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嫌麻鸭不好带,再说你也不爱吃。乌鳢本就生得恶心,而且饿了还吃自己的孩子,这种禽兽不如的鱼咱也不屑于入口!然后她又硬把那个猪头送了给我!现在你说她偷吃你的螃蟹,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了!”
“哼哼!”戚文依冷笑,鄙夷道,“这个丫头就是很馋!前年夏天在东岳豪饮阁给颜老夫子祝寿,就属她吃的螃蟹最多!所有人吃的螃蟹加起来还不如她自己吃的多!这馋丫头,吃就吃吧,她单吃螃蟹的爪子,吃完又放回盘子里,弄得别人还怎么吃!阿怜,你可知道,当时把我恨得牙痒痒!我看她就是故意馋我,把我馋得……把我馋得干咽唾沫!”
“哈哈哈哈!”莫惜哥和莫湘梨齐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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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湘梨笑得泪眼迷离,捧腹不起。
莫惜哥道:“这四鼻鲤鱼,最喜欢新水!从微山湖到这里,约莫有六百里地,我每走上一里就换一次水。半路在兖州府歇了一晚,我打赏店小二五两银子,让他每隔半个时辰就给鱼换一次水。今天傍晚我到家,这鱼还活得好好的。要不是这么辛勤地换水,这鱼早就臭了!湘梨要是吃下去,说不定能跟‘恐门四臭’中的口臭余香敏一较高低,哈哈!”
莫湘梨听到哥哥如此辛苦地给鱼换水,想来六百里地至少也换了六百次水,只为了让自己吃上一顿新鲜的鲤鱼,心里甚是感动。莫惜哥后面的一句话很有调笑之意,她却并不发笑,心里暗道:“哥哥对我真好,将来我要好好报答哥哥,帮他完成一统盗帮的心愿!嗯,七錵和傅先生的千金傅心琴,我哥哥二选一,选中的那位嫂嫂可真有福气!”
戚文依忽然一拍脑门,恍然道:“我差点忘了大事!阿怜,我要的东西呢?你快点给我拿出来。”
“嗯,就在屋里,这就拿给你。”莫惜哥说着,向莫湘梨道,“你去生起火来,今晚咱们就吃红烧鲤鱼和大闸蟹!这尾四鼻鲤鱼身手不弱,跃起来有一丈多高,鲤鱼跳龙门,就是说的这种鲤鱼!——呵呵,嘉靖皇帝只知道跟礼部侍郎邵元节修道成仙,恐怕这种美味也没吃过几回吧?”
一笑未了,心里突然想道:“可惜!有美味在此,湘诗、湘契、湘望却都不在,还有爹爹!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世上?是在受苦还是在享福?多半是在受苦吧?嗯,寻找爹爹的下落,自然是重中之重,把那三个孩子从三叔身旁接出来,救他三个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也是刻不容缓!”
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意兴勃发,提着油灯和母亲步入堂屋。
“阿怜,等我先去把院门关上!”戚文依神色警惕,便要出去关门。
莫惜哥阻拦道:“娘,不用了。外面那位朋友已经偷听了很久,让他多听一会也无妨!”
“什么?”戚文依大吃一惊,骇然道,“外面有人偷听么?你怎么不早说?”
莫惜哥淡然道:“听他的喘息和脚步,应该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我要捉他如捉鸭,何必把一只鸭子放在心上?”
一边说着,一手按住饭桌上的猪头,缓缓拔出**猪头中的长剑。剑身渐出,顺势一引,猪头被利剑剖开一块。一个鞋底大小的扁平铁盒子掉落出来,莫惜哥敏捷地一抄,铁盒已被抄在手中。
这铁盒被小锁锁住,盒身本就锈迹斑斑,被猪血一加浸染,更显污秽不堪。莫惜哥擦干了铁盒上的血迹,呈送到母亲面前。
戚文依目放精光,颤抖的双手将铁盒猛然从莫惜哥手中夺了过来。她紧盯着莫惜哥,沉声道:“盒子里面的东西非同小可,关系到你娘下半生的幸福!你说,这盒子你打开过么?里面的东西你见过了么?说实话!”
莫惜哥见母亲神色郑重,便正色道:“娘,我跟外人撒谎,我在你面前可从没说过假话。这盒子我没有打开过!里面装的东西,是香的是臭的,是鸡腿还是大粪,我根本不知道!”
“嗯,娘信得过你!”戚文依见莫惜哥神色坦诚之极,毫无作伪之色,说道,“铁盒上的小锁,我自己能打开。你去帮湘梨看看火,我一会就出去帮忙。”
“嗯!”
莫惜哥见母亲有意让自己回避,便也不去探问铁盒里到底有什么玄机。至于“关系着下半生的幸福云云”,心里虽然奇怪,但想母亲既然不愿明言,自然有她不愿明言的深意,自己不该多加琢磨。当下便步出堂屋,到小院中和莫湘梨生火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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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俩杀鱼的杀鱼,烧火的烧火。忙活了片刻,四鼻鲤鱼已经下锅,一阵浓郁的葱香气扑鼻,令人食欲大起。
莫湘梨微微探首,向锅沿旁尽力一嗅,大喜道:“好香,好香!等一会儿这鱼做好了,馋婶婶恐怕要跟我争着吃呢……”
莫湘梨一语未毕,突听堂屋内戚文依“啊呀”一声惊呼,随即“喀拉”一声响,似乎是板凳倒地的声响。
莫惜哥吃了一惊,迅速奔进堂屋,只见昏黄的灯光下,母亲戚文依半躺在倒凳旁,抱着铁盒的双手竟已变得肥大无比。肥胖的手掌一改其白,竟而漆黑如墨、油光照人。<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