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文挑完错后又沉默了,好像他的本职工作就是挑堂上这两位新科老爷的漏洞,不是审案。
崔状元一看,王榜眼也卡壳了,没办法,只得再把惊堂木拿回来,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小抄摊在桌子上,什么流程问话,写了个仔细,于是审案继续,问证人看证据,两位新科老爷也没再卡过壳。
本来苏络也是证人之一,但她此时的身份不便过堂,便口诉了一份证词由大理寺录事抄出,呈交堂上。
就像刘成轩之前说过的,这案子实在简单极了,人证物证俱在,被告也不狡辩,干脆得只等着判刑。刘成轩又说过,这案子其实又挺复杂的,各方势力错综,尤其代表万燕归后台的刘成轩和代表秦怀后台的苏络都在堂上,量刑真是一个极伤脑筋的问题。
一般来说故意伤人的罪名总要判个一年半载的,如果拿不出赔偿的还要判得更久一点,但今天又出现了一个新问题。因为万燕归受了“内伤”,所以秦怀的罪名变为私闯民宅兼故意伤人致其重伤,这就严重了,不仅要赔偿,刑期也将升级到三年至十年之间,到底是三年还是十年,他们正在商量。
本来宣判前法官都会宣布休庭的,但堂上这几人没经验,又没看见刘寺正的眼色,于是一场讨论在大堂上开始了。当然,是小声地讨论,还捂着嘴。
崔状元的意思是没看出来万燕归哪有重伤,但鉴证科的人都说了,那就肯定有重伤,但看着又没有,可见重伤这玩意是件很神奇的东西,又看被告认罪态度良好,秉着以感化为主的教导原则,就判个四年吧……
崔状元还没说完,王榜眼便高唱反调,说四年太接近底线了,而且这人有点背景,要是判得太轻会让百姓觉得官府不公,就得重判,才能显出咱们的刚直不阿,才能引起皇上的注意……嗯,没直说,就这意思,大家体会一下。
周崇文也适时地发表意见,他更干脆,“秦怀虽有故意伤人之嫌,但参看其本人口供及秦府管家、来仪郡主之证词,万燕归确有挑唆之嫌,况且万燕归是否重伤一事还有待商榷,验伤是顺天府代办,做不得大理寺的参考证据。是否量为重伤之刑还需重新定夺。”
万燕归跪在堂下,听了周崇文的话挺直腰杆拱了拱手,“大人明鉴,草民当时的确有些过激言语,但当时草民被秦怀打伤,一时为争意气,才说出那些狠话,先后之序还请大人明查。另外验伤之事乃事发第二天一早由顺天府医官查验确定,现在已经过去数日,草民伤势已复,再行查验岂不对草民不公?周大人与秦怀是旧时好友,但也不能因情循私,一心轻判,置大明律法于不顾。”
万燕归的这些话简直太符合王榜眼的心意了,不禁帮腔道:“周探花果真是重义之人,不过适才林大人已经出言提点,公堂之上,只讲公理,就算是父母兄弟,也要依法行事也对。”
周崇文道:“在下只是就疑点论事,所提之事也全是心中疑问,与义气何干?况且在下与秦怀虽是旧识,却称不上‘好友’二字,天下之人相识者甚多,莫非个个是好友不成?莫非王榜眼识得皇上,便是皇上的好友?”
“你……”王榜眼一时语塞,皇上的好友?他倒想,但估计皇上不想,不仅不想,他要承认是,皇上还得老不乐意。
眼看这两位间的气氛不妙,崔状元终于意识到在百姓面前如此争执有失官威,也终于想起来现在应该暂时退堂,要掐回后堂掐去,掐死就报公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