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似乎也只能这样做了。</p>
那三个医生收好医务箱，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病因，往门口儿去。狭长的走廊，一下子仅剩下警员与小女孩两人了。</p>
“……”</p>
警员收回视线，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孩，思忖着——</p>
（同事已经在调取全市基本人口资料，经过年龄、外貌的比对之后，应该能够尽快核对她的身份。）</p>
（她身上的血迹也已经采样，目前还在调查血迹的来源……但这些血迹虽然多得触目惊心，却已经干了，看来染血的时间应该是昨天夜里。）</p>
（她只有十三岁，会不会是在偶然目击了杀人现场后，被凶手发现，遭到迫害而失去了行动能力？）</p>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凶手为什么不杀人灭口？反而把她抛弃在街区呢？街区人流量大，明摆着要让人发现她……从这一点出发，却又与一般杀人心理不符合。）</p>
警员皱着眉头，蹲下身，沉默看着坐在长椅上的小女孩。</p>
“…</p>
…听说警员都是好人，你会保护我的，对吗。”</p>
四目相对，出乎意料的，小女孩开口说话了。</p>
警员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探案的最佳时机。</p>
“是的。保护市民是我们的职责……小姑娘，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你还记得吗？”</p>
他替她整了整衣领，将她白色的裙角压下。</p>
他知道这样的动作能够拉紧他们之间的距离，或许能够安抚她，让她放下戒备。</p>
“……记得。”小女孩微微颔首。</p>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控制声带的肌肉仅有三分的力气。但她盯着他的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要看透他脸上那层纱布之下隐藏的秘密。</p>
“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p>
“……”</p>
他进一步追问，但对方却紧闭双唇，没有再回答她。</p>
（难道她还有所顾虑？）</p>
（……还是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p>
警员这么想着，放缓了声音，换了个话题。</p>
“小姑娘，你还记得身上的血怎么来的吗？”</p>
“……记得。”</p>
“是你的血吗？”他试探着，看看她能不能记起什么。</p>
“不是我的血。”这次，她给了他明确的答复，“是他们的血。”</p>
“他们？”</p>
“我杀他们的时候，血溅到了我身上，来不及换衣服游戏就结束了。”小女孩平静的声线，叙述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句子，“而现在，新的一轮游戏，开始了。”</p>
她看向警员，仿佛在暗示着什么。</p>
但他却看不透那双暗红色眼眸深处隐藏的秘密，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背悄悄爬上了心头，凉飕飕的。</p>
“……你是谁？你的父母在哪里？”</p>
“父母……是什么？”</p>
“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他们创造了你，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他们将你扶养长大，教你行走，教你说话。”</p>
“……我不记得有这样的玩家。”小女孩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回答。</p>
她的回答很奇怪，没有逻辑，很跳脱。</p>
但警员还是拿出笔记本，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两个人的对谈。</p>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街区吗？据市民反映，他是在晨跑时发现你的，当时你正躺在十二街区的十字路口，差点被一辆卡车碾过去……”</p>
“……那你呢。”</p>
“我？”</p>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亚瑟。”</p>
当小女孩说出他的名字时，他愣了一下。</p>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p>
“胸牌。”</p>
经小女孩提醒，亚瑟低下头，看见自己左胸带着一个狭长的胸牌，上面正写着自己的名字：PoliceofficersArthur。</p>
“……对，我是亚瑟，本市的警员，探长让我负责跟进你的案子。”</p>
“真的吗。”小女孩看着他的双眼，那双暗红色的眼睛仿佛能够看穿他灵魂深处，“亚瑟，你还记得昨天的事情、或是去年的事情吗？你还记得自己在这里工作了多久吗？那些来来往往的自称是警员的人，你真的认识吗？”</p>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每一个字符，都砸在他心上。</p>
亚瑟愣了一下。</p>
他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来来往往忙碌着的同行，这原本应该是很容易回答的问题，此刻却让他哑口无言，看着那些男男女女，他突然觉得他们陌生得就像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样……</p>
那些人……是谁啊。</p>
究竟，是谁啊……</p>
一阵莫名地恐惧爬上心头，手中的笔记本掉落在脚边。</p>
关于他是谁，他在哪里……这些问题再次萦绕上心头。</p>
一种熟悉却又带着几分陌生的迷茫感，重新弥漫在心间。</p>
他好像，也曾经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p>
我是谁？</p>
我在哪里？</p>
“我……”他痛苦地皱起眉头，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p>
“亚瑟，你的脸，怎么了。”小女孩看着他，平静地问。</p>
明明是一个疑问句，在她说来，却是陈述句的语调。</p>
“……”亚瑟低下头，指尖摩擦过脸颊的纱布。</p>
“还疼吗。”</p>
“有点。”</p>
“你被谁割了脸，毁容了吗。”</p>
这个问题倒是直击灵魂。</p>
他低下头，想努力回想些什么，但感觉脑袋深处传来一阵疼痛。</p>
“……我不记得了。”</p>
“看来这次，他们选了个有意思的游戏玩家。”</p>
“什么意思？”亚瑟警惕地看着小女孩，“‘他们’是谁？还有，为什么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念叨着‘游戏’和‘玩家’这几个词？”</p>
“告诉我，亚瑟……”小女孩打断他的疑惑，声音透着寒气，“你想活下去吗？”</p>
“你想说什么？”</p>
小女孩移开视线，望着窗外停着的黑色轿车。</p>
“那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那里半小时了，却没有人下车——他们正在暗处看着你，观察你，窥探你，想找到一个你缺乏戒备的时刻……”她声音一顿，看向他，“亚瑟，有人想杀你，就在几分钟之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