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的,询问的,猜测的,鄙夷的,一道又一道目光像是锋利的箭,直射入楚狄的四肢百骸。
“咔嚓。”一声,水晶杯被人大力的捏破,鲜血和杯中金黄的佳酿一起崩流而出,楚狄上前一步,伤错的手抓住了林向晚的手腕,他用全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是我拍下的东西,我一定会付帐,但这东西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还要付?”
“原来楚先生你是真的不知道。”林向晚冷笑着任他把她的腕骨握得咯吱做响,“你不如先从这张椅子上站起来,好好把它看清楚,再开口说话。”
椅子只是一张极普通的檀木椅,若要一定说这把椅子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那大概就是指它制作年代特别久远,制作工艺特别精湛,还有它的造型……
和普通的椅子椅足为四根直柱不同,这把椅子下身椅足呈交叉状,椅足上雕刻着九首游龙,以及祥云图案,看上去贵气逼人。
林向晚用手掌爱惜地轻抚着椅身,经历了百年时光的木料,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她的掌下无声诉说,林禹晚缓缓开口道,“楚先生就算不知道这把椅子的来头,恐怕也听人说过,要坐头把交椅的话吧?没错,这张椅子,就是交椅。交椅起源自西汉的北方游牧民族,到了明朝之后,这种椅足相交的椅子,才被广泛流传,因受明朝皇帝喜爱,还曾赐名为逍遥座,而坐头把交椅的话也是由此得来。沈氏拍卖会里的这把紫檀木的交椅,最早曾经出现于30年代的上海滩,那时候虽战火纷飞,但世间繁华依然,许多人因战乱投机发了大财,大都市夜夜笙歌,不输以往,很多一夜暴富的商人,在赚得盆满钵满之后,开始将眼光投在了古董市场上,而拍卖会,就是他们附庸风雅最喜欢去的地方……”
林向晚的声音清澈,有种神奇的穿透力与渲染力,不用太高的嗓音,也可以让整个会场中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场中虽然都是些极富极贵的人,但对这把椅子的来历也未必十分明白,所以她的话,立刻将大家带回那个浮华的乱世。
“那时候去拍卖会,可不是自己单独去的,玩家大多都带着心仪的女伴,若有女伴看中的东西,也会尽力拍下来。于是在会场就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两位女士同时看中一样东西,男士们为了面子就要拼得你死我活,拿大价钱买下不值当的东西,后来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有人就想出了个主意,请出这把椅子。”
“凡坐交椅者,当日所拍的前三件物品,不管最后成交价格是多少,都由坐交椅的这位来支付,而同样的,做为回报,如果坐交椅的看中哪样东西,别的玩家也不许和他抢……”
林向晚收回手,无比留恋的望着椅子,道,“楚先生,你其实算是赚到了,若放在旧社会,前三件拍品的钱都要你付,现在新时代了,你只要付这一件就行。”
“楚先生,以后不知道的事情要记得问,千万别意气用事,亏了钱不说,丢了面子,多难看。”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林向晚轻笑地对楚狄道。
楚狄的身体微微的颤抖,双拳紧握着,像是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但正因为是真的,才让他更加愤怒!!
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话里话外都在笑话他不过是个穷人乍富的土包子不是嘛?
对,她有深度有内涵,这些他们富人最爱玩的花花肠子他从来也没学过,她跟着叶衷在拍卖会上长见识的时候,他在哪儿?
他是不是和阿刀在深黑不见五指的小巷子里为了和别人争一块地盘而血溅五步?他是不是为了收一笔赌债而堵在别人家门口不眠不休的等了几天,把自己弄得像野人一样,只为了一万块钱?!
她高贵如公主,如云端最洁白的一朵,不染铅尘。
而他,他不过是她踩在脚底下的一滩烂泥,她如果不是因为家道中落,被迫堕落人间,她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看他一眼!
这就是他们的区别,他再有钱,在她眼里,他也不过是人渣一个。
而她再落魄。
楚狄环视了站在林向晚身边的沈士君,以及沈家人一眼,他们永远也都是一国的!
“多谢林小姐指点,让楚某大开眼界,就冲着这一样,楚某也应该好好感谢林小姐。这只玉镯,我一定替林小姐买下。”输人不输阵,明明心里的火已经烧得通红,但楚狄面上仍是一副和气的笑容,也只有林向晚知道,他攥着她腕子的手,有多用力,恨不得将她的骨头碾碎。
而林向晚则根本不买他的帐,轻嗤一声,她笑道,“那我就替偏远山区失学的孩子们感谢楚先生的好意了,这只镯子我不要,我把它送给拍卖会,再次拍出的所有钱财,都捐有需要的人!就算是我,替楚先生你,做点好事,积些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