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啸和邬思道在西花厅见到了来人。
四十多岁,精干而疲惫,苍白贫血的脸色告诉凌啸,他还似乎有伤在身。但他的面孔却有些陌生,凌啸细想片刻,知道自己肯定曾经见过他,可应该是那种一晃而逝的模糊印象。不过这人的眼神却别有一种单纯的执著,沉静的表情更让凌啸感觉得到一种信任,尽管这种信任,大部分是来自于那张人民币残片。
“奴才奉先殿守灵侍卫卫令席击叩见驸马爷!”客人跪在地上自报家门,泪流满面啼泣道,“王爷,康熙爷没有驾崩!奴才夤夜至此,乃是来请王爷擎天保驾的,驸马爷……皇上他老人家受了伤啊!”
虽然凌啸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也长久以来就等着这一天,但他仍骇然紧张地蹦起来,一把抓住席击的肩膀,脱口追问道,“皇阿玛受伤了?他老人家现在何处?快说,我都急疯了!”
凌啸对康熙的关心和五台山之行的知情,顷刻间溢于言表,这倒使得席击反而一愣,心中有了狐疑,口中自然就犹豫起来。但他很快就把犹豫抛开了,他已经别无选择,因为他今日已经观察了凌啸府上整整一个下午,内廷中一些眼线传递出来的信息,让他根本就不敢去找别人,而最要命的是,康熙已经命在旦夕。形势,逼迫得席击不得不信任凌啸。谁叫凌啸是康熙昏迷前唯一叫唤地人呢?
席击干咽一口唾沫。他本来还准备向凌啸详细介绍奉先殿守灵侍卫的特殊性,还想把这一月来的险死还生说一遍,想要在谈话中最后确认一下凌啸的忠诚,可凌啸已经一句话把他顶到了死角之上,尤其是凌啸的泪水流速已经只能用“迸”字来形容之后,席击唯有说道。“驸马爷请跟我来!”
凌啸二话没说,就要跟席击而去,邬思道大吃一惊,伸手扯住,看看在花厅门口讶然站住的席击,担心地低声说道,“会不会是四阿哥地诡计?他见过你那人像纸片,搞不好是雍和宫喇嘛在皇上身上抢到,故意来诓骗于你?”
席击耳目甚聪,听到邬思道的话。怒色乍现,猛然间一把扯开上衣,满厅烛光下,就见他的胸膛上有紫黑的陈年伤疤,赫然就是“苏克萨哈乃吾父”七个字。他盯着邬思道一字一顿道,“若非皇上之命,就该是我来盘问你们的可信不可信!好,驸马爷,你带上你的亲卫。但你要记住,奉先殿守灵侍卫可都是蒙受皇上大恩的,倘使你敢害了皇上。上天入地,我们也会杀了你!”
邬思道苦笑一声,自己不过是谨慎一点罢了,谁知道竟然惹恼了一个康熙眼前的红人,当年鳌拜灭了苏克萨哈满门,而眼前的席击,显然就是幼年康熙偷偷从鳌拜的灭门屠刀下救出来地,难怪会担任奉先殿守灵侍卫卫令,担负贴身护卫康熙南巡要职了。这种蒙受康熙救命雪仇之恩的老侍卫。要是也不忠诚的话,那天底下还真没有了天理。
在邬思道开始为远赴五台山的老太太一行担忧的时候,一百铁忠亲卫地环护之下,凌啸随席击很快就出了府邸,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康熙居然就躲在他府邸斜。对面的宅子里面。四个全身是血的奉先殿侍卫,三个文臣模样之人,其中就有和凌啸有过几面之缘的尹泰,一起挡在一个厢房门口,戒备地望着凌啸和他地亲卫。
凌啸已经无从揣测这个宅子之前是不是用来监视自己的,他回头对胡涛轻喝一声“调兵警戒”之后,就满心惴惴地推开侍卫们,向屋内走去,去看他心忧了一个月的康熙。
略一环视,地上倒了几具死尸,那服饰模样显然就是侍卫们找来地大夫,却不得不灭口守密。康熙在一方雕花炕榻上盖被而眠,凌啸几步跑过来,被鞋踏板绊得顺势就趴在床头,怔怔凝视着康熙。
眼前的面容,的确是千真万确的康熙,但很显然,他即将会从康熙变成没有光环的玄烨,康熙是赶不及明日登基大典的了,因为,他不仅身上有血迹,而且还面色飞红地昏迷着。
“席击!皇上究竟怎么啦?!伤到了哪里?”在叫唤十几声皇阿玛,却得不到回答之后,凌啸一把起身揪住席击问道,强烈的失望深深打击了他,玄烨显然是在生死线上挣扎,他可不是赶来为康熙送终的,感情上,需要上,都不应该是这样。
没等席击说话,和凌啸有过几面之缘的尹泰答道,“驸马爷,臣略通医理,皇上身上都没有受什么大伤,都是逃亡途中荆棘树木挂撞而破地皮外伤,侍卫们忠心护住之下,皇上也没有受到贼子们的喂毒兵器所伤,只是听说皇上曾经在拒马河落水过,后来一直高热不退,前天进京就越发不妥,这两日大部分时间都昏迷不醒,这几个诓出来的太医知道是风寒之症,偏偏药石无效束手无策……驸马爷你是神医……”
凌啸大吃一惊,寒冬腊月落水逃亡,只怕不仅仅是风寒,搞不好是古代死亡率极高的肺炎。但他不是医生,也不懂得药剂,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救玄烨!
所谓病急乱投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