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铮并不是第一次见温楚兴了，一天前二人还擦肩而过。</p>
被认可其实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但是聂铮心中总有些惴惴。</p>
自然是因为夫子带来的巨大压迫力。</p>
“不器，是不是很惶恐？”</p>
温楚兴的语气平和淡然，非常能够缓解聂铮心中的不安。</p>
聂铮看着他，不确定温楚兴的打算做什么，所以没有任何表示。</p>
温楚兴也不在意，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能明白小师弟的心情，当初夫子收我入门时，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害怕，无与伦比的恐惧。”</p>
“那你现在……”</p>
“我们之所以会恐惧，其实……是因为有知，却又知之甚少。”温楚兴顿了顿，走到一棵树下，随手掰下一根树枝，“就好像这样一棵树，你觉得它会不会害怕？”</p>
温楚兴不待聂铮说话，继续自言自语：“它若无知，必然是不怕的，它若有知……那就要看它能否应对随时而来的危险。”</p>
很明显，聂铮就好像一个有知的树，却知之甚少。</p>
不管自己曾经是否遭受过断枝之厄，只要心中不知应对之法，那么日后就会时时刻刻处在恐惧之中。</p>
“目前它是树，我们是人，可是……你怎知我们不会是树？”</p>
聂铮若有所思。</p>
温楚兴继续道：“夫子其实也是树。”</p>
风穿林叶，哗哗作响，聂铮在旁若有所悟。</p>
接着温楚兴就讲起了属于自己的故事，说他所在的冀中温氏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师从了夫子之后，才得以青云直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八个字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p>
白鹿书院的传承居然带有如此浓重的烟火气，这是聂铮没有想到的，不由得就问起温楚兴是如何成为夫子弟子的。</p>
“其实你在踏入白鹿书院山门时，夫子就已经留意你了。”</p>
聂铮对此是茫然的，他早就忘记了自己踏入山门时是怎样一副模样，得了温楚兴提醒后，才想起来自己在解读那副楹联时，说的话是“平等”二字。</p>
“……不器，在这样的世界与国度，能够在心中产生这样的观点可着实不易。”</p>
温楚兴此话不假。</p>
在聂铮看到的那么多幻境世界中，只要有帝王的存在，就不可能有平等。</p>
甚至说，即便没有帝王的存在，也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平等。</p>
聂铮心中的平等，只是可以用平等的态度来面对万事万物。</p>
而温楚兴和聂铮一样。</p>
甚至说，夫子座下七大弟子全都一样，在书院门前回答的都是平等。</p>
不仅如此，他们也都是在书院求学一年下山后，被夫子观察后挖掘出来的。</p>
“夫子怎知……我是我……”</p>
“夫子其实不知，但是大师兄知道。”</p>
聂铮奇道：“大师兄？他又是如何得知？”</p>
“大师兄的本命神通，是洞察。”</p>
所谓洞察，是神修第八类本命神通中的一种，和潜行、瞬咒、应激等等是一类性质的神通。</p>
而洞察……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驱散过去和未来的迷雾，在某些关键节点获取信息，从而对自己现在的谋划产生一定的帮助。</p>
比如保定城破，比如聂铮会出现在锦山之上，都是大师兄事先告知的温楚兴。</p>
听到这样的消息后，聂铮反而松了一口气。</p>
夫子也是人，不是通晓天地掌握万事万物的神仙，顿时原本蒙在心头的那抹可怖阴影，一下就消散不见了。</p>
温楚兴看着聂铮，不由得笑道：“你的事迹，在我们师兄弟中间，所传甚广。”</p>
聂铮愕然：“什么事迹？”</p>
温楚兴朝聂铮挤了挤眼睛，不说话，但是言下之意很明显。</p>
你的什么事迹，你心里难不成没点儿那什么数吗？</p>
聂铮有些赧然的挠了挠头皮。</p>
换作以往，插科打诨吐槽说笑，那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情，若是严肃起来，不仅自己不习惯，和自己相处的人更是不习惯。</p>
可是经历了重生后的这一系列事情，加上李素瑾受伤自己没有大腿可抱，逼迫着自己要承担起更多人的安危来，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严肃沉稳了许多。</p>
“我这些日子都不会走，会留在这里帮你。”</p>
这对聂铮而言，自然是个好消息。</p>
山中本就人手紧缺，那些老百姓似乎早就习惯了戍边军的各种照顾，此时遭逢大难，他们反而像是无助的孩子，但凡有些事情就要找过来，使得原本忙碌的戍边军更加忙碌。</p>
聂铮点了点头：“其他几位师兄呢？怎么不一起过来。”</p>
温楚兴顿时笑了：“他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p>
“我听说……书院被烧了。”</p>
温楚兴点了点头：“这件事跟你还有不小的关系。”</p>
聂铮奇道：“何出此言？”</p>
“还不是你乱惹祸，书院无论是在红尘间还是在修行界，都是比较超然的存在，但是稽仙司问世之后，书院对他而言自然就构成威胁了。”</p>
又是稽仙司。</p>
自打攸亭镇那事以来，聂铮从来没忘了这个讨厌至极的存在。</p>
“所以是稽仙司放火烧了书院？”</p>
“呵……天下间敢烧书院的怕是还没有。”温楚兴顿了顿，“书院是夫子他老人家自己烧的。”</p>
聂铮有些发懵：“这是为何？”</p>
“唔……当时有些要紧事情要做，所以需要暂时藏匿一下，既然稽仙司那些人打着捉拿你的名头拜山，倒不如顺势送他们一场大名声。”</p>
这些话明显富含深意，让聂铮着实揣摩了许久。</p>
稽仙司需要大名声……</p>
似乎还真是，稽仙司初立时，一直被当做是皇帝身边的走狗，并不被什么人瞧得起。</p>
他们是稽查天下宗门的所在，但是怂他们的只有朝堂官员和民间百姓，那些宗门对他们根本就是爱答不理的。</p>
好像就是在白鹿书院销声匿迹之后，稽仙司才顺势上位，让天下宗门都知道了他的分量。</p>
难不成稽仙司上不上位，在夫子眼中……很要紧吗？</p>
这一点聂铮就很难揣摩了。</p>
毕竟温楚兴也没给出更加细致的回答，只是摇头说这件事他也不知。</p>
二人正在说着话，乐永明那里派人找了过来，说是锦山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怀疑是妖兽或者精怪作祟。</p>
聂铮点了点头：“我们马上就到，你先去吧。”</p>
“是！”</p>
聂铮和温楚兴御空飞行的速度都很快，一路之上，两个人又聊了不少，比如那枚夫子玉片。</p>