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老少二人这一忙活儿,便直忙活到掌灯时分方罢,所幸她们虽累得浑身酸疼,却已将人口大致分配妥了,只等贾敏最后瞧过拍板了。
适逢贾敏打发人过来请黛玉过去吃饭,黛玉遂唤了周嬷嬷一道,又领了兰香雪雁两个跟着伺候,忙忙往上房去了。
彼时如海业也回来了,瞧得黛玉进来,笑呵呵的道:“听人说你今儿个用了午饭便在屋里写写画画的,可是得了什么好诗词?且拿来我与你娘亲瞧瞧,看你有没有长进。”
“并不是得了什么好诗词,而是忙其他琐事儿,不提也罢。”黛玉摇头笑答道,又问如海,“今儿个可见着马伯父了?”
如海笑道:“不但见着了他,还经他引荐,拜识了明相、刑部陈廷敬陈大人和礼部马齐马大人。”
黛玉听他提起明珠,心里一动,便想起了后者与索额图的党派之争,又想起了他最后是被康熙下了大狱,圈禁至死的,忍不住便想提醒如海不要与之过往从密。但转念一想,如海是何等聪明之人,必定有他自己的主意,且现下离明珠被圈禁还有将近二十载,一切都还言之过早,自己倒是先别多嘴,大不了将来提醒如海几句的好!遂按下此念,岔开话题,与如海继续说笑起来。
次日贾敏听说了黛玉的想法后,亦是大感兴趣,忙命人传齐了周王李陈四大管事嬷嬷,细细商量起来。除过周嬷嬷以外,其余三人谁不是那水晶心肝玻璃人儿,一点就透的?不独立时抓住了重点,还触类旁通的想到了其他黛玉贾敏都未想到的细节,使得黛玉的计划越发周全完善了。
当下计议定后,贾敏又命人将阖府的下人都召集齐了,亲自将每个人的差使一一交代下去,命他们:“只管好生当差,老爷与我都看得见的,谁做得好了,自然有赏,谁要是做得不好了,就别怪老爷和我不念旧情了!”
众下人想着以后只要做好自己应做的差使,其余的时间大可任意安排,如何不愿意?忙都齐齐应了,“请太太只管放心,奴才们一定尽心尽力当好差,不让老爷太太与姑娘费心。”
贾敏要的正是这种效果,遂满意的点了点头,命周嬷嬷这个月给众人发双份月钱后,方在众人的感恩戴德中,缓缓回上房去了。
彼时黛玉正逗榻上的墨玉玩耍,瞧得她进来,忙迎上前笑道:“娘亲忙完了,那我吩咐厨房传饭了。”
贾敏笑道:“我才吩咐他们散了,只怕秦嫂子还未回到厨房呢,午饭怕是还要过会子才能得,你若是饿了,就先吃两块子点心垫垫罢。”
黛玉摆手笑道:“我并不饿,倒是娘亲忙了一上午,必定累了也饿了,索性让我去厨房与娘亲炖个花旗参田七乳鸽汤来,热热的吃下再睡上一觉,好生解解乏。”说完不待贾敏答话儿,她已拔腿一溜烟儿的去了。
“这孩子!”余下贾敏瞧着她的背影,爱怜的摇了摇头。
整好周嬷嬷拿了新誊好的下人花名册进来与贾敏瞧,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不由笑赞道:“姑娘真真是个聪明能干的,再要大个几岁,只怕比太太年轻时还要能干几分呢!”
这话简直是撞到了贾敏的心坎儿上,让她笑得越发开怀了:“她年小,不过以一知当十用罢了。”说完却吩咐,“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儿,只管回姑娘去,若是姑娘都拿不定主意了,再来回我。”
周嬷嬷听说,便知贾敏是有意要历练黛玉了,忙正色答道:“是,奴婢知道了。”
第二日,正是兆佳夫人相邀赴宴的日子,早早的贾敏便起来了,穿戴打扮毕,去到黛玉屋里,就见黛玉也已穿戴毕:里面是淡绿色绫袄,外罩鹅黄色四喜如意纹妆褂子,下面则是一条与绫袄同色的裙子,梳了双螺髻,戴了几朵小巧的珠花。衣饰虽然淡雅,却有些呆板。
贾敏便嗔道:“你小人儿家家的,打扮得这么老成作什么?换了粉色的绫袄配藕荷色的褂子去,瞧着娇娇嫩嫩的多好。”
黛玉却摇头笑道:“咱们家初来乍到,今儿个又是云绯姐姐的芳诞,大家的目光,自然该围着她转。”意思就是,她们母女两个是新来的,本就已够惹人注目了,她若再打扮得太漂亮,岂不是要喧宾夺主了?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生得有多美,若是再高调行事,只怕更会惹来其他闺秀们的嫉恨,她不想横生枝节。
贾敏随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禁不住苦笑了一下,“好孩子,有时候我希望你能懂事儿点,有时候却又希望你不要那么懂事儿……”那样,她就可以少心疼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