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上原朔的话语，白石芽衣不知道应该露出什么表情。</p>
是对自己终于无需担心这些事情之后的放松？</p>
还是对于古贺香奈和近藤诗织不做计较的感谢？</p>
甚至还可能有……对于上原朔做出抉择之前，却让步了那么多的不满？</p>
女孩不知道自己应该露出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应对上原朔。</p>
于是，本该在这个时候直视上原朔的她，选择了避开。</p>
不过，看到白石芽衣的反应，上原朔倒是没有气馁或者不满。</p>
他只是轻声笑了笑：“抱歉，在还没有询问白石同学意愿之前，就说出那样的话……</p>
“如果白石同学不愿意，也可以现在就表达出来，哪怕只是简单摇头都可以。”</p>
白石芽衣仍旧没有动弹。</p>
“我明白了……”上原朔的声音中没有失落，只有淡淡的令人安心感，“等到白石同学的身体恢复之后，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吧……”</p>
听到上原朔的话语，白石芽衣回过头，瞥了一眼上原朔，又很快移开了视线。</p>
……</p>
一月十五日，星期五。</p>
上原朔的身体恢复，速度比所有人料想中都快。周五当天的时候，除去还不能做类似引体向上之类对手臂肌肉有硬性要求的运动，他大致已经能自己料理自己。</p>
当然，做饭这种事情肯定不会让他来做，但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已经没有了多大障碍。</p>
基于这一点，考虑到近藤诗织和古贺香奈也已经在北海道整整逗留了一个星期，上原朔向医生提出了出院申请。</p>
对他十分负责的医生在全面检查过一遍之后，总算同意了他的要求。</p>
唯独让所有人意外……或者又说不上意外的，是白石芽衣在听说上原朔要出院之后，不顾腹部的伤势还没有痊愈，一定要跟随离开国立札幌医院。</p>
在经过医生，近藤诗织，古贺香奈，甚至上原朔亲自上阵劝说也没有成功之后，他也只能在无奈中决定，将女孩一起带回东京。</p>
只是这一次肯定不能坐飞机，只能乘坐跨越津轻海峡的列车——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弥补了古贺香奈和近藤诗织的遗憾。</p>
而浅川纱季在这周里彻底接手藤林家后，既不缺人力又不缺财力，也就干脆地调了些人来保护上原朔和女孩们，她自己倒是毫不犹豫地回了伊贺。</p>
至于内中原因，据土御门夏树回归京都之前和上原朔私下里交谈的时候说，是不想打扰上原朔和三位女孩之间的相处。</p>
除去确保外部环境之外，她这个母亲也没什么能做的，干脆就回了伊贺，以免老是在她们面前晃悠，让人觉得碍眼。</p>
于是，因为同样的原因，确认过上原朔和白石芽衣的伤势基本无碍之后，土御门夏树和上原政也几乎同时离开了北海道。</p>
来时的弓道部员，受伤后的几位长辈都已经离开，在札幌的列车站上等待的人，只剩下上原朔和三位女孩。</p>
列车一路奔行，回到东京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泛黑。</p>
走出车厢，看到站台的一刻，上原朔长出口气，恍如隔世。</p>
去北海道一趟也就一个星期，但却结结实实地体验了一次，什么叫作躺在雪地里无力等死。</p>
如果不是白石芽衣跳下悬崖，脱衣与他相拥，他能不能站在这里，估计得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p>
“上原同学，你和白石同学现在……”古贺香奈翻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露出略微有些无奈的神情，“爸爸妈妈已经连续给我发了好多条消息，我今天晚上应该是必须要回去的。”</p>
“宗成叔叔还有树理阿姨……”</p>
“上原同学受伤之后，我就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了他们，也就是直到今天，他们知道我要和上原同学一起回来之后，才要求我先回家一趟。”古贺香奈看着站台外缓慢飘落的雪花，向自己的双手呵了口气，“所以，送上原同学和白石同学回去之后，我大概就要先离开了。”</p>
“我……”上原朔沉默了一下，先看向了近藤诗织，“近藤同学呢？今天晚上有什么打算？”</p>
“嗯……大概是要在上原同学家里复习吧？”近藤诗织轻点自己的下巴，看起来有些犹豫，“不过上原同学放心，我会尽可能不麻烦你的！”</p>
“怎么会是麻烦，而且我现在只是活动不方便，可没有说不能动脑。”上原朔笑着摇头，最后将目光投向白石芽衣。</p>
“白石同学的话……”他拖了个长音，没有个白石芽衣回答的机会，“今天跟我回家。”</p>
白石芽衣看着他，稍有些苍白的嘴唇微张，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又最终放弃。</p>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p>
“白石同学，你现在这个身体情况，我要是放你回去，不说被母亲骂死，我都要骂死自己。”上原朔叹了口气，“这不是可以商量的事情，跟我回去。”</p>
近藤诗织看了看上原朔和白石芽衣，没有说话。</p>
古贺香奈则干脆继续看向站台外的雪景，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p>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上原朔都觉得寒风刺骨时，白石芽衣终于微不可见地点了头。</p>
……</p>
傍晚六点出头的时候，上原朔带着近藤诗织和白石芽衣回了家。</p>
古贺香奈离开之后，三人之间的气氛异常怪异。</p>
明明近藤诗织和白石芽衣的关系已经算得上不错，明明上原朔和白石芽衣已经有了互相拯救过生命的经历，但无论上原朔怎么尝试，家中的氛围总有些淡淡的疏离感。</p>
明显对氛围有些不适应的近藤诗织主动选择了进入房间学习，而上原朔和白石芽衣则一同留在了客厅里。</p>
长久的沉默之后，上原朔终于再次找到了话题。</p>
“白石同学之前在转运点里的时候……”</p>
白石芽衣抬起头，看向上原朔。</p>
“白石同学那时的表现，就算是平常一直习练弓道，从没有松懈过的人都不可能做到。”上原朔注意到女孩的表现，但却没有直接将话题带到最关键的点上。</p>
“为什么不能。”女孩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些，语气平淡。</p>
“因为那是实战，不是在道场里将箭支射向标靶。”上原朔顿了顿，“我在那个时候使用过自己的能力，白石同学想必也并没有吝啬自己的能力。”</p>
没等女孩回答，上原朔就将自己所有的能力都简单介绍了一遍。</p>
“上原同学……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女孩的眼神有些避让。</p>
“相互了解总是渐进的，而且与其我直接询问白石同学，不如在我进行过自我介绍之后，再由白石同学选择是否说出来。”说话时的上原朔，笑容既不轻微到敷衍，也没有夸张到虚假的地步。</p>
只是在礼貌性的微笑之上，让人多了愿意向他靠近的感觉。</p>
白石芽衣的目光微有闪烁。</p>
她低下了头。</p>
正当上原朔以为话题不会在继续下去，他却突然听到了女孩的声音。</p>
“我确实使用了能力……或者说，这项能力或许也是百地和服部家追索我的原因。”女孩仍旧低着头，似乎不是在向上原朔讲述，而是在自言自语，“这项能力很简单，只是能够让远程武器在一定时间内必定命中对手。”</p>
上原朔原本预想的点头动作没能够做出来。</p>
怎么说呢……如果是这样级别的能力，对于伊贺的忍者们，用夸张一点的说法，就是盲忍者都能进行暗杀。</p>
毕竟嘛……只要问路找到目的地，等到目标到来，就能用能力终结对方。</p>
虽然实践多少会有些问题，但这绝对不影响女孩这项能力的强大。</p>
“只是使用能力之后会有个弊端……在五分钟之内会丧失大部分的行动能力。”女孩终于抬起头，看向上原朔，双眸黑白分明又清澈见底。</p>
“所以白石同学……”上原朔的脑海中再次掀起一股浪潮。</p>
“那是我的选择，和上原同学无关。”白石芽衣摇了摇头。</p>
“不是因为我，白石同学怎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上原朔站起身，来到白石芽衣面前，蹲了下来。</p>
他直视着女孩的双眸，带着几乎从未有过的侵略性。</p>
女孩想要与他的眼神碰撞，又想要避让。</p>
忽然间，上原朔伸出手，抓住了白石芽衣合握起来的双手。</p>
动作太快，快到女孩下意识间想要闪躲，却被腹间的伤势刺激，皱起眉头。</p>
“抱歉，吓到白石同学了。”上原朔的话语充满歉意，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我想知道，白石同学对我，究竟有什么样的想法？”</p>
“我已经说过。”白石芽衣无意识地咬了咬嘴唇。</p>
“已经说过……”上原朔快速掠过自己的回忆，定格在某个记忆点上。</p>
他想了想，没有直接说出，而是选择了使用自己的能力。</p>
也就是许久没有使用过的「记忆解放」。</p>
雪山中的画面同时出现在两人的面前。</p>
画面中的女孩神情前所未有的温柔，而画面中的上原朔前所未有的虚弱。</p>
而她对他说出的那句话，在两人面前重现。</p>
他是她在世间，最珍贵的宝物。</p>
画面并不久，记忆也只是短短的片段。</p>
“所以，我想知道。”上原朔再次靠近了白石芽衣一点，“白石同学今后，究竟会怎么对待我这件，世间最珍贵的宝物？”</p>
“我……”白石芽衣无语凝噎。</p>
她想要说出“喜欢”这个词，但却像被胶带封住了嘴，怎么都无法开口。</p>
看着女孩的样子，上原朔只是笑了笑。</p>
“如果白石同学不愿意说的话，我来说。”他伸出手，轻轻地拢住女孩的身躯。</p>
动作很轻，因为女孩可能会抗拒。</p>
动作很轻，因为女孩可能会疼。</p>
动作很轻，因为他的双手仍旧没有痊愈。</p>
一点又一点，那曾经温暖，后又冰冷，如今又重新温暖的身躯，终于完整的来到他的怀中。</p>
女孩没有再抗拒。</p>
“白石同学，我喜欢你。”上原朔靠近女孩的耳旁，用轻柔的，仿佛能让世界上所有坚冰融化的声音，说出简短的一句话。</p>
“上原同学，我……”女孩想要开口，喉咙中却好像被石头卡住，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声。</p>
“没事的，想要说什么，不想说什么，都可以，都没有问题。”上原朔轻声安慰，“只要白石同学愿意留在我身边，一切就都能继续。”</p>
“我……”女孩原先无处可去的双手，被上原朔拥紧却无可安放的双手，终于缓慢动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