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宴因为是家宴,便放在天乾宫前举行。
凌非一行还未进得天乾宫前西面的月弘门,就早早的见到天乾宫上方的夜空被灯火映照宛若天明,燕语莺声、巧笑娇斥盈盈不绝于耳,更有丝竹班子悠扬乐声婉转绵延,那高大的宫墙与恢宏的月弘门,仿若成了人间与仙境之间的一道屏障。
凌非在月弘门外步下翟舆,留下了内省临时调拨的所有婢子内侍,仅扶着秋绾的小臂缓缓的走了进去,只是她的心境却与周围格格不入,在这热闹喜庆的场合中,越发的令她感觉到那名为孤寂的种子在她心间落下,生根发芽,缠绕纠结着。
不过她心中越是煎熬,表面上就越是平静;她悄悄的到来,虽有引礼官的唱和,却也如同料想以及计划的一般,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低阶宫人们几乎都已到的差不多了,正忙着相互谈笑、攀比服饰妆容,只在她路过之时,草草的行过一礼,便又继续交头接耳了起来,即便对她心生好奇,但这片令人眼花缭乱的锦簇花团,很快就淹没了她的身影。
跟着负责接引的婢子走近为她设下的席位,只见附近小巧娇柔、婉约恬静的容妃已端坐,因贵妃、皇后等人还未到场,她少了几分惶恐之态,面带着柔和的笑意,似乎是被周围的喜悦氛围所感染了,没有丝毫身居妃位的倨傲,平易近人的与偶尔上前来恭维的美人、御侍等谈笑几句,很是客气;不过她的大部分心思还是放在了身后,那有一对嬷嬷分别怀抱着两团绣球般的孩童,看起来一般大的稚龄,咿咿呀呀的挥动着粉嫩的手脚,想来便是容妃的一对双胞胎了——两岁的皇九子与皇十子。
容妃见了她,同样温和的对她一笑,微微点头示意。
凌非还了礼,随后入座。
她的帝姬出身人尽皆知,当她被册封为谨妃时,皇帝可是昭告天下的;而她偏居逸云宫不得外出,且皇帝自从第一次前往便拂袖离开再不过问,自然也传遍了整个内庭,因而在场的无论是有位份的亦或无品级的宫人,无论是顾忌还是轻视,都只在远处偷偷打量她几眼,并没有人上前与她攀谈,她倒也落了个清闲。
不多时,三两交谈的宫人们默契的停止了言谈,顿时场面上只剩下了丝竹之音,又听得环佩金玉叮咚之声,过不一会儿,就见宫人们纷纷避让出了通道,同时齐整的跪地行礼,就见其间在大量婢子内侍的簇拥下,现出了一前一后、一正红、一银红的两道身影。
那正红之中,交融着熠熠生辉的金色,透着无比的尊贵;而那银红虽略微黯淡一筹,可是在绝世无双的美貌面前,任何装扮都成了多余。这般的组合,在眼下内庭,自然仅有贵妃与淑仪了。
在贵妃身侧,又有一个六岁*童,被贵妃牵在手里,那*童生的与贵妃神似七八分,小脸上神情也同样的倨傲,可不就是与张章结下梁子的八皇子周楷嘛!
凌非与容妃刚刚向着到了近前的贵妃行上半礼,那边又见与凌非仅有一面之缘的淑妃姗姗来迟,倒是让正欲与凌非、容妃攀谈的一二句的贵妃止住了话头,也让一看便是面色不善的淑仪退到了一边。她们这一对姑侄,性子向来张扬,却见了淑妃,收敛了气焰,这不能不让凌非感到疑惑,只是细细瞧去,她们却也不像是怕了淑妃,似乎只是不屑一顾。
淑妃没有在意宫人们于她的行礼多了几分敷衍,也不看贵妃与淑仪的神色,同时也好似没有瞧见凌非与容妃似的,径自领着十龄的皇长女永宁帝姬入席而坐。永宁已懂事,看起来很是顺从乖巧,她倒是注意到看似与她年龄相仿的凌非,面露一丝疑惑,却也按下未表。
贵妃、淑妃落座后,凌非便与容妃归坐,之前嬉笑的那些宫人们虽又复了言谈,却把声音压低了大半,又有许多借着各种名义凑到贵妃面前奉承、攀谈,场面一时间分化成了一热一冷的两个极端。
那郑淑仪倒是难得安分,依礼入了贵妃后方的席位,也一直未有言语,看来她被太后禁足许久,总算有了点儿分寸;大多数时候,她都望着上方依旧空着的宝座愣愣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