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饱含泪水的眼睛,那泪眼里同时充满了渴望——生的渴望,爱的渴望。我很高兴地说:我肯定,你心中充满了爱。你老公是消失了,但是他的爱没有消失,他一定将他的爱转移到了另一个男人身上,然后需要你去寻找,去发现。你不是与他有过心意相通的时候吗?
红雪迷瞪起来:他的爱转移到另一个男人身上?
我热烈地说:是,他的爱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等着你。至于这个人是谁,我可不知道,完全要你去感应。每个人的爱,都需要自己用心灵去感应他的存在。你想,你和你老公没有过孩子,难道他不遗憾吗?这个遗憾,难道不该你为他去弥补吗?
红雪说:是啊,他很喜欢孩子。
我说:但是你如果出家了,他的遗憾没人弥补了,他的爱也没人去寻找了,他看到你日夜对着一盏孤灯,敲着木鱼,穿着出家人的衣服,他会心酸的。
红雪好幼稚地问我:他真的看得到我吗?
我说:当然看得到。爱是无限的,他对你的爱,存在每个时空,你走到哪里,爱就跟到哪里。佛门却是一道阻碍爱情的门,你进去那里了,他就进不去了,那他也会孤单寂寞。
红雪迷茫了:可是,如果我不出家,我能做什么呢?我觉得我在人世间,已经没有用处了。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曾经疯过,我害怕看到他们畏惧的目光,也害怕看到我亲人怜惜的目光。我总是觉得,我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或者说,我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有时候,小痴姐和嘉晴姐来看我,我明明可以很高兴,可是我心里很不高兴,不过我又不能说出来。她们那么帮我,我却这样想,我觉得好对不起她们。
我自然明白红雪对于小痴和嘉晴,为什么有这么复杂的心态。那是因为她骨子里不愿意出卖自己,但是她出卖过自己。而小痴和嘉晴的身份,恰好曾经是她最鄙视的。到头来,却是她鄙视过的那类人真正帮助了她。矛盾,迷惘,纠缠,使红雪无法面对的,最后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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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雪在我这里住了一个星期,情况不能说没有好转,但变化并不是很大。在她离开时,还是有些犹豫和落寞的。但是她在离开时,却叮嘱我以后买日常用品时,记住要先列好清单,这样就不会跑冤枉路。好,真不错,就从这个细节来分析,我觉得红雪是能够走出她心灵那个阴暗角落的,因为她还能关心别人。
红雪回去后,她的家人经常会打电话来跟我说她的变化。我也会时常打电话询问她的情况。肯定地说,情况不坏,红雪对身边的人越来越关心起来,从帮她母亲做家务到跟母亲出去买东西,然后走亲戚。
红雪本人也会给我打电话,她会跟我说她的各种感受,然后每次都问我购物前有没有列清单。我要么说忘记了,又乱一次,要么说列是列了,可我还是走了很多冤枉路。我想,她对我有一分牵挂是好事,说明她心里在容纳别人,在寻找爱。
肯定地说,红雪其实是真正精神错乱过的,我对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反其道而行的,意在让她从心理上去认定自己其实真的很正常。我一直坚持说她没有病,那么同时她才会正确对待自己病过的历史。有精神方面疾病的人都是这样,他们自己始终认为自己没病,你硬说他有病,他就越发反感。红雪病好了,只是生理上的病好了,心理上的疾病并没有好,因此我说她没病,她就可以慢慢接受她没病,她很正常。
我这样的心理治疗方式有没有切实的效果,我不能肯定,但是针对红雪的情况,我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哪怕有一些些收获,我想都是进步。那么,一点一点的进步,一定能带领她的心灵走回“正常”来。
前不久,突然传来好消息:红雪的家人帮她找了个幼儿园老师的工作,她要去上班了。这真是个好消息,而且是红雪亲口打电话告诉我的。我立刻向她表示祝贺。红雪说,想到要上班了,她觉得好兴奋。
她能兴奋,就正常了。对于一个有过精神病史的女人来说,能去工作走入群体,就是她回到“正常”的世界里来了。我想,红雪在未来的日子里,不但能收获一个职业女性的尊严,也许还能收获一段新的爱情。
走出心灵的阴暗世界,你才能收获阳光,红雪如此,跟她类似的人,也如此。
“红雪篇”到此结束,感兴趣的朋友请看:嘉晴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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