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这样说，也行。
导演说：你为什么能把我看得这么清楚？老实说，当初虽然做出了那个选择，离开了原来生活的环境，回到了儿子身边，实际上我内心深处的确没有接受那个现实，只是很无奈地做出了那个选择。这么多年来，我不信佛不信鬼不信神，我坚信事在人为，更坚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所做的事，违法也好，不道德也罢，老天算是成就了我吧。从我经营酒吧开始，心里渐渐地找到了一些平衡，更觉得那个职业我要走下去了。突然间我儿子成了植物人，我几乎经受不起这个打击，我首先想到的是“报应”两个字。可是我很不甘心，做坏事的人那么多，杀人放火的刑事犯罪嫌疑人也有逃亡在外的，权势男人在没有倒台前不照样活得有滋有味吗？为什么我做的事，就要如此报应我？说是清醒和理智，其实也糊涂极了。
我说：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决定嘛，不管有多少其他想法，一旦做出了，并实施了，就是一个进步。
导演说：这些日子里，我天天照顾着儿子，看着他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我哭也好，喊也罢，又是忏悔又是保证，他都听不见。他一点也没有反应，如果不是他还有一丝呼吸，还能有一些排泄，我真的觉得，他已经不算活着了。巨大的落差感攫取着我，我这几个月，日日夜夜看起来很平静的样子，其实内心里千回百转，常常迷惘地整夜整夜睡不着。我一边接受了现实，一边又不愿意相信这是现实，有时候，我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导演的声音里充满着一种悲凉感，有无奈，有不甘，有迷蒙。
导演又说：我导演编写过表演过很多艺术作品，虽然没有一部搬上银幕和屏幕，但我想，我人生的这部戏，已经自编自导自演过了，已经没有资格再谈艺术作品了。我人生的远景，近景，特写，我想，已经都有过了。我曾经仰视过他人，也曾经俯视过他人，我更跟那些明明也在犯罪但因为没有暴露而逍遥法外的官员平起平坐过，我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我想，我是到了该做回自己的时候了。而我因为没有意识到，所以老天帮我做出了决定，只是我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我静静地听着导演的描述，心情很复杂。
导演又说：直到那一天我想明白可以开办一家小工厂，接纳一些生活困难的残疾人来做工，不求能赚多少多少钱，但求能稍有盈利就行了。我看中了一个项目，由我弟弟去经营，在我们这里应该是能做下去的。然后我又想到了捐助那几个同样身患绝症的孩子，希望多少能赎一些罪，让老天早一点将健康的儿子还给我……
当导演说到沉默的时候，我才问：那么，你现在怎么看待嘉晴？
导演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嘉晴是我第二个爱过的女人。我的前妻虽然离我而去了，但是我没有恨过她，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恨她。我甚至希望她能过上想过的幸福生活。这些年来，我和小痴、晶莹、平颜三个人关系非同一般，但是我没有爱上她们，很奇怪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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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确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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