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饮尽。我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嗜酒如命还是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要借酒浇愁。交情不深，我也不好意思打听。
“你知道我刚刚在这里想什么？”他抬起黯黑色的眸子，闪着蓝宝石一般幽蓝色的光芒，透过层层斑驳树影、皎洁月光，射在我的脸上。
我心惊，这样的眸子，真是动人。
“小妹愚钝，不敢妄猜宛兄心思。”我笑着低下头去，压制心中那一丝悸动。
“我在想，我就坐在你的窗前，你一开窗就能看见我。见我一个人坐在这里，你会不会下来陪陪我。刚想着，你就下来了。我真高兴。”他语调轻柔，呼气如兰地说着，声音旖旎得像清晨的白雾，那样妖娆。
我心中一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极了。找不到一句话回答他的暧昧，只好干咳。
他自饮一杯，笑了起来：“不知曼陀和贾兄来此地，有何贵干？从京都到毕徒，要走一两个月呢，两位不会是游山玩水吧？”
“我们是来拜访父亲的老友的。”我见他没有把刚刚那点暧昧扩大，而是转换别的话题，心中松了一口气，见他问起我们来此的目的，赶紧接过去，把我和贾杜康早就编好的瞎话告诉他。
“哦…”他拖长声音接了这么一句，像是思绪突然断开，在艰难想着什么，半天表达不出来，用拖长的声音来拖延时间。“曼陀，是这样的，我们这趟是要去南齐的，跟那边的货商都定好了时日。一路上来经常下雨，耽搁了很多的时候，我们明天一早四更天就要走了。你和贾兄是回京都还是跟我们去南齐走走？”他看着我说，眼睛流转着，似乎很希望我跟他一道去。
“谢谢宛兄的好意，小妹替兄长感谢宛兄。只是我们出来也有些时日了，恐家中双亲记挂，还是早点回家以慰父母。就不跟宛兄去南齐了。”我连忙拒接。他这样不遮不掩地向我表示好感，让我恐惧。活了二十一年，我一直很有自知之明，我长得并不能让男人一见钟情。若刻意如此，肯定是另有所图，可是图我的什么呢？
“那真是很遗憾。我们明日动身时天色尚未清明，就不去搅你们清梦了，曼陀代我向贾兄告个罪。”他继续斟酒，漫不经心说。
西天的月儿已经爬得老高了，我故意打个哈欠，借此站起身来：“宛兄，深夜了，小妹告辞了。更深露重，宛兄也早些歇息。”
“曼陀…”他在背后叫我。
我停下来转身看他。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本就多情的眸子眼波要横溢出来，像清冽的星芒。他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你知道我是谁，可是我并不知道你是谁。这似乎有些不公平。”
我想后退一步离开他的手，可是双脚不听使唤。他周身有种淡淡的香气袭来，使我晕眩：“我只是平常人家的孩子。”我和贾杜康口执一词。
他突然轻笑出声，有微微的酒香，笑声很有穿透力，彷佛一下子就进到我心底。他的手滑到我的脸颊，声音低沉：“你说，等我几个月后回到京都，还能再见到你么？”
他在调戏我。但是调戏得有水平，让我感觉满腔的柔情，看来是个情场老手。可是这些年我跟在贾杜康后面，什么风浪没有见过？我退后一步，他的手停在半空，我也笑道：“当然可以啊，到时小妹一定上门拜会，当面感谢宛兄收留一晚呢。小妹今日有些疲惫了，先告辞。”
我推开房门。屋子里没有点灯，有朦胧的月光从外面反射进来，屋里的家具摆设都只是幢幢黑影。小鱼儿坐在床上，在阴暗中，我看到他冷漠的眸子里闪着一丝愤怒的红光。
我累极了，一下子扑倒他：“睡觉。”<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