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父亲林春平向自己连连招手,林弘毅连忙走去。
进了北屋里坐在八仙桌边,林弘毅觉得气氛很是沉闷。
母亲贺翠莲坐在一边,眼圈红肿;父亲坐在椅中,沉默不言。
“怎么了?”林弘毅轻声问。
林春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再放回去:“二十多万,我们怎么赔得起?我清点了一下,家里除了留着的百十个‘袁大头’,其它也没什么值钱的了。还有几本古籍善,《后水浒传》珍贵一些。古画几轴,也就是仇英的那幅《山石松筠图》好些。但这些,我问过了,不太值钱的。”
这些宝贝,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完全显示出真正的市场价值,价格当然不会高。
但林弘毅知道,这些东西里面,很多是不能以价格来衡量的。
再看看屋内,林春平心情更加激动。
再端起茶杯喝口水,借此平缓心情,他再几乎哽咽着说;“这堂家具,自祖辈从清中期传下来,倒是完好的。从踏脚凳、罗汉床到顶梁的衣柜,都很全。”
说着,他扫了一眼屋内几件因为时常擦拭,而显得乌黑发亮的镂空刻花家具,低下了头。
林春平往日曾经抚摸着这些家具,自豪地说:“再苦再难,林家都保留了这套家具。不易啊!今后,还要继续传下去。”
此时记起来,林弘毅看着颓唐的父亲,心知他肯定是伤心欲碎的。
百多年的祖传物件儿在自己手中卖出,这是任何人都不敢轻易一试的行为。
但是此时遇到难事,又没有其它办法,能让林春平为此去背黑锅,甚至有牢狱之灾吗?
母亲贺翠莲一边抹泪一边说:“这家具,问过收旧家具的了。哎,打听了好几个,也不值进口大彩电、洗衣机、录像机、摩托车,这几样加起来的钱。”
这还是不错的。
九十年代初期,有的人家心急,以一套老家具换台彩电,卖掉明代黄花梨书案换二百块钱买酒喝,卖掉古画换摩托车骑……,都是平常的事。
但林弘毅听了除了无奈之外,只有苦笑:挺过去,二三十年后,这些家具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院子,当然不能卖!但这事儿也要解决不是?!家里有三两万块钱,加上你爸说的这些。我又找亲戚、同事、朋友,舍尽了脸面,答应给凑个几万块钱。”贺翠莲说着,挺直了腰板儿。
看看林春平,她也不再埋怨、斥责了。
停了一下,估计是忍下了许多怨词,她接着说:“咱院的你吴叔叔,也在四处找人凑钱。你爸再找老同学什么的,找点钱去!咱家就又‘活’过来了!只是,”
她的身子又萎靡下来,抬手擦擦眼角:“这些老物件儿,就再也见不到了。你,”
看看林弘毅,贺翠莲又破涕为笑,也只是苦笑而已:“叫你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一声儿:你和你姐的后代,见不到这些宝贝了。再看,只能到博物馆里去看了。隔着厚玻璃看去吧!”
哪里还笑得出来?
林弘毅看着伤心的父母,暗想: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家中遇到紧急事件,说来也是没辙的事。
但是,如果能有一点办法,怎么舍得,怎么敢卖家当呢?这些家当,是林家世代的心血,非一人之力、之功!
这事怎么解决毕竟心里没底,但只要有一线光亮,就不能让全家人如此伤心。
只有此时疯狂的股市,可以快速挣来这些钱。
可是,上海证券交易所虽然已经营业,但交易很繁琐,需要到现场去。现在的林弘毅即便有能力操作,但不能为此耽误学业,也就挣不了那个钱。
解决此事,还是要找到倪才道!
“暂时先不要这么着急,我说过,周六就能找到办法。”林弘毅带着平和的微笑,用清亮的眼神看向父母,“我这几天学习进度很紧张,您二位也不要再提这事了,忍耐几天。”
贺翠莲摇摇头:“弘毅,我们知道你长大了,懂事了,能为家里的事分担了。但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考大学的事。不是很向往京城大学吗?多努力就好。不要为这事分心,这也不是你能插得了手的。”
当然要抓紧学业,否则今生的路仍如前世。更或许,不如前世!
因为“失之毫厘,谬以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