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现在不能回头了吧?”苏络还抱着一丝希望。
“你说呢?”周崇文盯着那群比受了旱灾更灾的灾民,慢慢转过头看着苏络。
苏络脚有点软,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别,你别看我。”
灾民数量目测不出,黑鸦鸦一片,保守估计超过八百,上不封顶。多为妇孺小孩,按理说这应该是极为乱套的场面,此时居然静得出奇,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苏络和她的粮队,苏络干脆捂住自己的眼睛,“你们都别看我。”
周崇文已经走到那边去,柔声细语地打探情况,这时从山坳的残桓里又陆续走出一大队人马,队伍很长,大都是青壮年,也有白胡子老头,当然现在看不出白胡子了,一个个被熏得油黑,只有牙是白的。
他们手里或拎着桶,或拿着盆,古代消防员的架式,也有抱着烧焦烤糊的被褥的,看来是从火场中抢救出来的,他们脸上的神情被黑油掩去,沉默地走进妇孺群中,没一会,人群中响起无数哀嗷,苏络一屁股坐到地上,完全崩溃。
她是有感于受灾群众的悲惨遭遇,更有感于自己的时运不济,最重要的,她怕自己敌不过受灾现场哀嗷遍野的强大气场,做出什么不正常的热血决定。
她是商人!她一遍遍地给自己坚定信念,至少她目前是商人,并且不是奸商。
她不应该得到如此下场的,她学费都交过了,还想怎么样?
苏络“腾”地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周崇文身边,“我们可以带着他们去莘县求助,可以贡献我们的车。”
这是她目前仅能想到的、先发制人的点子。
周崇文点头同意,可有人不同意,刚刚从火场出来的一个中年男子,身上还带着火焰的味道,目光悲痛而愤怒,“去莘县做什么?等着他们将我们打散再分至各县去做流民吗?”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苏络问得很为难。
“许多家里都死了男人,不能再散了,与其被官府强制分散,不如我们自己去逃荒。”
苏络点头,很好,这一千来号的大部队不管逃到哪去,饭要没要来不说,首先就得被定个非法集会反动份子的罪名。到时候住牢里一抓,吃住就全有了,这盘算打得不错,明朝的建筑商也该乐了,要扩建监狱了。
周崇文说:“眼下春荒已显,你们带着这么多老弱妇孺,出外逃荒无异死路一条。”
苏络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连忙向那个黑脸男人介绍这位是前河南道都御史的儿子,他肯定愿意代你们跟官府交涉。
黑脸男人眼中立刻有了一丝希望,跑回人群去喊了几个貌似能拿主意的人,众人一听,当然高兴,当即列出条件,说我们要求不高,请求政府帮助解决吃饭问题,重建家园由我们自己负责。
周崇文就这样被推到政府代言人的讲台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络,看得她有点发毛。连忙转换话题,问那些人为什么一把火能烧得这么严重。
人家回答是油打翻了,人人家里都有油,一烧起来,扑也扑不灭。
对这个答案苏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表示同情,按这个理论,这把火应该烧出大明,烧遍世界,如果外星人也吃油的话说不定会烧出一场宇宙战争。
看周厮一脸沉思的模样,苏络举了白旗,软声央求他咱就跟县政府要求一下,万一碰上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