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景通见外甥莫名发笑,心里不解,奇怪道:“阿怜,光儿在信里跟你说了什么?可否让舅舅过目?”
“可以!”莫惜哥笑意犹存,将信交给戚景通。.
戚景通接过信,扫了两眼,看这信的大意,居然是做表弟的完全无视表哥。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戚景通撕碎了信,怒气勃勃道:“光儿这个小畜生,简直胡言乱语!阿福,你赶快到海边,把光儿给我揪回来,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舅舅,不要!”
莫惜哥摆一摆手,示意阿福不要在意舅舅的话。
他随后说道:“舅舅,你不是嫌我表弟养气的功夫还不行么?他在书房中修炼了片刻,现在你看,他在信中没有一个字骂我,比刚才厉声指责我,进步了很多吧?这种完全无视对方的心态,正是养气的最高境界啊!”
他说完这话,心里又想,其实表弟还没有达到养气的最高境界。因为如果表弟真的无视自己,那就不必再写这篇《心里话》了。
“阿怜,你不用为光儿说好话!他如此放肆,对自己的表哥毫无尊重之意,这就该打该罚!”戚景通确实气愤,向阿福道,“阿福,你……”
“舅舅,你听我说!”
莫惜哥一语打断,说道:“舅舅你想,将来我表弟身在官场,如果某人对他好,他就歌功颂德,别人会说他巴结人吧?如果某人品性卑劣,他就公然指责,那又会招来小人的嫉恨!我表弟小小年纪,能写出这篇《心里话》,绝对是好事!”
戚景通为人正直,他在官场多年,眼看某人势衰,不会落井下石。眼看某人当红,他也不会主动逢迎。他教育戚继光,也是以“为官正直、建功立业”这八个字为纲要。
但他也知道,官途如路途,每个人所走的路、所遇的人都不一样,儿子能继承自己正直的品性,固然是好事,但不见得儿子能像自己这样——正直为官一辈子,到头来却又能保全自身、毫发无伤。
如今看过了儿子的大作《心里话》,略一品味,心想外甥说得也在理!遇到自己喜欢或讨厌的人,持淡定态度,对于为官的人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戚景通见外甥神色自如,不但没有计较《心里话》,反倒对《心里话》诚心赞赏,心里也就一宽。说道:“不说光儿了。走,咱们这就到你外公的坟上去。”
当下,戚景通引领着莫惜哥和莫湘梨,一起出门。
——————————————————————
按史书记载,戚景通的父亲,也就是莫惜哥的外公,名叫戚宣。坟头在距离戚府三里外的田野间。
三人来到了戚宣的坟头。
莫惜哥对坟里的这位外公,生平从没见过,谈不上什么外公外孙之情。想到当年父亲和母亲双回门,竟被外公打了出去,心里很是不悦。对外公这种“棒打鸳鸯”的手笔,打心里感到俗套和厌恶。
至于戚文依所说的,什么“你外公托梦给我,让我给他上坟”,莫惜哥已经醒悟,这是母亲捏造的谎言,为的是远远地支开自己。要是外公真给母亲托梦了,母亲不至于连外公的忌日都给记错。
这么一想,自己来到外公的坟头上坟,居然是一个误会。
坟前的火纸已经燃了起来。
莫惜哥神色木然,像仆童一样,木然地站在坟前。他一语不发,更没有掉泪的意思。
莫湘梨的神色,就更自如了。她人站在坟前,眼睛却东张西望,甚至用小手扇着额上的热气,埋怨天气太热的举动是有的,但却没有上坟的哀戚之心。
要不是戚景通在坟前唠叨着——“爹,您外孙大老远的,来给您上坟了”之类的话,莫惜哥兄妹俩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算是上了个哑坟。
火纸燃尽。莫惜哥兄妹俩跪在坟前,各自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
莫惜哥当即跟舅舅告辞。
戚景通不再挽留,只是嘱咐外甥路上小心,然后就目送着外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