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这事儿做得有点儿不地道,没收反贼的家产合情合理,为什么不在杀李继韬的时候干?李继韬被杀之前,是叛据潞州,根本没去过、也不可能去太原,哪有可能把自己的私产放在太原?李继韬既然已死,在太原钱财的所有人,只能是大功臣李嗣昭的遗孀杨老太太,以及李嗣昭没有参与叛乱的另外几个儿子。因此,这件事一传出,李存勖在后唐将士心目中,原有的光辉形像大受打击。</p>
当年大战之时,皇上给我们许下的种种美好承诺,原来都是假的!他对我们,是只记过错,不记功的!难怪如今很多没什么功劳的伶人、宦官纷纷高升,而我们跟着他南征北战,抛头洒血,一起打下这万里江山的人,却没有几个得到应得报酬!等到朝廷缺钱,皇上自己不肯出,被他提拔、又在最近被贿赂养肥的伶人和宦官也一毛不拔,却首先想到从曾经为他浴血奋战的人身上挤油水,连为国战死的李嗣昭都是这样的下场!</p>
从功臣、百官,到军队、百姓,后唐境内的绝大多数人,对李存勖新朝的怨恨都在慢慢产生、默默增长、无声积蓄中。无情的岁月,迎来了同光三年。这一年整个华北大地,几乎滴雨未下,严重影响了种苗的生长,预示着荒年将至。不过这次干旱在刚开始时,带来的也不全是坏事。</p>
李存勖在同光二年七月启动的黄河大堤修复工程,由右监门上将军娄继英负责,要将一年前由段凝挖开的酸枣决口给堵上。这个想法是很好,但娄继英这位从后梁投降过来的将军,并非工程行家,执行得非常不顺利。半年过去,先是决口堵上又被河水冲开,然后又是民伕遇上雪灾,大量逃亡,抓都抓不回来。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总不能完工。</p>
现在好了,水少河枯,正是堵口良机。李存勖决定离开洛阳,北</p>
巡兴唐府。这次出行,李存勖有几个目的:一是督导黄河堵口工程的进行;二是故地重游,追思过往,舒畅情怀。到达酸枣,李存勖视查了决口的实际情况,命令已经升任平卢节度使的原成德将领符习,代替娄继英指挥堵口工程。</p>
同时李存勖指示:放弃决口处的这一段黄河大堤,在原大堤外平地水缓处重新修一段新河堤,再延伸与旧河堤相连。这个治水新方案拉宽了本段河道,降低了施工难度,但会增加工程量。有了皇帝的亲自指示,在符习严厉督促施工下,被征来的民伕夜以继日的加工抢修。这段新河堤只用一个多月的时间,三月初便告竣工,黄河水重新流入河道。</p>
李存勖做出指示后,当即离去,于正月十七日,到达兴唐。刚到兴唐,李存勖就发现了一件让他很不高兴的事。原来,卢龙节度使李存审逝世后,李存勖与郭崇韬让宣武节度使李嗣源前往幽州,抵御契丹军队的搔扰攻击。李嗣源受命率军北上,途经兴唐。当他知道这座曾经当过后唐首都的城市,仍储存了大量军用物资,便用公函,向留守长官张宪借用御用的精良铠甲五百套。</p>
张宪认为:前方马上要开战,如果先请示洛阳朝廷,等得到批复后再拨给,必然贻误战机。于是他没有奏请,就将这批铠甲拨给了李嗣源。李存勖知道了这件事,勃然大怒道:“这大唐应该只有我一个天子吧?李嗣源的公函又不是圣旨,你张宪怎么敢不得我的批准,就擅自借我的铠甲给李嗣源?”</p>
这件事激怒李存勖的同时,也极大提升了李存勖对自己名义上的兄长李嗣源不满和猜忌。李存勖对张宪的处理并不算重,只是罚一个月的俸禄,命其马上派人去李嗣源军中大营,把领走的铠甲取回来。他认为李嗣源威望权势过重,张宪一个文人抗拒不了,所以如此处理此事。</p>
李嗣源却没有察觉到他在李存勖心中地位的变化,他刚在涿州击败了一支入侵的契丹军队,很高兴地遣使向李存勖告捷。见张宪派人来取铠甲,李嗣源没太在意。既然仗打胜了,战事稍平,把铠甲还回去也是应当的。这时李嗣源虽然官居宣武节度使,但他的家和大部份家人并不在汴梁或镇州,仍然留在太原的旧居。</p>
为了王命长期征战南北,李嗣源已经很久没回过家,颇有些牵挂。契丹的威胁还在,自己还不能回去。于是,自我感觉还很良好的李嗣源,就给皇帝李存勖上了一道奏疏,请求将自己的义子卫州刺史李从珂,改任北京内牙马步都指挥使,以便就近替自己照顾一下家人。</p>
这不算是过份的要求,但时机实在没选好。正对李嗣源有了疑忌之心的李存勖,此时对这位义兄的一举一动都是往最坏处想的。于是后唐皇帝一下子就爆发了,勃然大怒说道:“李嗣源仗着自己手握重兵,身居大镇,就忘记了天下大事都要由我来决定吗?居然擅自替儿子要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