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门的大开对于战事而言，在目前阶段，尚未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p>
因为……“卢”字帅旗未倒，卢承林并未死去。</p>
他的中箭倒地当然会给士气带来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可是他……撑着手中大剑，依然选择勉力站起来。</p>
鲜血在流淌，在他脚下嘀嗒嘀嗒逐渐汇集。</p>
他是一军之魂，就算是死，也必须站着。</p>
至于城中流传的那些卢承林已死的流言，却是比卢承林中箭的时间还要早上一些。</p>
城南的些许戍边军甲士并不知此刻发生的情况，他们只能凭借着自身直觉感受到保定城北那开始糜烂的态势。</p>
对于卢大帅已死的消息，他们是信以为真的。</p>
毕竟这可是保定府尹亲口说出来的话，这还能有假？</p>
不过他们并没有脱下战甲伪装成寻常百姓，而是……向着北面，在人潮中逆流而上。</p>
他们的举止是格外突兀的。</p>
人群中正在搜寻李素瑾的聂铮，一眼就发现了这种完全不正常的举动。</p>
当聂铮留意到一处这样的异样时，就开始发现，城中的逆行者，数不胜数。</p>
他们眼神温柔，那是对着自己的家人。</p>
他们眼神刚毅，却是冲着已经开始被内外夹击的北部城墙。</p>
聂铮不由自主的缓缓落了下来，轻轻站到了一名逆行者的边上。</p>
“阿爹去哪？”</p>
“你阿爹……去打坏人，你听话，先跟着阿娘去南边，阿爹会去找你们的。”</p>
这是一家三口，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物件，只是简简单单打了个包袱挎在肩头。</p>
你只不过是普通人，守城并不是你的事情，你为何要这样？</p>
“卢大帅所为所求并非自己，他只是希望我们都可以活下去。”</p>
“我知道，所以……我不拦着你，要，要，要活着回来。”</p>
“阿爹，阿爹，我不要你去。”</p>
“乖，有些事情，总归要有人去做的。”</p>
他们的眼神晶莹，明明透露着不舍，举止上却又不得不舍。</p>
聂铮的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敲打了一下。</p>
“虎头乖，你也要记好了，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p>
“娘啊，虎头听不懂……”</p>
“虎头，多听你娘的话，若是现在不懂，就记着，牢牢记在心里，日后你就懂了。”</p>
聂铮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父亲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p>
“不器，你可知，何谓仙，何谓侠？”</p>
“摒弃三欲是为仙，打抱不平是为侠。”</p>
“我且问你，以武迫人，以势压人，视苍生为草芥，身怀无上修为，言谈举止间便可随意灭杀，他们的三欲摒弃得干干净净，虽修仙道，可否称仙？”</p>
“这……这……”</p>
“我再问你，不问前因后果，不看事实依据，只凭一己好恶打抱不平，可否称侠？”</p>
“这……这……”</p>
“仙者感悟天地而成大道，侠者快意红尘以显潇洒，然而这人世间，你可曾听闻过有人当真成仙？”、</p>
“……不曾。”</p>
“那你可曾听闻有哪位侠士受万人敬仰？”</p>
“……亦不曾。”</p>
“那是因为世间并无真仙，亦无大侠！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才不负一身修为，这便是仙之修者众生为民，这更是我们聂家行事所必须遵循的宗旨！”</p>
“孩儿，孩儿不懂……”</p>
“唉……不懂便记着，日后自然就懂了。”</p>
救黎民于水火……</p>
解百姓于倒悬……</p>
众生为民……</p>
聂铮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奔走慌乱的保定百姓，仓皇的野狗，扑腾的鸡鸭，心中似乎起了一丝明悟。</p>
想伸手去抓，却又始终抓不住。</p>
忽然间，聂铮看到了一个拿着木剑的小男孩，在人流中勉力维持身形。</p>
小小身躯逆行的样子格外扎眼。</p>
他叫屎蛋，曾经在自己刚住进杨老汉提供的宅子时，主动登门送了自己一匹木马。</p>
聂铮赶紧拨开人群护住了他的小小身躯。</p>
而他也一眼认出了聂铮。</p>
“大仙大仙，你在这里就太好了，北面有坏人，我们一起去打坏人。”</p>
小小面庞一脸笃定，一脸的义正严词。</p>
“大仙走呀，我们一起去。”</p>
“大仙？”</p>
聂铮不知道心里面是怎样的滋味。</p>
“你不怕吗？”</p>
屎蛋先是一脸疑惑，然便是鄙夷：“难道大仙你怕了吗？我自己去！”</p>
“……”</p>
聂铮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屎蛋哄走的，他只觉得在某个短暂一瞬，有那么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p>
聂铮忽然觉得头脑有些晕眩，脚步有些踉跄。</p>
也许……</p>
是自己错了？</p>
恍惚间，聂铮看见了饕餮。</p>
它在屋檐顶上，躲避四周燃火的房屋和烟雾废屑，往城南奔去。</p>
“饕餮！谷小贝！别乱跑！”</p>
“谷小贝！！”</p>
可是饕餮哪里会听他的话，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p>
聂铮连忙御箫飞升，这里距离温裳的永春堂十分近，却没有看见它的半分身影。</p>
忽然聂铮想起一件事。</p>
也许……是饕餮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p>
聂铮头皮有些发紧。</p>
眼下保定城这种架势，城北更是全都是刀斧加身的枉死之人。</p>
这些人最容易化为凶尸恶灵，若是当真保定城破，温若寒未死，后果不堪设想！</p>
待到聂铮进入到那空无一人的永春堂时，顿时就察觉到了后院的异样。</p>
聂铮三两步赶过去。</p>
后院迷雾已经被破，满满怨气丝丝外溢，而饕餮，正在地上不停的用两只爪子扑腾空中的怨气。</p>
至于院子中间，视线迷离的地方，锁链声响动异常。</p>
聂铮走过去时，眼前一幕简直令人毛骨悚然。</p>
温若寒早已没了初见之时的冷静温和，整个人不仅满满死气，更是表情呆滞眼神木然。</p>
他在聂铮出现时，突然呆愣了一下，被聂铮的阳气所激，突然就朝聂铮冲了过来。</p>
只是身子被铁索束缚，根本没有办法碰到聂铮。</p>
即便如此，聂铮依然被吓了一跳。</p>
看着他时不时发出低吼，看着他身上陡然绷直的锁链，聂铮有些咋舌。</p>
“温前辈，可还记得我？”</p>
听着聂铮的声音，温若寒显然怔了一下，接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束缚，似乎想起来什么，开始缓缓退去。</p>
这时聂铮才发现，温若寒已经断了一只脚。</p>
而在地上，他的身体旁边，正是他的脚。</p>
其实依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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