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很快”就会停的……就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撑到雨停的时候!南宫玉调在心里小声地补充道。雨,不时被风吹进凹槽,马上在两人的衣服上毛靴上头发上结成冰晶。南宫玉调不出声,咬着发紫的嘴唇隐忍地发抖。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连身体都开始僵硬了,牛仔突然问:“老大?”
冻雨“啪啪啪啪”打在岩石上,如同催命的音符。
“老大……你是不是……怕冷啊?”
怕冷?!哦,对。南宫玉调怕冷,而且是怕得要死的那种,整个冬天都是在炕上挺尸一样“挺”过去的。而如今居然还要在野外遇到这样狂暴的冻雨……
岩槽里传出悉悉簌簌的声音,牛仔掏出一块鹿肉“嚓”地撕开,递了半块给南宫玉调。南宫玉调倒也不推辞什么,伸出冻僵的手指便接了过去。
“等等。”见牛仔就要狼吞虎咽,南宫玉调从衣兜里掏出支野生姜折半了递给牛仔。
“野生姜?老大,为什么要吃这玩意儿?”
“为什么?”南宫玉调挑着眉反问道,咬了一口野生姜咀嚼了半天才开始小口撕咬手上的鹿肉,慢条斯理地解释道,“第一,去腥;第二,除菌;第三,祛寒。”
牛仔眨眨眼,一脸崇拜地学着南宫玉调小口小口细细咀嚼。
等到两人结束这顿晚餐时,天也完全暗了下来。四周一片黑漆漆,一点光也没有,温度似乎更低了,黑暗中,唯独冻雨疯狂的撞击依然势气不减。
“老大……”
“老大。”
“老大!”
“有屁就放啊,叫魂吗你?”
“哦……老大,我好像没带火折子……”
“那又怎样?”
“啊?”
“带了怎样?没带又怎么样?且不说现在根本没办法找柴火,就算有,这么狭窄的地方你也没法点火,所以说你还担心什么?”
黑暗的冷空气中,牛仔沉默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南宫玉调蜷着身体,将脸埋在膝盖之间,恍惚之间好似又回到那年冬天,她一个人站在瑞士的雪山上,见证了他完美豪华的盛大婚宴,成全了他与美貌新娘的幸福,她站得很远却一直笑得很美,生怕泄漏了脆弱,生怕让他们发现自己对寒冷的惧怕。
冷,很冷……
南宫玉调伸了伸手,摸到牛仔的衣袖,慢慢顺着方向靠近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抱住他。明显感到牛仔的惊讶,她懒懒地嘟囔了句“这样比较暖和”便没了后话。
牛仔也没出声,他这才发现南宫玉调抖得厉害,因为距离很近,甚至连细碎的打牙声都清晰可闻。牛仔用力将南宫玉调抱紧,很久,等听到南宫玉调不稳的微酣,他轻轻移了手的位置,扶住南宫玉调的后颈,为她隔挡一小块寒冷。
“你真的很怕冷呢……”冻雨噼噼啪啪的号角声中,少年的声音细不可闻。
南宫玉调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但该死的雨并没停。牛仔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脸颊冻得发白。南宫玉调的心跳仿佛突然停止了一下,她痴了好一会,猛地跳起来用力拽着牛仔的衣领摇晃,“起来!快起来!不能睡啊!起来……”她用力地喊,几乎拼尽全力,声音却沙哑且微弱,“不能睡不能睡……咳咳,咳咳……不能……咳咳……不能睡啊……”
“老大……你哭什么?”挡在南宫玉调颈后的手已经冻僵,牛仔艰难地挪了挪僵麻的上肢,眼里有些不解、有些惊异、有些焦急、有些不知所措。
听到牛仔的声音南宫玉调这才冷静下来,喉咙痒痒的,她忍不住又咳嗽几声。
牛仔犹豫了一下,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擦去南宫玉调脸上的泪,但他冰凉的手指让南宫玉调猛地打了个激灵,“唉……”牛仔惭愧地缩回手,却不料被南宫玉调抓了个正着。
触碰到牛仔冰一样的手,南宫玉调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她本是恼火地瞪着牛仔,发现少年窘迫的表情后却突然心痛了,于是更加密实地将那只冰手捂在自己也不是怎么暖和的两手间,等到牛仔手指的肌肉稍稍柔软才轻轻按摩。
两个都不爱多话的人,为了共同的生存,在狭小的空间里努力地制造着小小的温暖,咫尺之外,死神的雨,密密地下。
野外,尤其这样的雨天是很难估计时间的。
头很痛,南宫玉调很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已经比牛仔矮小许多了,互相拥抱取暖的两个人看起来却更像是南宫玉调躲在牛仔的怀里。牛仔身体很好,手一会就暖起来了,他有着所有优秀猎人都该有的品质,机敏、勇敢、好学、耐心、坚强。
“喂……咳咳……”
“老大?”
“以后,不要那样了。”
“诶?”
“你的手!咳咳……冻伤了的话,以后就好不了了。”头,越来越沉,越来越痛,南宫玉调努力睁大眼睛,仿佛只要一闭上眼睛身体里的那根弦就要断了。
“老大,吃点鹿肉吧。”说着正要从怀里掏,却被南宫玉调制止了。
“不要……咳咳咳咳……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食物……咳咳……食物就是现在最重要的东西,要省着吃,生姜嘛……咳咳……隔一段时间就吃点,热量也很重要……咳咳……懂了?”
牛仔点了点头,接过南宫玉调递来的野生姜,细细咀嚼。他没有忽略南宫玉调脸上泛起的不健康的潮红,他知道南宫玉调在强撑——害怕自己一旦睡着就再也醒不来。
“老大。”
“嗯?”
“你睡一会儿吧……”
“……”南宫玉调别开脸,掩盖了表情。
“你放心睡吧,我一定叫你起来!”
“一定?”
“一定!”
心里的弦崩断了,头一偏,南宫玉调就真的睡着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