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初夏,阳光虽不甚灼人,却也有些温度。行人自觉不自觉地躲避着太阳的烘烤,尽往柳荫深处走。
穿越在斑驳交叠的光影间,全福忽然忆起予澈临行那日,深切地执着他的手说,“阿福,本王知道,你喜欢阿漓。万一……万一,本王回不来了,你要代本王好好照顾阿漓,照顾阿漓一辈子!”
他还记得,予澈把“一辈子”三个字咬的极重。
他曾随予澈在刀山剑海中游走多年,纵然陷入再混乱、再污浊的境地,予澈也总是一袭白衣,似在云飘雾绕间游走,那样的云淡风轻,就连尉迟宇唯那样久经沙场的老将也自愧弗如,言谈间何曾这样拖沓沉重过?
均予澈临行时,甚至还在紫云殿开了一桌家宴。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予澈奔走四方,出行前交待最多的事情,莫过于嘱咐月婵多多留意朱馨彤的行动,其他王府的琐事何曾入过他的眼?
耒那天饭桌上的气氛,沉闷到了压抑的地步,细想起来,那一餐竟是最后的晚餐,饭菜吃到嘴里大都是生死离别的味道。
是否,从那时起,予澈心中已经有了起兵造反的打算?
全福愈想愈觉着心惊肉跳,予澈会把漓裳交托给他,对于起兵造反之事大约是没有多少胜算的。
那么,他是否要将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告知漓裳呢?
随着战事的扩大,这个消息很快就会席卷大街小巷,田间墟里。
此时,他刻意隐瞒真相,异日,漓裳必然要怪罪他的,而予澈的本意无疑不希望漓裳随他去冒险。
说?
还是不说?
全福在两难的境地徘徊时,沉重的脚步已经落在了李家庄的田埂间。
微风拂过细柳的帘幕,陌上柳絮飞雪,簇簇莹亮的星子熠熠闪烁,随着针芒般的细阳淋漓挥洒。
漓裳婀娜的身姿弱柳扶风般穿行在斑驳的光影里。
“阿福哥,大娘还好吗?打探到王爷的消息没有?”轻浅的笑意映上眉目,她踮起脚跟,将柳条编织的草帽套在了全福的头上。
“哦。还好,还好……”全福打起了哈哈。
“阿福哥!”漓裳扯住全福的衣袖,不让他走,“怎么了?我怎么听着阿福哥说‘还好’两个字,说的那么勉强?是大娘,还是王爷出了事?”
全福犹疑了一下,摘掉头顶的草帽轻轻扣在漓裳的头上,“小丫头,好没良心!我说还好,自然是好的意思了。难道你希望我娘,抑或王爷出事不成?”
全福面上不自觉地游离出的不安和担心还是让漓裳察觉到了,他在瞒她些什么?!
她与全福的母亲素不相识,纵然出了什么事,她最多也就是伤感一回,绝不会有什么切肤之痛。全福刻意隐瞒的自然是和她息息相关的!
予澈!予澈出事了?予澈出事了!
“阿福哥!”漓裳的眼中泛起了熠熠的水光,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素白的纱裙在风中舞动,人也像是虚浮在半空中一般。
“阿漓,你慢一点!”全福疾走几步,扶住漓裳摇晃不定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