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灵跟着岳萧来到了离客栈稍远的山脚处.
山不高,也不陡,普普通通的一座山而已。绝不是什么帝王临幸的御山,也不是什么惊险奇绝的名山,更不可能是埋藏秘藏的宝山。
那么为什么岳萧会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来这里呢?诗灵很好奇。
“岳萧?你来这做……”诗灵还没说完,岳萧就捂住了她的嘴。“噤声,你有没有听到箫声?”“箫声?”经岳萧提醒,诗灵仔细听,才发现的确有阵若隐若现的箫声。“你怎么听得到的,这箫声这么小?”待岳萧手松开后,诗灵轻声问岳萧。岳萧只是摇头不回答。“那箫声是你认识的人吹的吗?”见岳萧不理自己,诗灵仍继续问着。“你为什么不叫醒白剑阳呢?”
“不要说话!”岳萧突然严厉地命令诗灵,一点都不像先前见到的那么和气。诗灵正在疑惑,突然一阵浑厚的琴音响起,明月当空,琴音苍茫,诗灵内力灌注双眼,这才看到山顶隐隐有人在弹奏古琴。刚才隐约听到的箫声突然变响,琴箫合奏,浩渺空灵,若天地之浩荡,又有绵绵情意,横连千山,驰跃万水。
琴音骤然停歇,箫声却未停。弹琴之人席地而歌:
万里风烟人生过半百年光阴一梦之间
问江山秦时明月大汉何在
问四海云帆直挂沧海几回
问子风枫叶荻花人生几秋
红尘不惹绿树偏遮回头万里故人长绝也罢也罢
子风兮子风一竿一钓一扁舟一江明月一江秋
五湖四海任尔遨游天南地北任我笑傲
如画江山多少豪杰鼎足三分谁论魏晋
子风兮子风晓镜知鬓否子风兮子风豪情仍在否
如玉美人嗟乎嗟乎流水luo红青冢黄昏
子风兮子风添香知暖否子风兮子风此情仍记否
轻烟飞鸿凌波微步人面桃花共笑春风
诗灵被歌声吸引,不理会岳萧的眼神示意,情不自禁地施展轻功“鲲鹏展翅”,三起三落,一下落至离山顶不远的松树下。这才看清,原来唱歌的人是名身穿紫白相间衣服的女子,长发披肩,额上点缀着海棠花钿,明艳若朝霞,让人不敢直视。女子边唱边弹琴,箫声时高时低,却与琴声歌声相称得完美。虽然曲子诗灵以前从未听过,但诗灵却仿佛能进入到弹琴女子复杂的内心世界:几多风花雪月,几多荡气回肠,几多痴情无奈,真是情到深处无怨尤。
许是发现了诗灵的注视,本专注于唱歌的女子向诗灵望去的方向轻轻一笑。诗灵完全说不出那种感觉,似嗔似喜,皓月在她的轻笑中失却了颜色,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彩,都只能由她一人洒出。虽同是女子,但诗灵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
突然琴声一滞,箫声如缕缕青烟,直上云霄。女子站起身,衣袂翩飞,兀自舞起来,长发随风而动,琴被她竖起,不时弹奏几个音。诗灵突然觉得天大地大,却只属于她一人。女子长袖一甩,琴飞到空中,女子挥舞长袖,让长袖触碰琴弦,弹奏出音乐。
“哈哈……子风,你能猜到我是喜还是悲呢?”女子突然发问。诗灵一惊,刚想答话,却突然想到自己并不是什么“子风”。正当诗灵猜测时,箫声也停了下来,一青衣男子突然出现在了女子旁边。诗灵完全没有看到他是从哪来的,轻功之高,连一向以轻功自诩的逍遥祖师恐怕都要汗颜了吧,诗灵不禁遐想起来。
“千雪,可好?”男子温和地看着女子,神情让诗灵想到一句话“其淡如菊,其温如玉,其静如止水,其虚怀若谷,有出尘之质,具林下之风,天人也。”这时,诗灵听到阵阵风声,回头一看,原是岳萧到了她旁边。诗灵刚想开口,被岳萧眼神制止。
“你说呢?”叫千雪的女子撒娇似的向男子问到。男子摇摇头。女子却又笑了:“我好想唱歌啊!唱给你听啊!”
我笑我痴我狂潇潇洒洒山水间
我哭我悲我伤恩恩怨怨化飞烟
一壶酒来一场醉
明月何知彩云归云卷又云舒
一阕歌来一场醉
流水无意落花随潮起又潮落
人生一场梦一半清醒一半醉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
生生死死聚聚散散
我笑我醉我狂我哭我悲我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拔剑红尘笑笑红尘纷扰
弹剑酒当歌歌人生几何
今生任我逍遥今生任我逍遥
今生任逍遥!
“痛快啊!”女子边歌边舞,那飞着的琴也不时发出声响,诗灵完全没看出来是谁在拨动琴弦。
好久好久,女子才停下舞步,对着青衣男子盈盈一笑,那当真是千娇百媚,明艳不可方物。“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子风,我们这就又要分别了吗?”青衣男子仍是温和地看着女子,诗灵看不出男子是悲是喜。
“哎,你也真是的。”女子无奈,“再见一面又要三十年了……”
“会等到的。”青衣男子的声音也是温柔的,女子突然素手一扬,手里多了一根银丝。“天地有情竟白发,人间无义了沧桑……你,竟也有了白发。”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好像是经历过沧海桑田的老人。“我老了。”青衣男子回答得稀松平常,好像就在回答有没有吃过饭一样。
“你呀,你老了,我也老了呀。呵呵,这么一笑倒也开心!”女子的情绪变化真快,刚还是满脸愁容,一会儿却又在开怀大笑。“哎,这次相聚还被两个小孩子看到了。”女子摆摆手,青衣男子却突然用手中的箫抵着女子的手。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啊!放心啦,两个小孩子而已。那个小姑娘看起来挺舒服的,我对她没恶意,至于那个小子吧,你看他手里拿的,是不是……”女子又对诗灵笑了。诗灵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对自己笑,但诗灵只觉女子不会伤害她。“上穷碧落下黄泉……他应该是你后人吧”女子又变成了老人的语调,“我要走了……你送送我吧!”“好!”男子吹起了箫。
女子倒也干脆,一转身,轻轻一纵,人便消失在月色中。只空中传来女子的歌声,悲惋,情深。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歌声越来越轻,最终听不见了。男子才放下箫,一如来时,诗灵完全不知怎的,男子便消失了。
“真像在做梦啊!”诗灵感慨万千,她回头看到岳萧拿着玉箫在沉思,不由好奇起来,“你说他们是谁呢?子风,千雪?名字挺好听的,可是从未听过啊……”“答应我!”岳萧突然打断诗灵。“啊?什么?”诗灵诧异。“答应我,别告诉任何人,你我今天看到的事!”“啊?为什么啊?”诗灵虽然很不解,但她看到岳萧坚定地眼神,便只好点头答应。“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那么远的地方听到箫声?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不帮你保密了!”
“因为这只箫。”岳萧回答得也干脆。“箫?”“对,我只知道它叫碧落箫,是我父……师父留给我的。”“这箫怎么就能告诉你了呢?”诗灵更加不解了。“这我也不知道,刚才我在院里散步时,腰间的箫突然隐隐自鸣,似乎有光发出,我越往外走,声音越响,光越亮。我一时好奇,便循着声音而去。”“那你也不用那么鬼鬼祟祟啊!”诗灵叹气,“算了,要是我遇到这种事估计也会很好奇的。”
“你还不走?”岳萧指指天,提醒诗灵。“啊!差点忘了!”诗灵施展轻功“鲲鹏展翅”,跟着岳萧。但两人在离集市不远的地方,落了下来。“人多的地方还是不要用轻功的好!”岳萧指点诗灵。“为什么啊?”“会惹人注意的!”“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走回去吧!”岳萧却不理诗灵的话,径自往客栈方向走去。
糟糕!诗灵突然想到天天必做的功课忘了。呵呵,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师父曾嘱托诗灵牢记那张名单,诗灵参不透里面到底指什么人,但还是背了下来,为了怕自己忘了,诗灵每天都要在心里默背三遍。
“十赌九赢,惟输一盘……”诗灵突然被路人的谈话所触动。
“阿三啊,你怎么今天又要去赌钱啊!”“嗨,你还不知道啊,今天是那个十赌九不‘嬴’赌钱的日子啊!”“那你碰着好运气了呀!”“可不是嘛,十赌九不赢,哈哈,老子这回终于能赢一回了!”
“十赌九不赢?”诗灵默念这句话,“和名单上的‘十赌九赢’好像啊”她心跳加快:“莫非名单第一人就是指的这个人?”“啊!”她马上施展轻功“流光飘羽”,抓住那个被称为阿三的人。
“啊,你要干什么……抢钱嘛……”阿三立刻被吓得不知所措。“对不起,抓疼你了吧,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我没有恶意的!”诗灵温婉的面容,善意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阿三立刻放松下来。“你问吧!我知道的就告诉你。”“谢了。我想知道你们说的那个‘十赌九不赢’是指谁啊?”“原来是问他啊!我还当问什么呢,这个黄沙镇的人都知道啊!”阿三有点不屑,“他不就是那个客栈老板嬴九钱么!”
“是他!”诗灵有些意外,但一想到嬴老板高深莫测的内功,便有些底。“谢谢你了!对了,他在哪里赌钱的啊?”“姑娘你是外地人吧!本地一共就一间赌场,九地赌场,只此一家别无分店。说到那赌场,可是相当的……”阿三一谈到赌场,话篓子便打开了。诗灵无暇理睬他,道了声谢谢便立刻赶往客栈。“哎,姑娘你别走啊!你听我讲完啊!你要是想赌……可千万记得要找我阿三啊!”
诗灵终于赶到客栈,这时几人都已经在客栈门口了。看到迟来的诗灵,诗倩有些不高兴:“灵姐,你去哪了呀?这么晚!”诗灵看到拿着包裹的林嫂,这才想起今天要为两人送别。“对不起……我刚……”“没事的!”林嫂和气地笑笑,“几位能来为我母女俩送行,已经是我们莫大的福分了!”“林嫂你别这么说。马车来了,你们快上车吧!早点启程,免得在天黑前找不到地方投宿。”白剑阳向带着马车来的书明挥手示意。“也好!多谢几位了!”“哪里哪里!”白剑阳客气道。
“小小再见!”“倩姐姐再见!要记得小小哦,小小会一直想姐姐的!”“嗯,我会想着小小的!”挥手告别,诗倩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和小小的感情已经很深。
当清晨明媚的阳光照耀在大地时,众人在酒楼分手。诗灵送林嫂出城,岳萧独自出去了,而百般争取也被诗灵拒绝的诗倩不情愿地和白剑阳留在酒楼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