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被贾母这一喝,顿时不敢多言,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玉一向好端端地挂在他颈上,如何便摔了呢?”
贾母淡淡地道:“摔了便是摔了,哪里还来的那么多的理由?那玉既是从胎里带来的,如今没了,可见也是天意。”
贾政叹道:“唉,真是孽障!”
薛姨妈笑道:“不过是一块玉罢了,老太太跟姐夫不必太过烦恼,赶明儿我找京中最好的玉器师傅重新按原模样给宝玉打造一块便是了。”
贾政笑道:“多谢姨妈好心,不过还是罢了。通灵宝玉,既是通灵,如何还能造假呢?即便是造出个一模一样的,但终究也不是原来那一块了。”
贾母王夫人都听出他那话意有所指,倒向在借通灵宝玉来说宝玉身世一般,一时默默无言,暗自神伤。
宝钗瞧了,遂笑道:“今儿天已晚了,我跟妈妈也该回了。老太太、姨父、姨妈请早点休息吧,明儿我再跟妈妈前来拜望。”
贾母点点头道:“时候是不早了,那我也不虚留你们了。”
于是又吩咐了小厮送薛姨妈母女回府。
眼见他们出了门,贾母又道:“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我也乏了。”
众人便道:“那我们先回了,老太太也早些睡罢!”
却说几人回府,贾政自是跟王夫人发了一顿脾气,晚上又歇在了赵姨娘房里。而凤姐回去跟平儿感叹一番,李纨回去瞧完贾环课业,也各自睡了。
翌日,却是个甚好的天气,阳光普照,万里无云,若在往常,姐妹们必定要聚在一起做诗什么的,奈何因近日事情着实太多,上至贾母下至黛玉探春等姐妹,皆没了心情。
早上宝玉却是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就要出门,袭人问道:“二爷,这一大早的,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呢?”
宝玉漫不经心地道:“我去一趟潇湘馆。”
“可是……”袭人为难地道:“昨儿老太太吩咐了,这几日是多事之秋,且林姑娘如今身份也是不同往日了,二爷若没什么事,最好不要前去打扰。”
宝玉本已快到门口,闻言停下脚步,却并不回头,只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去找她便是没事呢?老太太说什么你便做什么,究竟如今谁是你主子?你若觉得我不配再当你一声‘二爷’,那便回老太太屋里去吧!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说毕,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怡红院,直奔潇湘馆。
方才宝玉那几句声音极大,又是站在门口说的,丫鬟们向来起得早,一时竟全听见了,如麝月秋纹等见宝玉那个样子,不禁兴了兔死狐悲之感,袭人向来这般待他,不料竟落得这般下场。而其它又另有一干素日羡慕袭人者,则大是幸灾乐祸。心想:瞧你向来老太太太太以及宝玉这边三头讨好,总算是栽了跟斗了罢!
袭人瞧着他的背影慢慢走过中庭,然后出了门,不禁觉得陌生而又苍凉。
自宝玉昨日醒后,隐隐约约,似有哪里不一样了。若说前几日,可能还沉浸在初知自己身世的悲伤惶然之中,而从昨天醒来,似乎对周遭一切都看得淡了,只除了--与林姑娘有关的事。
难道,自己这些年来苦心经营,到头来还是终究成空了么?
只说宝玉进了潇湘馆,一进去便瞧见雪雁及紫鹃在那儿收拾床铺,因问道:“林妹妹呢?”
紫鹃回道:“一早老太太便叫过去了。”
宝玉听了,便往贾母屋里去。
到了那边,见只贾母与黛玉两人,先行了礼道:“见过老太太。”
贾母点了头,又道:“你妹妹如今已是长公主啦,礼不可废,你也给她见礼吧!”
宝玉一怔,随即道:“是。”
说完,便跪了下去,黛玉原本正坐在贾母身畔,见状忙起身要扶,却被贾母拦住:“你升了长公主,后宫及朝廷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人瞧着呢,别给他们落下了话柄。”
黛玉无奈,只好复又坐下,眼睁睁地瞧着宝玉跪下地下磕头,口中道:“草民贾宝玉,参加长公主!”
黛玉眼中又是一酸,却是强忍着,哽咽地道:“宝哥哥……不必多礼,快平身吧!”
宝玉回道:“谢长公主!”这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