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眼前的中年士子自称荀攸,我不由得肃然起敬。赶紧走上两步,用力的握住他的手,诚挚的说道:“公达自京洛而来,车马劳顿,何不入我大营休息片刻。”
荀攸见我尊奉天子诏书,放下高悬着的心,又见我拳拳诚意的邀请,也就不再矜持,笑着说道:“既得将军相邀,敢不听命。”
正当我准备和荀攸携手回营之时,郭嘉一把将我的衣袖抓住,大声喝道:“主公且慢!吾尝闻百步之行必不止步九十!今大军合围沙羡城下,旬日可破,何不一鼓作气攻下城池,擒得刘表,而后安定荆楚。偏要听信荀公达一句言辞而停止于此,岂不可惜?”
听到郭嘉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懊悔不已:自己怎么因为来的使者是荀攸就乱了阵脚了呢?而荀攸却转过头去,涨红着脸,怒目瞪视着郭嘉,喝斥道:“郭奉孝大胆,汝竟敢至天子诏令而不顾?欲使袁公背负叛逆之名呼?”
但郭嘉却对荀攸的言语恍如不闻,反而面带讥笑的问:“公达欺我,天下何人不知朝堂之事尽皆操于董卓之手,公卿以下莫不媚事之!汝手中方才所持乃董贼乱命,非天子旨意。今我大军已整装待命宛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荀攸闻言震怒非常,心里盘算着如何作答:如果反驳郭嘉的话即显得底气不足又有些自欺欺人,而如果表示赞同岂不是令大汉中央的威严尽失。无论如何作答都不恰当,荀攸不得不保持沉默,却拿眼睛定定的看着我。
如果从短期的利益来说,破杀刘表一举占领整个荆州实乃上策;但从长远来看,大汉积威四百余年,天下忠汉之士比比皆是,而我将来也有“挟天子而令诸侯”的计划,更必须要维护刘汉皇权。而如果趁一时之快,命令大军攻城擒杀刘表。但被人宣扬出去,定被世人以为有篡逆之心,将对以后的战略大大的不利。
心思电转之下,我不顾郭嘉频频的示意,举着圣旨对手下将士大声喊道:“公达乃天下名士,官拜黄门侍郎,其言此乃天子旨意必定无疑。”说罢,我又转过头对荀攸笑着说:“然天子既令吾为主将讨伐荆州境内的贼寇,而以刘景升副之,公达何不诏令其来,宣扬天子旨意。”
听我这么一说,以荀攸的智力怎么会听不出我的弦外之音。他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对我欠身施礼,轻声说:“请袁公稍带片刻,吾必招刘使君前来。”言罢,接回圣旨,带着亲随,朝着城门而去。
看到荀攸走远了,我笑着回过头去对着郭嘉说道:“昔日公达在京洛时,世人赞其算无遗策,今奉孝略施小计即让其作茧自缚,到底要略胜一筹。”
但郭嘉却摇着头回答:“非吾才智胜过公达,实则其人方正忠义,明知是计,不得不从耳!”说罢,又笑着对我说,“主公何不趁机命令大军四面围困沙羡,以壮天子声威!”
我笑着点头同意,又命令大军继续开拔,将沙羡围而不打。
沙羡城墙上,见我三万大军整齐的列阵数里之外,冲天的杀气迎面扑来,守城的将士宛若惊弓之鸟,面有忧惧的神色。而刘表登上城墙远望,同样为我大军气势所震慑,他偏过头去对着张允,伊籍等人感叹说道:“不曾想袁公路军威竟至于此,今为其所困恐不能轻易脱身矣。”左右闻言,尽皆默然不语。
见到手下亲随文武都惊骇不语,刘表心中虽然也在担心能不能坚持到天黑借以趁乱逃往鄂县(今武昌),但却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哈哈大笑着说:“尝闻袁公路知兵善任,有周亚夫之风,以今观之传言多过其实矣!其虽连番得胜然士卒疲惫,不可持久也。如若我等据城坚守,再派精锐士卒夜夜袭扰,让其大军不得安枕,必可大破之!”
听刘表这么一说,伊籍赶紧大声附和道:“主公深谋远虑,有留侯之智。若依主公之计行事,破敌必矣!而今诸公欲立大功当在此时,何不死战破敌!”
伊籍的话音刚落,刘表赶紧接上:“必与诸位将士同守沙羡,誓死不退!”
在刘表和伊籍的一唱一和之下,守城的将士眼神由惊恐变得坚定,他们握紧武器,各自居于岗位,士气也慢慢有所回升。
刘表见到一番表演已有效果,心中略感欣慰,脸上笑意盎然。但更他喜出望外的是:居然有天使手举天子诏书前来调停。暗自想到无论袁术有多大能耐,总不能在双方数万将士的面前置天子诏令于不顾吧!而实际情况也如他所料,我带着手下将士尽皆跪伏在地,口称万岁。可没让他高兴多久,就隐约听到使者与我的军师郭嘉言语之间起了冲突,而那使者一怒之下竟要回圣旨,带着亲随驱马朝着城门跑来,紧随其后的却是我那三万大军。
难道袁术要谋反吗?刘表看到我尽起大军“追杀”天使,不由得惊骇的猜想。
赶紧让人打开城门,邀请使者进来。刘表又命令张允,刘磐带着士卒严防死守城池,自己带着伊籍回到居所,沐体更衣,摆置香案,跪伏在地,迎接圣旨。
“天子有召:令刺史刘表协同后将军袁术缉拿宗贼,平定地方,不得无故互相攻伐!钦此,谢恩!”荀攸面无表情的宣读圣旨,心里恼怒刘表坐有“八骏”大名却名不副实,襄阳一役,三倍于敌又有蒯异度为谋主且率先发难攻袁术于不备,竟大败之下一路溃逃,丢兵失地。以致今日坐困孤城,兵无战心。若不是自己及时现身,以天子诏令制约袁术,恐大军所过,玉石俱焚,刘表众人必为乱兵践踏致死,届时荆州之内袁术一人独大,必成朝廷心腹大患。
刘表不知道荀攸那么多的想法,他恭敬的接过圣旨,焦虑的说:“公达且休息片刻,今袁术使大军寇犯,谋反之意确定无疑。事急矣!待吾上的城墙,亲自领兵相抗,待至天黑或可突围。”
“使君此时尚能战呼?”荀攸讥笑说道,“以袁公之能,郭嘉之智,使君岂能得偿所愿?以吾观之,不若罢战讲和。”
“袁术优势占尽,沙羡旦夕可下,其岂肯讲和?”伊籍疑惑的问。
“天子诏书在此,袁公已然奉旨,只请使君亲自前往其大营,商谈事宜。”荀攸却不理会伊籍,只对着刘表说道。
“若吾亲往,恐为其加害,如之奈何?”刘表但有的问。
荀攸闻言不禁气结,但他还是耐心给刘表分析:“袁公素有大志,有容人之量。且此时正乃用人之际,使君名重海内,若使君前往袁公必定倒履相迎,以示诚意。而如今之势,天子以袁公为主,使君为辅讨伐宗贼,名分已定其请使君前往商议讨贼之事乃其权职,若使君执意不去,既抗其将令又有奉旨不尊的嫌疑。袁公一怒之下,大军征伐沙羡城小不可依仗,且使君以失大义,外无援军,早晚必失。若到那时,使君为阶下之囚,恐命不保矣!”
听完荀攸的分析,刘表沉思片刻,觉得荀攸的话不无道理,但他为自己性命着想,又有些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