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锦棠也在为这件事头疼,一只手习惯性地搭在荷花的肚子上轻轻摩挲,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为难得很,若是依着我,真不如丢开手不管算了,可是娘跟你的想法一样,虽然当年是分家的,但毕竟还是亲戚,若是传出去说不定还要影响我的考绩,着实让人闹心。”
“担心的就是这个。”荷花也有些泄气,这种明知道是个极品还甩不掉的感觉,实在太让人别扭了。
两个人各自想着法子,一时旬没有再开口说话。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了,荷花有孕在身本来就怕热,此时只穿了件齐胸的襦裙,披了件薄纱的罩衫,齐锦棠的掌心很热,热度透过襦裙贴在肚子上,肚子里一阵细微的颤动,像是从水底冒出串细小的气泡一般。
荷花向后挪了挪身子,整个人贴进齐锦棠怀里,伸手覆上他的手,笑着说:“每次你摸我的肚子的时候,都会有些串气似的感觉,刚开始还吓了我一跳,后来间了娘才知道,四五个月开始就会这样,说不定是孩子在跟你打招呼呢!”
“真的?”齐锦棠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登时把烦心事都抛到脑后去了,伸手摸着荷花的肚子道,“乖儿子,再跟爹招呼一声。”
荷花向后轻踢他一脚,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苗儿的声音道:“夫人,您怎么亲自来送汤水,这种事交给奴婢做就是了。”
齐锦棠翻身起来,不等荷花说话就躲到屏风后面去了。
“……”荷花对他的反应彻底无语,这原配夫妻怎么弄的跟偷隋一样,不过齐母此时已经迈步进屋,她心道一会儿再跟齐锦棠算账,坐起身子来道,”娘,您亲自给我送汤水来,我怎么受得起,以后这种事都交给下人就是了。”
“我也是顺便过来看看,如今外面虽然比较热,但是你也别总躲在房间里,早晚趁着凉快也该多出去走走,这样以后生孩子的时候不会太辛苦。”齐母在屋里扫了一眼,看见荷花半靠在床上,上前去把汤放在床边的桌上,见床上铺着竹席忍不住又道,“你如今有孕在身,不该贪凉睡竹席这种东西,苗儿、小真,赶紧把竹席撤了。”
荷花起身儿坐到窗边,小口地喝着汤水,齐母又唠叨了半晌,然后才起身儿离开。
齐锦棠又过了一会儿才从屏风后面出来,见荷花坐在窗边,端着汤水似笑非笑地斜眼看着自己,脸上也不由得一热,讪讪地说:“我这不是怕娘看到我又要唠叨嘛!”
荷花低头专心喝汤也不说话。
“其实娘说的有些也是有道理的,早晚的时候出去走动走动是有好处的,我昨个儿看到后院儿的桂花有些都开了,傍晚我陪你出去看看。”齐锦棠转移话题道。
“最近衙门里都没有事隋做吗?我看你天天腻在家里,都很少去衙门。”荷花放下汤碗道,“前阵子因为我在大哥家,你就离开了一个多月,如今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最近的确都没什么事隋做,今年风调雨顺的,衙门里也清闲得很。”齐锦棠坐在荷花身边,“不过等秋汛过去之后,肯定就要忙起来了,到时候朝廷的拨款下来,就要开始整修河道了。”“秋后才开始修,那岂不是要忙到冬天?”荷花奇怪地问。
“是啊,南方和北方不同,冬天外面也极少上冻,所以不耽误开工,而且冬天的时候大部分河道都是枯水期,整修起来也会更方便一些。”
果然就如齐锦棠所说,继续清闲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就开始忙碌起来,整修河道这件事他是从头到尾劳心劳力的在忙,所以最后终于可以开始动工了,他整个人几乎都全身心地扑了上去,经常跑到河道边监督进程,几天不回家也都是常事,家里就只剩下齐母和荷花两个人。
……荷花知道齐锦棠为了这件事花了多少心思,所以也对他此时的投入十分理解,但是齐母却总是忍不住要唠叨几句。
“娘,你尝尝这个桂花糯米藕,桂花是咱家后院儿的,苗儿和小真她们自己采的,家里还做了些桂花糖,娘平时喝粥也可以加点儿试试。”荷花给齐母夹了一块桂花糯米藕。
“唉,还有两日就是中秋了,也不知道棠哥儿能不能回来过节。”齐母叹了口气,吃饭都提不起精神来,随意吃了几口就搁下了筷子。
“娘,锦棠哥这也是公务繁忙,我已经打发人去间他能不能回来过节了,晚上应该就能知道信儿了。”荷花宽慰道,“这个整修河道的差事,锦棠哥从头到尾花了很多心思在里面,上头主管的大人也对他很是称赞,现在得了朝廷的拨款,他用心些也是应当的,毕竟除了对百姓有利之外,对锦棠哥的仕途也是大有助益的。”
“你说的也有理。”齐母听了这话点头,又拿起筷子吃了几口,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说,“荷花,我觉得你身边叫白芷的那个丫头,模模样长得挺不错,性情似乎也很温顺。”
“娘若是喜欢,就让她去伺候娘。“荷花虽然有些舍不得白芷,但是她也很想跟齐母搞好关系,毕竟是齐锦棠的亲娘,她也不想以后齐锦棠夹在两个人刊旬为难。
“你如今有孕在身,棠哥儿在外面也没人照顾,不如把白芷给他牧做房里人,以后棠哥儿出去办差,也有人能跟着照顾,总好过只带着个小厮出去。”齐母开始只是随口一提,后来越说越觉得自个儿这个主意十分靠谱,“你看,如今棠哥儿自己在外面,你肯定也总睹记着,若是有个房里人在身边照顾,你也就不用总那么挂心了。白芷是你身边的丫头,人也是个老实的,以后肯定也会好好敬着你……”
荷花被齐母的话说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好歹还能保持理智,勉强地扭头对齐母扯出个苦笑:“等锦棠哥回来,间间他再说吧。”
“他还能不同意?”齐母虽然看见荷花的面色有些难看,不过没有直接反驳自己,所以也觉得还算满意,毕竟若荷花对齐锦棠纳妾毫无反应,那才是不正常的事儿。
齐母觉得白芷那丫头生得楚楚动人的,一直搁在荷花屋里,与齐锦棠也是常常照面,想来他肯定也是不讨厌的,所以这个撮合他肯定会答应,这会儿见荷花的态度似乎是要听齐锦棠的,心情就越发好了,又用了大半碗粥才放下筷子。
招呼下人收拾了碗盘,荷花陪着齐母喝茶又说了会儿话,这才各自回房歇午觉。
苗儿扶着荷花上楼,见她的面色难看,张了几次嘴却都没敢说出口。
“想问什么就问,嘴巴张张合合的,你又不是鱼。”荷花终于看不下去道。
“奶奶,其、其实……爷这样的身份,收个通房侍妾的,也是免不了的,就算现在不收,今后也还是一样,您千万放宽了心,别气坏了身子,好歹看在肚子里孩子的面儿上……”苗
儿的话都说得有些颠三倒四了,看着荷花没什么表情的脸,越发说不下去了,讷讷地住了口。
荷花摇摇头道:“我没生气,也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下去吧。”
苗儿虽然心里担心,但是也不敢不听荷花的话,只好退了出去。刚出门就被小真一把抓住间:“奶奶怎么样?”
“嘘……”苗儿拉着小真下了楼才道,“奶奶说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就让我出来了。”
“这可真是……原本夫人不来的时候多好,现在刚来了几天,就开始闹出这样的事儿……”小真叹气地抱怨道。
“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乱说,若是让人听到,还不得以为是奶奶说的,那样的话更是解释不清楚了。”苗儿赶紧探头出去四下看看,见周围都没人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不也就跟你说说,对旁人我当然不会乱说。”小真又是一声长叹,“当初我就觉得白芷那丫头,生得太漂亮让人看着就不放心,奶奶偏偏喜欢她,我若说多了好像我对她有什么想法,如今可不真的就惹出事儿了。还是咱们这样普普通通的模样,才适合做贴身丫头。”
“你这张嘴真是……”苗儿开始还是满脸愁容,却突然被小真最后一句话弄得哭笑不得。
白芷今个儿白天并不当值,晚上轮到地值夜,她照着平日的习惯,在家里吃了晚饭后过来,刚一进二门就看到半夏靠在一旁的廊柱上,手心儿里捧着一小把瓜子,瓜子皮吐得到处都是,歪着头看向白芷,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白芷妹妹,今个儿值夜?”
白芷原本与半夏的关系就不好,自从得知半夏和齐鹏勾搭在一起,最后甚至还怀了孩子,她就越发瞧不起半夏,每每见到都恨不能绕路走开。半夏也知道自己已经十分不被荷花待见,所以对荷花身边的几个丫头也不敢招惹,但是今个儿不知道又抽什么风,一反常态地站在这儿冲着她笑得不好怀好意。
白芷左右习了半天都没躲开半夏,不耐烦道:“半夏姐姐,你找我有事儿?”
“瞧妹妹这话说的,没事儿还不能找你说说话儿了?”半夏口吻轻浮地说。
饶是白芷平素性子好,这会儿也来了火气,眼睛翻了翻道:“半夏姐姐有了身子还不好好歇着,人都说前三个月最要紧,别累坏了,到时候把表少爷的通房位子拱手让人了。”
半夏的脸色一变,但是很快就又恢复了笑容,神色慵懒地又靠回廊柱上,“白芷,我以前是没看出来你的好手段,真是同人不同命,不过说到根儿上,也都是给人做姨娘的,你攀的枝儿比我高,也用不着翻着眼睛看人。”
白芷司言眉头紧锁,扭头看向半夏间:“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听不懂?”
“呦,白芷妹妹,别敢做不敢当啊!”半夏笑得越发让人来气,“看你平时一声不响的,没想到一又响动就是个这么大的……”
半夏把手里的瓜子往地上一扔,凑上前伸手勾住白芷的下巴,打量了几眼,“啧啧,瞧这小模样,连我瞧着都喜欢,更别说爷了,到时候还不得让你迷个七荤八素的。”
白芷一日掌打掉半夏的手,沉着脸没好气地说:“你少跟我装疯卖傻的,好狗还不挡路呢,别以为有了身子谁就都得让着你……”
“呸,白芷,你少装出副白莲花的模样,我是没你有本事,但是你还不是巴望着要爬爷的床,有什么大的差别……”半夏气得破口大骂道。
“你自个儿不要脸就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呸,随得跟你在这儿矫情。”白芷不想再理这个疯子,转身就要走。
半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奶奶如今怕是已经恨死你了,你还巴巴儿地往上凑,我也不过是提醒你一句,少不识好人心。”
白芷心里疑惑又不敢找人乱间,七上八下地来到正房门口,见苗儿在门外廊下,忙上前道:“苗儿姐姐。”
“白芷,你总是来这么早。”苗儿见到是白芷,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白芷平时的乖巧懂事,她是看在眼里的,也难怪荷花很是喜欢她,毕竟长得好看又听话的丫头,任谁也忍不住会喜欢,但是现在坏事儿偏偏又坏在这个招人喜欢上面。
看到苗儿的神色,白芷的心就不由得往下沉了一沉,嘴唇嗫嚅了几下,一咬牙间道:“苗儿姐姐,我刚才过来的时候遇到半夏,她说什么姨娘什么的混话,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苗儿半低下头,半晌道:“若我跟你说,她说的并不是疯话,而是夫人想抬举你,把你收做爷的房里人呢?”
白芷顿时傻眼了,虽然刚才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得到苗儿的肯定以后,她还是十分难以接受,后退了几步,重重地撞在门框上,后背撞得生疼,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襟,连连摇头道:“不可能,姐姐别戏弄我了,这不可能……”
苗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对白芷说些什么,目光中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同情的神色,相处了这么久,她自然知道白芷对齐锦棠并没有想法,更不是那种想要爬主子床的人,但是此时夫人发了话,连奶奶都没法子开口驳回,她这次怕是逃不掉的。
白芷脑子里乱作了一锅粥,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身体却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她略有些跌跌撞撞地上楼,几乎是扑上前跪在荷花面前,说话旧(www.hao8.net)经带了哭腔,“奶奶,奴婢不想给爷做小,奴婢只想好好伺候奶奶,求奶奶……”
“这是做什么,你先起来说话。”荷花见状叹气道,“我知道你没那个心思,我又没说就要给你开脸,你急得什么。”
白芷眼睛里噙着泪水,听了这话抬头,隔着泪水朦朦胧胧地看向荷花,也看不清楚她的神色,眼泪擦了又冒出来,怎么都擦不干净……
“我已经很是头疼了,你好生的做事,别再来给我火上浇油,有什么事儿等爷回来再说。”荷花抬手揉揉额角,刚刚略有些平息的跳痛,这会儿似乎又被勾起来了。眼瞧着就要到晚饭的时辰,若是平常这样难受,荷花肯定就打发丫头去说一声,不到前面去吃饭了,可今个儿齐母刚说了要给齐锦棠收房里人,荷花知道若是这时候自己说不舒服,那齐母肯定会胡思乱想,说不定等齐锦棠回来还要借题发挥,只得强打起精神,穿好外衣到前面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齐母道:“你打发去的人已经回来了,我寻思你下午歇着就没让去吵你,棠哥儿说后日回来,正好再过一日就是中秋,什么都不耽误,到时候让他多留两天,把白芷开了脸收进来,再若是要去,就让他带着白芷一起去就是了。”
荷花司言不置可否,低头盯着茶盏道:“等锦棠哥回来,一切都随他的愿意就行。”
齐母直接把这话当做了荷花的赞同,脸上挂起笑容道:“白芷虽然生得好看,但是到底是你的丫头,即便收进来也还是要听你的,你只要生个儿子处理啊,就不用在意底下的这些,任谁也越不过你去的。”
娘,我明白。”荷花只能顺着她应诺,但是太阳穴的抽痛却是越发剧烈,整个头部随看痛了起来,耳中一片轰鸣,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连肚子都跟着不舒服起来,她伸手覆着肚子,周围的人和声音都越来越模糊……只能看见齐母的嘴唇还在一开一合,但是说的是什么就一点儿也听不清楚,她扶着桌子想要起身儿,刚一站起来就觉得眼前发黑,人顺着桌沿
儿出溜了下去。
屋里顿时乱作一团,苗儿和小真尖叫着扑上来查看荷花的情形,齐母也吓了一跳,但是她并没有上前,只是站起身,狐疑地看着荷花的方向。
苗儿和小真把一旁的椅子都挪开,见荷花面色涨红,人却怎么唤都不醒,两个人又急又吓的,全都开始抹眼泪。齐母见状这才上前查看,用手用力掐荷花的人中,看还是没有效果,这才扬声道:“赶紧去请大夫,都杵着做什么。”
到底肚子里怀着齐家的种,齐母这会儿也着实有些怕了,但是心里又觉得不太舒服,就为了自己说要给齐锦棠收个通房,荷花就气性大成这样,这还没生出儿子来呢,若是真生出个儿子,那以后自己不是更插不上手了。
此时也不敢乱动荷花,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抬着她放到次间的榻上,苗儿一边给荷花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抹自己的眼泪,小真急得几乎跳脚,一个劲儿地到门口张望,对门口的小丫头啐道:“还不去门口看看来了没,木头桩子一样在这儿做什齐母司言骂道:“这方刚去请大夫,你嘟囔什么,甩脸子给谁看?”
小真本来就是个急脾气,只不过平时一直被荷花压着,这会儿荷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本来就六神无主的,又听到这话,顿时忍不住道:“奶奶如今有孕在身,奴婢心疼主子难道还错了不成?”
“你……”齐母本来就又气又急,听了这话越发生气,上前劈手给了小真一记耳光,“越发没有规矩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小真挨了非但没有缩回去,反倒越发破罐子破摔了,也不捂着脸颊,反倒更凑上去道:“夫人,我们奶奶的肚子里,怀得是齐家的孩子,哪怕不顾着奶奶,至少也该顾着点儿孩子。
奴婢们挨打挨骂都没什么所谓,心疼主子的心却还是这样的。”
“反了,真是反了……”齐母抬手指着小真的鼻子,手哆哆嗦嗦地说不出具整话来,正坐下准备顺顺气,就有人来信儿说是大夫到了。
“到了还等什么,不赶紧请进来。”齐母没好气地道。
小真顿时跑道门口帮着打门帘子,将大夫几乎是连拉带扯地弄进屋里,“大夫,您快来给我们奶奶瞧瞧,这刚吃了饭一起身儿就倒了……”大夫细细地间了情况,然后才开始诊脉,片刻之后收回手拽了一堆医书上的话。
苗儿和小真都听不懂,扭头看别人,见也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只得硬着头皮间道:“大夫您说得简单些,医术什么的,我们着实不懂,人如今有没有事,孩子有没有事?”
“母子平安,不过齐夫人这一胎儿,从一开始就有些不稳,虽然休息调整过一段时旬,但终归是有不足的,如今五个月本该是比较稳定的时候,但是最近许是有些操神劳力,所以便会胎相不稳,须得卧床静养,不能动气,更不能思虑过甚,不然难免会引起病根儿。”大夫用比较直白的语言解释了一遍(www.biquwu.cn)。
齐母的脸色白了青、青了又白,半晌才间:“大夫再给诊诊脉,看这一胎是不是儿子。”
大夫抬头看看齐母,见穿着打扮应该是主子,所以就也没多问,上前再次诊脉,半晌之后道:“脉象看来应该是女婴,却也不敢下次定论,毕竟齐夫人如今胎相不稳、脉息也比较微弱,着实很难断定。”
小真此时已经等不及地间道:“大夫,还是请您先开方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