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把她的话听了多少,林向晚也不在意,像只猫似的倦在那里,眼睛却是亮亮地。
“又不穿袜子,不怕着凉?”楚狄略有些责备地开口,蹲坐在她身旁,把她的脚捂在自己的手心里。
虽然做了手术,但她身体仍不是很好,到了冬天,总是手脚冰冷,唯有被他暖着,才不会发抖。因为过去的工作关系,林向晚依然喜欢熬夜,洗过澡,就披头散发地坐在电脑前看八卦。以前没人管,她经常会一看看到一两点,等发觉时间不早的时候,身体已经僵硬得像是一根木头,现在一到十二点,楚狄就会去书房找她,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会抱她回卧室。
把她冰冷的手脚凑在自己热乎乎的胸膛上,听她舒适地长出一口气,就算自己难受一些,也觉得值了。
长久以来,楚狄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个会照顾人的人,就算现在林向晚说他对她很好,他也觉得自己其实做得并不多,她太独立,早年养成的习惯让她无法完全依靠一个人,她不喜欢被束缚,他管她多一些,她就要炸毛,跳着脚和他说自己要人权,每当这个时候,楚狄也不和她吵,只是叫来叶楠,让他在一边看着。
每当这时候,这两只就会抛除以前所有的成见,变得特别有默契,一大一小都不说话,只是朝着林向晚投来难过或鄙夷的目光,就足以让她自动投降。
“又不会坐很久,一会儿就回去了。”林向晚嘴里嘟囔着,却没有反抗。男人掌心的温度,让她觉得很舒服,舍不得挪开。
楚狄坐在她身边,替她揉搓着脚底地穴道,他的动作缓慢而悠长,力道十足,但又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一看就是做惯了这种事情。林向晚裹着薄毯,侧身躺下,下雪的夜,就算没有星月,也会显得很明亮,楚狄的侧脸看上去线条清晰,完全没有中年老男人的发福烦恼。“要是让别人看见你这样,大概会觉得我虐待你。”
她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调侃,如白贝般圆润的脚趾在楚狄手中游移着,像是几条不安分的小鱼,楚狄轻轻地捏了捏它们,“我心甘乐意,管谁会说。”
他答应过她,当初是她照顾他,现在她的人生就全权交由他来负责。
林向晚凝视着眼前的男人,明明知道他就是他,但有时候又总会觉得他其实并不是他,是被人换了芯子,只留下同样壳子的冒牌货。要不然的话,那个口舌狠毒,心肠狡诈的男人,他去哪儿了?他是什么时候,被岁月吞噬不见,而换了这样一个,不管她做什么,就算他的认同,也会陪着她,看她撒野,会对她微笑的男人的?
前两个月叶楠有比赛,林向晚和楚狄一起去观看,比赛开始前,她就在楼下的围棋博物馆乱逛,因为是少儿组比赛,所以当天来的家长特别多,人声鼎沸乱得就像菜市场一样,林向晚心静如水,对叶楠的比赛成绩她并不太关注,拿第一当然好,不过就算拿不了,也无所谓。她更看重地是他会不会在过程里得到快乐。她没想养出个天材来,水满则溢,月盈而亏,什么事情要是太完美,那就离不美不远了。
所以就在别的家长为了自家孩子比赛成绩而焦灼的时候,她则像是鹤似的,背着双手,在博物馆里闲庭信步。东看看西看看,不多时林向晚就走到博物馆深处,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转过了多少圈,一回首,却发现楚狄就在她身后。
他显然不是个学究派,再有空也不会在博物馆里闲逛,再加上身体才恢复不久,站得时间长了,腿就会不舒服,林向晚以为他一定会找个地方休息,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不管她走到哪儿,一转身,都可以发现他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见她回眸,他就会对她安静的微笑,两个人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却像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连一举手一抬足,都是默契的。
那天叶楠最后拿了个三等奖,组织方发了一座小奖杯,奖金扣了税也有几百块,以前这种钱叶楠会直接交给林向晚,林向晚要么给他存起来,要么娘俩儿好好的在外面吃一顿,不过这次叶楠并没上交奖金,林向晚也没问他要,孩子长大了,总不能一直拘着他。于是那天的晚饭,就是楚狄做庄。
于是在饭店里,楚狄再一次让林向晚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他记得他们所有的喜好,叶楠爱吃什么口味的菜,牛排要几分熟,就连林向晚碗里的芦笋被他自动挑到自己碗中……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没有一点炫耀或者夸张的成份在里面,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如潺潺的流水,让人只感觉舒服又贴心。
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些小事的?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关于叶楠的一些微小的生活细节,他却了如指掌,他说过要照顾她们,这并不是一句空话,他是真的在用心去做。
“哦,对了,昨天下午收到一封信,我放到你书桌上了。”见她一时还不想睡,楚狄就和林向晚随意聊着。“是谁寄的?”
这年头平信都快成了古董,平时大家联系要么是用手机,要么是用网络,哪还有人会写信。
“不知道。”林向晚摇摇头,“信上也没写寄件人。好像是一所希望小学的感谢信,上面也没有写学校名字,不过我应该是没资助过这一家的,是不是寄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