现在看来,是为那天地会的荃儿。凌啸越发搞不清楚形势了,既要救那甘兢平的妻子曾敏,也要救天地会地密探荃儿。大母究竟在搞什么?
“嘿嘿。地下相谈吕公姥,遗民犹有一人存。”这是凌啸唯一记得地顾炎武的诗句。当即念道出来,唬得几人心中震撼,面色苍白,黄百家已经暗暗用上内力在丹田。一待凌啸不从,就抓他做人质。凌啸微微昵视他们几眼,继续道,“大母,您可知道这荃儿是什么人吗?您可知道,我会有被问罪地危险吗?”
“知不知道都一样!老婆子只知道她的祖父曾经救过我一命,有恩不报枉为人!”嬷嬷的神色如此坚定。令得凌啸为之气结。
“唉,有其夫必有其妻,大母,孩儿没有想到。你和阿玛都是如此重视恩情的人。一个可以为了恩人之女阵前逃逸,一个可以带人来逼迫她地庶出之子。”凌啸真不知道是该为有这样的大母欣慰还是苦恼了,倍感疲倦道,“先生,我乏了,你先设宴款待各位吧。我看就快过年了,二号院的亲卫们也很辛苦的,三天后。等我审问完毕之后,让他们轮流休假吧!”
说罢,凌啸对嬷嬷躬身一礼,一摆衣袖,就扬长而去。
甘风池就要追问,潘耒却伸手止住了他,他向众人一看,内都是喜笑颜开的神色,微微一想,甘风池也明白过来,正要心中鄙视凌啸的官话,就听见顾贞观笑呵呵道,“老夫人,各位仁兄,请到花厅用席!”
花厅那一边,酒席上谈论诗词民俗的欢声正酣,这边凌啸却靠在兰芩的腿上宁静万分。
吃着小依递上来地点心,喝着兰芩斟上的女儿红,凌啸感到其乐融融。一个很无耻的想法,在宁静个诞生出来。凌啸忽然觉得这样的计划,也许会使得自己失去嬷嬷这个大母,甚至还有利用她地嫌疑,可是现实的需要,和自己心中勃勃的野心,竟是什么都难以压下去的。
微微带对负疚的心理,凌啸看着恬静的芩儿,看着她愈显母性光辉的面容,凌啸无端想起了远在异时空的妈妈,母爱是最伟大无私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漂流的艰辛,却只能在自己的心中苦苦咀嚼,对以前的所有怀念,也只能在午夜梦回中重温。要是自己的妈妈看到自己现在更成了这般奸诈机巧,不知道是何感想?
“芩儿,相公这人好吗?”
芩儿叹了一口气,“在芩儿的心目中,相公永远是最好的。但是,相公现在好让芩儿害怕。”
“小雅告诉芩儿,你要豪成去杀很多京城来的外地人,芩儿真的不知道也不想管这件事情,可相公啊,夫妻乃是天涯同命鸟,芩儿真怕相公惹出什么大祸来,会使龙颜大怒。芩儿能够和相公同生共死,是芩儿的荣幸,但芩儿腹中的孩儿,是相公的骨肉啊。”
凌啸一转身,紧紧抱住她,“芩儿,你放心,相公是最疼你的,腹中的骨肉,也是相公的心头之肉,相公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们母子的,任何人都不可以!这次杀人,实在是为皇上而杀。皇上一定会明白相公的一番苦心,不仅不会责怪你相公,还说不定会封给你一个诰命呢!”
“真的?”芩儿的眉头舒展开了,“芩儿不要诰命,只要一家平平安安。”
凌啸安慰完毕,立刻就一揽她的腰身,往锦被上倒去。
芩儿慌了,羞涩地道,“爷去找欣馨吧,我和小依都不能服侍你了。”
凌啸大哑,却见小依更是粉面羞红,匆匆清理点心杯盘,就要出房,凌啸一把抓住她,高兴的像是中了头奖,“想不到咱记得的安全期,反其道而用之,尽然(竟然)也是百发百中,科学啊,还真不是吹的!”
两女还在推辞,凌啸一手一个搂入香衾中,“什么都不做,爷今天抱着你们唱儿歌搞胎教!”将两个温暖柔软的娇躯抱着。凌啸的儿歌还没有想出来。却忽地想到了一点,康熙这个皇帝。是中国历史上子女最多的,莫非他也懂得排卵期?
康熙懂不懂排卵期,没人敢问他,因为他会暴怒。暴怒就会杀人。现在他就在暴怒之中,乾清宫刚装上的荷兰贾的窗玻璃,就差点被他的闷雷嗓子吼破了。
地上躺看地何柱儿尸体,胤襈刚才在这里地报膝(抱膝)哭诉,还有武丹的侦知处报告,都让康熙难以接受,但是武丹还在不紧不慢地说下去,“前年开始横行京城地宋公强贼。就是偶然有使用这种短钢杆凶器的,不过,一般是在遇到强烈反抗的时候,强贼们才会使用这凶器。此凶器戳在人的身上,会形成很特殊地伤口,要是戳在额头上就会形成明显的字迹模样。侦知处发现,凡是面容上曾经受过此伤的人,都在不久之后,再次遇到杀害。”
康熙一招手,止住他的长篇大论。“简洁些!是什么人主使查出来了吗?”
武丹的冷汗当即就冒了出来,有些话一出口,就会立刻把人往死里面得罪,但是皇上要说,可以不说吗?
“皇上,目前还没有确定的证据,可以表明究竟是什么人主使,但是他们有很明显的地域特点,就是只在京城犯案。这次在湖北发现这样的案子,还是第一次,应当是追而杀之!”
康熙暴怒起来,“堂堂皇子出京办差,居然有人追寻而劫杀其手下,朕还就不信了,会有臣子有这么大地胆子!即便是反贼,也只会是针对胤襈本人!去,给朕查所有的阿哥府中,还有门人,在胤襈出京的前后,究竟有谁的府上有人出京了!”
“侦知处有监视地存档,奴才马上去取来。”
武丹赶紧出去办差事了,他不得不佩服这个皇上,自己说得这么隐讳,他还是嗅到了胃口。但是武丹也常常佩服这群强贼,侦知处每次想要采取什么行动的时候,强贼总能提前得知到,侦知处有内奸,是肯定的。武丹相信,外界或许知道有侦知处的存在,但是能够渗透到侦知处内部的人,定是和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皇阿哥们就是第一要怀疑的对象!
康熙烦躁地走来走去,武丹悄声进来呈送一份密档,又悄声跪在一边。康熙耐着性子打开,才看了几行,就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了,毓庆宫、雍和宫都有派出不下于十人离开京城,更让康熙心酸的是,连一向老实巴交弄文章的老三,也派出了七八个人出京。
康熙抓起卸案上的玉如意、玉砚、玉笔架、玉镇石,凡是能扔能砸的东西,一股脑全扔出去了,砸到地上的粉身碎骨,砸到门窗的砰砰作响,还有叮叮当当的玻璃破碎声。
待到武丹瑟瑟地看着他的时候,康熙已经泪流满面了,声音酸楚无比,“想不到啊,朕才七旺八旺的四十出头,这群逆子就争得死去活来,朕这是造得什么孽啊!朕难道就没有教他们兄弟和睦吗?没有给他们讲过同心同德的道理吗?”
武丹见他凄苦,也陪着落泪,却是一句话都说部出来。
康熙毕竟才四十三岁,雄风宛在,心性也自坚强的多,凶性还存在,想到自己上个月又添了一个小皇子,也不惧怕自己床第不行,会导致今后子肆稀零,自怜自伤一阵之后,已是满面凶光,“武丹,传旨,三阿哥、四阿哥行为不谨,深失朕望,降为贝子,罚俸一年,着令至宗人府面壁一个月!太子……”
说道太子,康熙却犹豫了,他不禁想起了那个梦。
幽幽灯火下,皇后赫舍里泪流满面,“皇上,皇儿事事受到兄弟们的掣肘,如何能办得好差事?若是他实在不能像前朝太子一样,内有名师教导,外无兄弟虎视,臣妾恳请皇上,把他及早贬为庶人,皇上还能照料他几十年衣食无忧,这样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太子……太子就算了吧。”康熙长叹一声,兄弟们都出手了,换了自己是太子,也不可能会坐视不管的。
“喳!”武丹领旨欲走,却被康熙叫住。
“再把胤襈叫来,联还有事情问他。”
胤襈来得很快,扫一眼地上的狼藉。心中莫名肉痛。自己在海商处买了二十面窗玻璃。花了近万两白银,皇阿玛这是荷兰国的朝见贡品。却如此不珍惜。
大殿里只剩下了父子两个,康熙渐渐压下火气,“欣馨真的是承认了?会不会是她心系……。”
康熙没有说下去,胤襈却知道他想说凌啸。不过老八的第一意识就是,凌啸等于玻璃,等于银子。他摇摇头俯下身躯,“儿臣也是这么担心,所以,在第一时间就把欣馨接到驿馆,马上详细询问了她下手的情形。出乎儿臣的意料,对于鹤顶红杀人的细节,欣馨地回话十分地详细,中毒者有什么状况。什么时间开始抓喉咙,什么时间溢出黑血,什么时间断气,什么时间开始便溺失禁,什么时间开始面色发青,这些她都说得详细无比。儿臣为了验证这一点,专门在武昌大狱里,找了一个会武功的地女飞贼做了试验。竟是毫无相差,可见是她亲手毒杀小婉地。”
“难道就不可能是她一边旁观的吗?”
“儿臣当时也认为有这种可能性,但是,儿臣以为,如果是凌啸的话,第一,他不会笨到在自己的何园里面杀掉小婉,第二,就算他要杀,也不可能要公主在一旁看着!”
康熙微微了头,心中地大石头落下,他之所以重视这件事情,全是因为曹寅那边的安排出了纰漏,聪明的凌啸一定会猜到自己拿他当投名状,这倒可以用朝廷需要来解释,但是如果他发现小婉是自己派去监视他的话,康熙就不能肯定,凌啸会不会生出怨怒之心。
如今,自己的女儿以杀反贼的名义,杀了小婉这所有的事情就合理了。有反贼奸细卧在凌啸的身边,连江宁遇险地事情,都可以解释成反贼掌握了他的行踪嘛!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老八也是聪明人,却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一脸茫然问到,“皇阿玛,儿臣不明白,那个小婉这么重要吗?凌啸如此的能臣干吏又是皇阿玛一手提拔地信臣,要是他真的杀了一个女官,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康熙渐渐从欣慰里变得冷漠起来,你老八如此精明,还会不知道小婉是什么人,在朕面前装什么傻?越想越觉得他也险恶和自己这君父也玩心眼,于是看在眼里,就越觉得他和那几个儿子也是一丘之貉,说不定比其他人盘翼得更有劲呢。
“你的身子骨不错,带着这么多棺材回京,居然只用了六天光景。湖北巡抚施世伦他们已经封了武胜关,码头和路口都在产查。不如你再跑一趟湖北吧!把那里可能杀你属下的人抓来京城,朕要细细审问!”
直到出了乾清门,老八还没有压住心中的狂喜,兴奋的几乎想哼哼小曲。他怎么能够料到,此刻的乾清宫里,康熙在喃喃自语,“胤襈,你本是辛者库卑贱宫女所生,阿玛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看你是不是对兄弟们上敬下慈地人,要是你真的把他们带回来给联爆出丑闻,就别怪朕把你排除在外了。”
一进自己的西花厅,胤襈就快感无比地对两个弟弟说道,“皇阿玛要穷治老四和其他阿哥了,只要抓到他们,就是我们的好机会!”
听到从天而降的好消息,老十呵呵傻笑,老九也高兴地道,“既然他们不仁,我们也就不义了,那个椅子只有一把,八哥,咱们要把老四的人一网打尽!”
胤襈却笑笑摇头,两个兄弟大惑不解,“难道八不想仇了?”
老八嘿嘿笑道“太祖以《三国》起家你们就没有好好研究一下?重点当然应该是太子的人。至于老四的人嘛,这要看能不能抓到太子的属下,要是抓到了太子属下,当然是连老四的手下一并抓,要是没抓到太子的人,嘿嘿,就算抓到老四的那些混帐,也只有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