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了。.
整整一个月了。
“灵姐,我们休息一下好吗?”诗倩也不管诗灵有没有回答,就一坐下,拔开壶塞,自顾自喝起水来。“灵姐,你不累啊?”整整灌了三大口,诗倩满足地用袖子擦拭唇边,这才想起诗灵还兀自站在那儿。
望去,橙黄的阳光透过淡紫色的薄纱,一点点荡漾开来,让人有刹那的晕眩,而一个瘦弱的背影沐浴在西斜暮晖中,诗倩见着诗灵的背影,在滚滚黄沙的炙烤下,竟觉得有丝清凉。
过西风,万里卷飞沙,无情遮斜阳。
叹茫茫大漠,何人歌过,几篇诗章?
何须羡慕他处,弹指人尽忘。
但学班超狂,从戎沙场。
记取丝绸路上,汉家明月在,熙熙攘攘。
有几千河山,如此处浩荡?
约他年,西还大漠,愿落日孤烟仍相望。
不知我,几番漂泊,可曾还乡?
对着无边苍穹,漫天尘沙,诗灵想起当初在逍遥山上学艺时,曾向往走一趟丝绸之路,交一场能与自己同生共死的朋友,一路走来一路唱,唱到枯萎的红柳发新芽,唱到笔直的白杨向朝阳,然后开心地想着百年前曾经有个美丽的楼兰少女,也同她一样向往着中原的繁华,渴望遇到一个柔情的春天,这样再艰难困苦的跋涉也有了如神话般美丽的理由。
现在她满足了四分之一的心愿,她的确走上了丝绸之路,可她没有遇到一个生死与共的朋友,没有逢着一个柔情似水的春天,但她还是唱了,可唱出来的却是异常苍凉的调子,八声甘州。
“灵姐,接下来我们该往哪走啊?”
往哪走?
哪儿该是我们去的地方呢?
诗灵迷茫地望着前方,前方虽有路,却不知何处才是自己应该去的。一时之间,诗灵不知怎样回答诗倩。
忽然一个黑影遮住了射向诗灵的阳光,诗灵本能地用剑格挡。“嘭”,黑影被弹开,诗灵虎口发麻,这才看清楚黑影原来是把铁锤。邋遢的络腮胡子,短褂坦腹,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拦在了她的前方。诗倩听到声音,忙赶来,一声娇斥:“来者何人!”
“哈哈!”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大汉对着诗倩笑个不停。“你笑什么!”诗倩气得跺脚,伸手欲拔剑,却被诗灵制止了。“不知这位大哥拦住我姐妹二人所谓何事?”
“所谓何事?哟,酸秀才的了……听着,你大爷我在这好多天了,连个鬼影也没见着,累死大爷快了。今天老天爷开眼了,终于给大爷我送上你们两只肥羊,还不快拿出点银子孝敬孝敬大爷!”
原来是师父口中“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的山贼。诗灵还未来得及开口应答,就见一抹蓝光直奔大汉胸口。“倩儿!”诗灵不由心急,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能用言语和少许银两摆平的事,还是不要动手的好。可现在诗倩的做法,明显和她想的背道而驰。
“嘭”“嘭”,两声。诗倩一共刺了两下,可都被大汉的铁锤看似凶险地荡开。现在她只觉得手臂发麻,手腕酸痛,手中剑似乎没力气继续刺去。她又羞又气。
“哈哈,刀剑是你们这种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使得的吗!小妞儿就该找个汉子嫁了生孩子!”大汉显然在刚才的格挡中没有耗去多大的体力。“我呸!”诗倩哪容得别人取笑自己,虽然没力气提剑,啐一口痰在大汉身上还是绰绰有余。
“你个小娘,给你脸不要脸!”大汉一把抹去脸上的痰痕,舞起铁锤直往诗倩脸上捶去。“啊!”诗倩一吓腿不由自主软了,竟没能避过。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平凡无奇的剑及时穴了进来,格开了铁锤。原来是诗灵。诗灵对大汉微微一笑,甜美如柔嫩的水蜜桃,大汉一个愣神,诗灵挽起剑花,衣带翩飞,正是逍遥牡丹剑法中的“含风笑答”。
本是柔而无力的剑招,可偏偏缠着铁锤,仿佛在逗弄它,脚步轻盈,翩翩乎如冯虚御风。几次都是恰好避开险象,大汉几个大力劈砍都扑了个空。“啪啪”趁着大汉前力用尽后力不继,诗灵用剑面拍了大汉的道。“快走!”诗灵拉过跌倒在一旁的诗倩,施展轻功轻舟戏水。
不知逃了多久……诗灵身子一软不由自主地倒在黄沙上。“灵姐你怎么了?”诗倩忙停下扶起诗灵。“我没事……”诗灵刚说得一句话便吐出了一口血。“啊!”诗倩惊地手足无措。诗灵露出没事的笑容,捏了捏诗倩的手:“傻倩儿,我只是刚才施展轻舟戏水用了太多内力,一时来不及回复而已。”“没事就好……灵姐你可不能骗我啊!”诗倩担心地用手绢擦着诗灵口边的血。诗灵不出声,闭眼盘坐静静地疏导着自己干涸的内力。
人体道就像一道道沟渠,内力就是沟渠里的水,若一沟之水不竭则沟沟贯通,源源不尽。所以达到先天真气返璞归真的境界的人,才能看似内力用不完耗不尽,正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不足”,高手就是在自己一条沟渠水将尽时立刻引导另外沟渠的水来补充,这样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但是说来容易做就难了,这不诗灵就因为不停使用一条沟渠的水,直到枯竭也没引导水补充才使内力一条断条条断,损伤了真元。现在诗灵自我疗伤正是用的师傅所教的逍遥派内功——逍遥天道,平日诗灵都是固定要打坐一个时辰修习内功,但是这一个月两人在山林和沙漠中跋涉,每日只想着如何找到羊皮秘书的奥秘,诗灵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打坐,现下这是回复内力的好时机。诗灵整整运行了三十六周天才停止内力运转,此时她的内伤已好了六七成,剩下的就只能靠药草调理了,这势必要到城镇后才能买到。诗灵缓缓睁开眼。
一丝丝光亮慢慢渗进她眼睛。天还是那个天,白的像逍遥山顶积年不化的雪,却没有雪那么晶莹,而是乳汁般厚浊。脚下仍是一望无际的黄沙,虽然穿着鞋,诗灵仍能感觉到脚底心传来的热度。似乎一切都没变化,可是诗灵却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像自己也是这黄沙中的一粒沙,这天空中的一朵云,这骄阳中的一缕光。诗灵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她没有时间多想,因为她听到了诗倩的惊呼,她立马搜索诗倩的身影。
“灵姐,快看!那里是不是有个茶寮!”诗倩正兴奋地指着。诗灵眯起眼睛望去,似乎是有个“茶”字若隐若现,一座竹子搭建的棚在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前方。许是许久未见人烟,诗灵和诗情都兴奋极了,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撒腿跑了起来。“灵姐我们比谁先到哦!灵姐可不许放水啊!”跑着跑着两人好像回到了五六岁时在逍遥山上比跑步玩耍的日子。
“灵姐你输了哦!”诗倩很开心自己终于有地方比师姐强。胸口起伏,诗灵明显有些气喘,她还是不适合跑啊,一直就不是诗倩的对手。当两人终于平静下来,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果然是一座茶寮,普普通通的小小的茶寮,但是不知为什么却有一大帮人在里面喝茶,里面坐不上座位的就站在外面拿了碗喝茶。诗灵想到此行的任务,刚想有所动作,诗倩却比她快了一步。
“你有见过画像上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