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着灯笼火把的几个人很快就都聚拢过来,荷花定睛一看都是家里人,四叔、梅子先围了上来,方氏也跑过来抬手就打:“家里这么多事儿你俩咋就不知道省心呢?你俩想吓死我和你爹?”
荷花被她一巴掌打得生疼,没力气躲开,眼见着第二巴掌又落了下来,就被齐锦棠护在了身下,“婶子,荷花好像是上山去挖山菜了。”
方氏这才看到儿女都拖着满登登的背筐,脸蛋上都魂儿画儿的,脚下一软就差点儿坐到地上,被梅子一把扶住。
祝永鑫一手拎起一个背筐,沉声道:“有啥事儿回家再说。”
方氏见齐锦棠在给荷花揉被打红的额头,伸手扯住祝永鑫,十分不好意思地上前道:“今个儿多亏了齐少爷,现下天儿太晚了,我们先送您回家吧!”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喊声:“少爷?少爷?”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梳着总角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少爷,赶紧跟小的回家吧,太太晚饭时候不见少爷回去,把您屋里伺候的人全都骂了一顿,您若是再不回去,小的们就该挨板子了。”
齐锦棠本来在轻声跟荷花说话,闻言他的手停在荷花的额头,声音突然变得冷清地说:“知道了,马上就要回去了。”然后又摸摸荷花的头嘱咐道,“以后可不许这么吓唬人了。”
荷花看着齐锦棠端正地走在前面,那小厮恭敬地跟在后头,忽然回头朝自己狠狠的瞪了一眼,却不敢发出声音,瞪过就扭头跟着齐锦棠走远了。她无奈地勾勾嘴角,伸手摸摸刚才被齐锦棠揉过的额角,虽然早就知道他是举人老爷家的公子,若不是齐举人在家丁忧,他估计也算得上是官家子弟,但是似乎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这样泾渭分明的阶级差距。
还没来得及过多的感慨,荷花就被梅子一把抱起来往家里走,“你这小妮子越大越有主意,你才几岁,就敢领着博宁往山上跑,若是迷了路可咋整?”
荷花趴在梅子的肩头不吭声,由着她不住地数落。
方氏抱着博宁跟在后头道:“你说她也没用,那丫头年纪不大主意可正着呢!有精神就跟你撒娇耍赖,今个儿这是累了,就干脆不答理你。”
“……”荷花闻言无语,更是把脸埋进梅子的衣裳里,心里叫,娘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了解我。
方氏虽说生气,但晚上还是择了小根菜,切碎炒了个鸡蛋,剩下的蘸酱,还做了汤让荷花和博宁多喝些暖身子。
荷花看看博荣还是很郁结的面孔,对方氏道:“娘,明天熬粥喝吧,大哥身子刚好,多喝粥养人。”
“就你知道的多!”方氏从灶间端了一大碗粥过来,“当你娘是傻的啊?”
“娘最精明了,谁敢说娘傻谁才是傻子!”荷花笑嘻嘻地说,“明天给大哥的粥里剁把小根菜,城里的大夫说这个能理什么宽什么的,大哥那个咋说来着?”
“理气宽胸……”博荣下意识地接话,但是四个字出口后就是些微的失神,片刻后笑着说,“娘明天多熬些,全家一起喝,那大夫还说能防风寒呢!”
家人见他的眼神清明起来,脸上的笑容也不是这两日那种勉力装出来的,气氛一下子就轻快起来。
博宁今个儿是着实累坏了,而且他对荷花的心思并不理解,但是非常喜欢吃那小根菜炒鸡蛋,觉得还算是对得起自己一下午的辛勤劳动。他自己就差不多吃了半盘子,还算比较有良心的夹了一大块给荷花,不过却没注意到自己埋头扒饭的时候,荷花又重新给他搁回了碗里。
吃过饭祝永鑫跟方氏在商议春耕的事儿,似乎有些忧心忡忡地说:“今年虽然开江早,但是地里还冻着,节气偏生又早,不知道啥时候能开始犁地,要是耽误了下种,今年的收成就说不好了。”
荷花对农历的日子和节气还算不太清楚,但是也知道东北这边气候寒冷,庄稼也只能种一茬,如果春天化冻太晚下种太晚,那庄稼还不等成熟,就会被秋末的严霜打死,遇到下霜早的年份,经常会把全年的辛苦都白白地搭进去。但是天气实在不是她能控制的,只能在心里祈祷今年风调雨顺,好歹让全家度过这个最艰难的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