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这位是……”贾母原没看见吴嬷嬷,今见其开口,方注意到此人正是北静太妃身边第一红人--三品诰命夫人吴嬷嬷。贾母忙止了泪,请吴嬷嬷坐了。
“这是我二儿媳妇。”贾母不悦地看了一眼王夫人,当着外人面口出恶语,真是丢人可也不好说什么,好歹要给她留个面子。
“哦,原是贵妃娘娘的母亲,听闻贾府是诗书礼仪之家,贵妃之母妇言如此,真教老身领教了。”吴嬷嬷绵里藏针一翻话,说得贾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大户人家最在意女子妇言,可以不必伶牙俐齿、能言善辩,但说话时考虑言辞是否恰当这是至关重要的,王夫人在这样的场合下口出不逊,已是触犯了“七出”之条。
黛玉此来本想与贾母、王夫人等计较宝玉娶亲假借自己之名的事,可一听凤姐说宝玉死过去,果真是因为自己,又见宝玉生死未卜,外祖母一生独疼她一个,二太太望五的人了也只宝玉一个儿子。想到此便说道:“外祖母,不要难过二哥哥会好的。”
“吉时已到,你还不出去嘛?”贾母示意王夫人出去受礼。又看看黛玉不但没有怪自己,反而说了好些安慰自己的话,贾母心里更觉对不起黛玉。
“老太君,新媳妇来了,咱们也出去观礼吧,宝二爷吉人天相,说不定新媳妇一到一冲就好了也难说。”吴嬷嬷心里暗暗佩服黛玉的雅量,这才是大家子出身的小姐,王爷眼光果然不错,就连黛玉身边的丫头都熏染得跟仙女似的,特别是那紫娟温婉端庄的。
宝钗花轿进了二门,贾环退下。探春披红挂彩牵了红绳带宝钗跨过高门槛,跨过火盆,方到喜堂,喜堂里早已挤满看热闹的人。
“这是办得什么事啊?才那宝哥还好好的,怎么要拜堂了却忽然死过去了?”王子腾夫人和身边的史侯夫人道。
“娶宝姑娘原是瞒了宝哥的,这不今天那林姑娘回来了,宝哥知道了真相当场吐血就死过去了,都说这是金玉良缘,看来传闻不足为信。”史侯夫人原打算把家里的湘去说给宝玉的,可见了黛玉便打消了念头,不想被薛家占了先。
“好了,马上行礼了咱们观礼吧,这宝姑娘的命啊!”王子腾夫人直为宝钗叫屈。
宝钗在盖头下隐隐地听了几句,方知今天黛玉回来了,姨娘答应好好的成了亲回了门再接她回来,如何偏偏今日回来了?莫不是看我的笑话来了?
“吉时已到,新人拜天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贾珍以族长身份主持了婚礼,因宝玉病着拜堂仪式草草结束。宝钗就这样完成了人生大事,心里岂有不恨的。恨谁呢?恼恨父亲早亡留下他们孤儿寡母;恼恨哥哥胡作非为弄丢了皇商名号,让自己痛失秀女身份;恼恨娘亲一心全扑在哥哥身上,明明知道这不是桩好姻缘,却为了哥哥及薛家前程放弃了自己的幸福;恼恨命运不公,既有金玉之说,因何多出一黛玉;恼恨黛玉今日归来,让自己的境遇更加不堪……宝钗的心被痛苦和怨恨啃噬着,她觉着自己的心被痛苦咬得千疮百孔。
入了洞房仅探春代替掀了盖头,合卺、解缨、执手之礼全免。
“宝丫头,今天委屈你了,幸好原也不是外人,如今宝玉病着就一切从简吧,我们外边招待客人去,让你这些小姑陪着你吧。”贾母见礼成,外边还有好些个诰命在,不得不出去相陪。宝玉仍在昏睡中,太医说一时无妨,贾母略微安心。
宝钗盛妆艳服,丰肩力体,鬟低鬓軃,眼含秋波,真是荷粉露垂,杏花烟润,低垂粉颈面带羞涩还有一丝的愠怒。
“宝妹妹,给你贺喜了。”迎春了见众人散去,忙上前说道。其余众人也来贺喜,探春和湘云尤其高兴。
“宝姐姐,你可真漂亮!”湘云看宝钗都看得呆住了。
“宝姐姐,黛玉给你贺喜了,祝你和二哥哥永结一人心,白首不相移。”黛玉诚心诚意的说。哪个花样女子不渴望有一个美好隆重的婚礼,今天的事虽与自己无关,可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却步步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黛玉原本心善,至此倒同情、可怜宝钗了。“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这样的才情,怎不让黛玉对宝钗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且如今自己与水溶情比金坚,宝钗的际遇更让黛玉心生怜悯。
可黛玉的话听在宝钗耳朵里,倒成了十足的讽刺。“‘永结一人心,白首不相移’吗?这真是莫大的笑话,宝玉因为你正游走于生死边缘,别人说这话倒还罢了,你林黛玉此时说这话,不是往人的伤口上撒盐吗?”宝钗心里波涛汹涌,可面上依然端庄秀丽,保持着新嫁娘应有的矜持和羞涩,她忘记了是她和母亲处心积虑地策划了金玉良缘的戏码,自酿的苦酒却不愿意喝了。
“莺儿,帮你家姑娘把凤冠摘了去吧,也换件轻便的衣裳。”探春见宝钗衣冠沉重,便做主让莺儿给宝钗换装。
“宝姐姐,这儿应该叫二嫂子了。哈哈……”湘云也是快出嫁的人了,可还是孩子气十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