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女立刻起身两三步冲过去,提起小孩,对着屁股就“啪啪”拍了两掌:“让你别动!跑!乱跑啊!摔死你!”
那孩子满脸是泥,嘴巴瘪了瘪,“哇”一声哭了起来。那妇女便放下小孩,的手掐着小孩的肩膀,用力地摇:“不许哭!听到没?不许哭!”
南宫玉调注意到牛仔愈发难看的脸色,想了想,小声道:“她也不过才十五六岁,严格来说,还是个孩子,这么年轻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要理解她……牛仔?”
话还没说完,牛仔已经抬脚走进院子,他二话没说走到那娘俩身旁,一手就抱起了小孩。或许是这个不速之客脸色太过恐怖,或许是这一身官家衣衫太过突兀,又或许是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太巍峨,牛芦花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孩子还在哭,牛仔抱着他颠了颠,用失去手掌的手轻轻拍着他,那孩子乖巧地停止了哭泣。牛芦花看着那截断手,又看看牛仔的脸,嘴唇抖动了几下,眼泪夺眶而出:“牛仔哥哥?你是……牛仔哥哥吗?”
牛仔放下孩子,在这个女人的脸上寻找当年那个女孩的痕迹:“芦花……”
牛芦花随着这个称呼,眼泪夺眶而出,她抓着牛仔的衣袖,良久才抬起头:“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
“那你为何现在才来?”
牛仔没有回答,面对这样的质问,任何答案都显得无力。但南宫玉调是知道的,他一直在找牛芦花,只是北巘内战,兵荒马乱,然后又是北巘政权的重建,每一天都心惊胆战……人海茫茫,找这样无亲无故的她谈何容易?既便如此,他也没有停止找她。
牛芦花眼泪哗哗地流,牛仔任凭她拉扯捶打。许久,牛芦花安静下来,她抬头看着牛仔,然后问:“你可找到牛男哥哥?”
牛仔一愣,眼中汹涌波涛涌过:“你……还挂念着她?”
牛芦花咬咬嘴唇:“当年你说要去找牛男哥哥,还答应回来接我……我一直在等……牛仔哥哥,你可以带我去见见牛男哥哥吗?”
原来如此……她等的人……原来……
不仅牛仔,连外头的南宫玉调听到这话都扎扎实实傻掉了,越过低矮的篱笆墙,看见牛仔沉默的侧脸,全是痛苦的弧度。
“牛仔哥哥,带我去找他好不好?不然……带我走好不好?”
牛仔嚅嗫了一下,眉心皱出深深的疙瘩:“芦花……你……”
南宫玉调叹了口气,取下面纱,走进小院,在牛芦花错愕的目光中轻挽住牛仔的手臂,轻轻靠着,柔柔地笑:“相公,这位便是你的干妹妹么?”
牛仔疑惑地望着南宫玉调,却在目光相交的那一刻懂得了她的意思,目光闪烁了一下:“正是。”说着又对牛芦花道,“芦花,这是你嫂子。”
秋天金色的风,吹动南宫玉调的纱裙,她轻扶在牛仔手臂上的白嫩手指和紧紧揪着牛仔衣袖的红肿粗糙的十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牛芦花赶紧松开手,尴尬起来。
南宫玉调又道:“对了,刚刚你说的牛男哥哥我认识。”
“诶?”
“牛男嘛,人称铁扇公子,我与他的夫人倒是旧识。”
“夫人?他有夫人了?”
南宫玉调装傻充愣,娇嗔地摇摇牛仔:“怎么?相公,你还没和芦花妹妹说么?哦——他前不久娶得一位三夫人还是我的发小呢。不过他最美的夫人还是二夫人,听说是位相国府的千金,可美了。”
南宫玉调每说一个字,牛芦花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终于,牛芦花开口道:“牛仔哥哥,我还有衣服要洗……就不送了……”
走出小院的那一刻,一滴水珠落在了南宫玉调的手背,她一愣,抬头看见牛仔发红的眼圈,心中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双手去握这个男子布满伤痕的手,一同往前走。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
南宫玉调摇摇头:“没有什么对还是错。只不过你爱着那时的她,而她爱着那时的牛男。即便你留下,她等的也只是个假象。”
牛仔停下来,松开南宫玉调的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
南郊荒地,一片金色的土地,两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走远了。
南宫玉调并没有打算回白羊县,她来这里只是为了带牛仔去见牛芦花,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也就没有回去的必要了。想了想,往西走,毒六在4里外的十八里亭等她。
用来北斗封印的耳钉已经拆下来给毒六拿去修补了,南宫玉调摸摸耳朵,从进了白羊县就有点麻麻的,心中未免有些忐忑。
只是今日有太多的别个情绪去填补这点麻麻诱发的心虚。雪绒羽被风吹得一颤一颤,水滴垂珠的额饰在额头上投下一片彩色流光,在她清秀的脸上硬是添一笔柔媚。然而刚走到城区的最郊,前方不知何时赫然立着一人,挺拔黑袍,脸上罩着一面狰狞的青铜面具!
步子猛然滞住,心跳仿佛都停止了,南宫玉调惊惧地站在原地。隔着那张面具,那人望着她,然后轻轻,似乎还带着试探性的语气唤一声:“之之?”
仿佛一瞬间,那冲天的火光又燃烧在了眼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也开始撕扯耳膜,她一直看不清那张脸,她却记得那个人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是如何将她推出火海……
没有任何想法,恨也好,愧也好,剩下身体的自然反应——转身拔腿就跑。
北巘秋天清冷的风在脸上形成疼痛的触感。明知对方有着鬼魅般的轻功,腿却丝毫不敢懈怠地发力狂奔。不需要去衡量逃与留的生存几率,只是不想再见到那张鬼面,不想听到他用说着荒唐理由的声音喊着“之之”,不想自己的生死握在他的左右手。
逃,不仅仅因为曾经敌对的立场,也因为许多连自己都无法理清的心情。
跑,在白羊县清冷狭小的小巷子里奔跑,伤未痊愈的胸口一阵一阵地痛。
不知跑了多久,行人慢慢多了起来,然后,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见了他——穿着一身深墨绿的衣衫,如同一株秀挺的青竹,永远带着柔柔暖暖的笑。
来不及思考,也不需要理由,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想哭……莫名其妙,这一刻,竟然,只是想哭……
“竺自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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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50分加更……貌似大家不急着加更……哎哎~~下一章:玉调与之之)<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